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杜箬很多种样子,初遇时的惊艳,之后的跋扈,继而的缠绵,再到前不久的冷冽,最后便是现在,这样安然地睡在自己身边,阳光仿佛在她面前都要陨色,更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乔安明空荡了二十年的生命,一下子感觉热闹起来,仿佛有温暖注入,阳光与她,同在。
“杜箬…杜箬…”他侧过身在她耳边轻轻喊了几声,她却依旧睡得很熟,他便不再喊,只是将她手里搂紧的抱枕取出来,将沙发上的人打横抱在怀里…
她似乎瘦了很多,比之前背她的时候还要轻,怎么可以,还怀着孩子啊。
乔安明皱着眉,身体微微往后倾,这样便可以让她的脸顺势贴入自己怀里…脚步很慢,生怕把她惊醒,而情绪是异样的慌乱,还带着几分不安的欣喜和紧张。
他生命中最想珍惜的两个人,此刻就这样安然地贴紧他的心脏,这样全力托着,像是托着一整个世界。只是他明白,挽留只是一时,她醒过来便会走,以后见一面都很难。
所以他尽量让脚步变慢,再便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从客厅一路挪到卧室,不舍地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以为她会醒,可是杜箬只是嘴里淡淡“嗯”一声,意识模糊,在床上滚了一圈,很快就抱着被子又睡过去……
乔安明无奈摇摇头,想将被子从她怀里抽出来,可是她抱得太紧,怕自己用力过猛会把她弄醒,所以乔安明只能放弃,又从衣柜里取了一床被子盖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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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是被开门声惊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乔安明的床上,睡姿很离谱,四仰八叉,而一床被子被自己压在身下,另一床被子有一大半已经掉到了地板上。
她赶紧爬起来,稍微将床铺收拾一下就走去客厅。
乔安明正拿着一大包食盒从玄关走过来,看到房门口站着的杜箬,笑着问:“醒了?我叫了外卖,过来吃一点吧。”
杜箬尴尬地挠挠头,却问:“不好意思?现在几点了?”
“过七点了吧…”他一边把食盒放到餐桌上,一边回答,杜箬却“呀”地叫一声,走到客厅的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天……外面天色都暗了,她居然这样“毫不知耻”地在他的床上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到底是她太嗜睡,还是他的床太好?
“对不起,我要走了…太晚了,回去没公车了…”杜箬慌张地理了理衣服就去拿包,乔安明一把就将她拉住,不像上午那样落寞地挽留,直接就霸道地要求:“别走…”
杜箬甩了甩手,甩不掉,只能吞着气回答:“放手,我都陪了你一天了!”
“我生病,还烧着,你至少陪我吃过晚饭再走吧,如果没公车,我可以送你…”他是软硬兼施,杜箬心软,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确实有些饿了,只能妥协。
陪她吃过那一顿晚饭,乔安明才知道孕妇的食量有多恐怖,他明明都是买的两人份,可是似乎都不够她一人吃,最后见她实在胃口好,乔安明只能去厨房热了她中午熬的粥勉强打发一顿。
最后满满一桌子的东西,杜箬一人全部扫空,拍拍肚子,嫌弃地说“终于吃饱了,中午那碗粥根本不顶事,我都饿了半天了…”
乔安明皱着眉头,问:“饿了为什么不说?”
“说了有用吗?你这里除了白开水还有什么吃的?”她很直接的回答,乔安明无奈笑笑,没有接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他这公寓里空空荡荡,要啥都没有。
走的时候杜箬将食盒都用垃圾袋装好,然后拎在手里去玄关换鞋,乔安明却很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追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很自然地说:“别坐公交回去,我送你…”
“别了,你休息吧,反正路不远,你还发烧呢…”
可是他哪里听她的话,已经穿好外套站在门外等,杜箬见他不容拒绝,嘴巴撇了撇就只能跟上去。
一路上杜箬都没有讲话,心里像是堵着一根刺,一天的相处,容许自己一时的沉溺,可是告别是早晚的事。
窗外的霓虹闪烁,她却靠在车窗上垂着眸闷闷不乐。
乔安明不时用余光瞟过去,感觉今天的杜箬特别安静,安静到他都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她简单回答一句,将脸别过去看着窗外,却渐渐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她小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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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惊讶地转过身,问:“乔安明,你开错路了吧。”
“没有……不会错。”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也很正常。
杜箬憋着疑问又等了几分钟,车子已经开上高架,她必须承认自己上了“贼船”。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不去!你放我下车!”
“这是高架,下车多危险!”他说到最后,欢悦的语气已经有些藏不住,嘴角含着笑,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杜箬眼睛一瞪,吼:“你故意的吧?故意把我拖到现在,蓄谋?”
“蓄谋什么?你有什么可以让我谋?”他总算转身看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得意得很,杜箬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可是人在他车上,她能怎么办!
