漆黑的夜,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面前的一片灰白的房子藏在茂密的树丛之中,像个坟墓一样,没有生气。萧炀感觉到空气有些凝重,这样的寂静让人心很不安定。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申逸风毫不吝啬的将他要的几个人给了他,都是个中好手。不知道申逸风许诺了他们什幺,居然没有对做他的手下提出任何异议。当然,嘴上没有异议,并不等于心里也没有。现在蹲在萧炀身后的这两个就是。
苏达和苏陆,并不是亲兄弟,不过都是同一个老师调教出来的。苏达面目苍白,纤瘦,沈静的像个书生。每每萧炀派给他的任务,他都仿佛魂魄没有在现场一般,却次次都完成的异常利索,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苏陆就不一样,他天生不是个做这行的胚子。高大,魁梧,一副打手模样,目标太大,走到哪里都很容易被人注意,让人提起警惕性。而且喜怒都贴在脸上,第一次来找萧炀报道的时候,就是一张臭脸,每次任务也是做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萧炀知道为什幺。资历,能力,他们每一个都在他之上。如果他没有比他们强,他就必须比他们狠。在这条路上,没有轻易爬到别人头上的道理。
萧炀此刻背对着这样两个人,有几分危险,心中不无担心。应该给予手下多少信任,见仁见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所谓信任说白了就是一种赌注。
生命本身何尝不是一场赌博。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赌。萧炀一直都在赌,这次南下就是一场豪赌。赌申逸风对他的信任,赌申逸风对他实力的需要,赌申逸风的自信,赌申逸风对他这颗棋子所融入的期待。赌上他曾经无限憧憬的路途,赌上他的性命。
他不能只是一个工具,他要成为一个让申逸风有所忌惮,急切依靠,不那幺容易割舍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拥有苏飞,他才能在拥有苏飞之后不用再提心吊胆,捆手绑脚,步履艰难。
可就算他赌赢了,就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幺?申逸风的所谓承诺,能有几分可信?
在萧炀走到那一刻之前,就如初生的婴儿,什幺都不知道。
夜视镜里面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萧炀摆了摆手,苏达从他身边无声的窜了出去,像一头猎食中的豹子,脊背弓起,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左侧的窗子轻鬆的被打开,苏达的身影顿了一下便轻盈的翻了进去,不过几秒钟又翻了出来,在墻脚下向他们打手势。没有人。
萧炀还在想最近是不是一切都过于顺利,苏陆已经越过了他去和苏达会合。这小子总是这样,有机会就要脱离一下萧炀的管制,好在大事上还没有这样执拗过,萧炀也就随便他去了。况且,这一次行动关系到萧炀南下之行胜利与否。之前的所有準备都为了这一天,洛家的老头子就在这里,如若在此刻止步不前,才真的是功亏一篑。
洛家的里外,萧炀早已安置下人手。几处警卫,层层关卡,各种各样的电子设施,无论多幺的複杂,一切只要是人设定的,就一定能被人所解。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固若金汤。因为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有缝隙,有隔阂。因为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有利益,有冲突。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三个人一路闯入建筑物的核心,身后有其他的兄弟负责,他们只需要找到洛老爷子。
楼道里瀰漫着血腥的味道,书房门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芒。萧炀知道,洛家的老爷子就在里面。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躲到隐秘之地。兵败如山倒,这守城的一方霸主,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他最后的垂死挣扎,也将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萧炀停下,看了看身边的苏达和苏陆。苏达依然是一脸的淡然,而苏陆却有点儿跃跃欲试的不稳定,摘掉夜视镜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异光。
萧炀做了个手势让苏陆在外等候,带着苏达推开书房的门。
「你们……终于来了。」
洛戈南坐在黑色的大班椅里等着他们。控制着这一方天地风云变幻的人物,曾经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夺下这一片天下的传奇男子,人到暮年,竟会是如此沈静。萧炀和苏达周身浴血站在他面前,他面上竟无丝毫慌乱,只是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昏暗阴影。
漫漫人生路,越是风光无限,走到这一步,就越是感慨吧。
洛戈南矍铄的笑声响起,身体前倾,躲在阴影里的脸先露出来,皮肤随着笑声起了一层涟漪。
「果然不简单。早听说那老小子找了些个得力的人,如今看来,的确是……呵呵。」他笑着侧过身体,手指抚摸着大班椅的真皮扶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奉劝你们一句,年轻人,这条路不好走啊。要学着放下,放弃。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得到,就一定要失去等价的或者更珍贵的。不要抱怨,这个世界绝对公平。不是你的,不要强求,因为你会因此失去更多。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最终得到的,绝对没有你们失去的多。你现在觉得和天一样大的事,回头想想,也不过就是几粒芝麻。孩子们啊,你们确定你们现在想要的东西,真的是你们想要的?你们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幺?」
「值得。」苏达缓缓举起手中的枪,「一切都值得,不用那幺多废话,再见吧。」
萧炀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枪已经响了。洛戈南垂下头,身体带着大班椅转过了半个圈,隐进阴影里。似是标誌着一个时代的交错,从明亮,转入黑暗,
「苏达,我们还没有问他洛家的……你……」
萧炀看着眼前的枪口,收了声。
苏达瞇起双眼,「你没有想到,会有这幺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