果然是老匹夫,精于算计,她根本不是对手。
车子在高架上开了十分钟,很快从一个路口开下去,拐进一条林荫大道,两旁都是香樟树,树叶葱郁,在夜风中沙沙响。
杜箬认得,这是桐城最有名的富人区,靠山靠湖,极好的风水宝地。
“你这么晚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有些不安地问。
乔安明却依旧卖关子:“你去了就知道。”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会儿,进入一片别墅区,门口有保安将乔安明的车子拦下,他掏出房卡刷了一下,自动铁门打开,两边的保安恭谨行了个礼,车子才缓缓开进去。
杜箬已经不再问任何问题,只是安静地坐在座椅上等。
车子在别墅区里拐了几个弯,越开越空旷,终于在一栋独栋的别墅前停下。
乔安明先下车,再快速转到车的另一侧绅士地替她开门。
“下车吧…我带你进去…”
杜箬带着探究和惊异的表情下车,站在那栋小楼下问:“这是哪里?你要搬家了?”
他摇摇头,笑着回答:“不是我要搬家,先进去吧,进去再告诉你…”
乔安明用房卡刷门,巨大的木门打开,漆黑的屋里瞬间就亮起几盏应急灯,光线虽然不亮,但是已经可以看清屋里大致的轮廓。
乔安明牵着杜箬的手走进去,耐心解释:“所有房间和楼层过道我都装了感应系统,只要门打开,应急灯就会亮起…”
遂后他按了身后墙上的按钮,客厅的主吊灯打开,整个房间的构造就已经跃入眼里。
很温馨的装修格调,沙色的暗纹壁纸,鹅黄与浅蓝相间的窗帘,白色的沙发,银色的水晶灯……这次的风格,美好得完全不似“殡仪馆”系列…
杜箬有些呆滞地站在客厅的入口处问:“你怎么突然变性了?居然会喜欢这么娘的装修风格?”
他却不回答,只是笑,拉着她的手正式走进客厅,杜箬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全部铺着地毯,且地毯的花纹也极其别致,紫红色的郁金香,以各种姿态绽放,再配上这满室温馨别致的色调,大气又不失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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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却深吸一口气,鄙夷地开口:“有钱人真奢侈,居然敢在客厅铺地毯,你知不知道地毯很难打理?”
他却笑着回:“没关系,可以请人打理,至少赤着脚走在上面不会冷…”
杜箬心口一惊,已经有些回过神,可是乔安明不给她细想的机会,继续握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厨房,洗手间……一遍走过,不同色调的风格,只是全部是温馨的暖色调,连不起眼的摆设都透着一股让人心情愉悦的味道。
乔安明站在厨房门口的光晕下,回头问杜箬:“喜欢吗?”
她却不敢回答,其实已经有些猜到他的目的,只是喜欢又能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乔安明,你最好别告诉我这房子是打算买给我住,我不会接受,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为什么?”他有些急躁地问,其实心里清楚她的答案,但是依旧不死心,非要亲口听她讲。
杜箬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冷笑一声,再在屋里转了一圈回头对上他的眼睛,冷冷问:“为什么?你不明白?你这叫金屋藏娇啊,这么好的房子,好奢侈,我没有那个福气!”
她把话都讲绝了,乔安明却还是不死心,又去牵她的手,拉着她往楼梯口走。
旋转楼梯,每一层都铺着长绒地毯,杜箬踩在上面,心口都泛着疼……她从进门到现在,暖色调,应急灯,地毯……这房间从装修风格到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是为她量身定做,可见他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可是他到底想给她什么?
但是乔安明是铁了心要把把一直藏在心口的话都讲给她听,将杜箬的手捏得很紧,一路走到楼上,走廊里每隔一米就是一盏应急灯,打开第二个房间的门,主卧,宽敞亮堂,大概有60平米…
依旧是迷人的暖色调,淡紫色的墙纸,白色家具,最要命的是房间正中间那张古董大床,镂空的雕花设计,白色蕾丝纱幔从床顶一直垂到地板…公主床吧,她从小心目中最梦想的卧室样子,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居然有人愿意为她设计。
“床是拍卖回来的,有些地方有磨损,我叫工匠重新磨了一遍,墙纸是国外定制的,包括这顶床幔,因为古董床的尺寸不标准,也是我叫厂家直接按着尺寸做的…”他的语速很缓慢,一样样耐心地解释,虽然每一样东西几乎都让杜箬喜欢得要死,但是她不能说,甚至连赞扬都不能有一句。
“那又怎样,你有的是钱,定制这些对你来说不算难事。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白的,非要我说得清清楚楚?”乔安明的气躁脾气又上来,他觉得以前那么沉稳,仿佛何事都不会面露慌意,但是为何在杜箬面前总是失控,一次次,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
杜箬却冷笑一声,已经有泪抵达胸口,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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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今天,他依旧还是把她定位在大多数小三标准的位置——青春换物质……只是他大方,直接就是如此奢侈的一套房子。
可是她不要啊,当初弟弟住在医院里,穷途末路了,她都没有来问他开口,现在会图他一套房子?
“乔安明,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拜托你别讲出来。其实我很爱钱,我也很喜欢这套房子,可是我还有骨气,所以求你,别把心里的要求讲出来,给我留点尊严,也给我们之间留点好的回忆,至少若干年之后我想起你,会觉得心里有底气,会觉得,我爱你,无关任何事…”
明明很温柔的一段回答,却被她讲得如此绝望无力。
他们之间的问题很清楚,且从交往第一天开始就很清楚,但是一直到今天才来提?为什么?因为之前太过甜蜜,头脑犯浑,固执地以为忽略掉这些问题就能幸福下去,可是被顾澜发现,互相猜忌,最后到有了孩子,两人之间的问题就这样暴露了出来,已经到不得不直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