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科,我是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事业一帆风顺。我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有车,有房。无论多晚回家,妻子总会为我按摩站得酸疼的腿,无论我有多累,只要女儿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就会卸掉全身的疲劳。生活是如此宁静平和。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天被打破了。
我回家,门上插着一张纸。我以为那是平时发放到门上的小广告,然而打开一看,上面有一张照片,我的妻子带着女儿和一个陌生男人,像一家三口似的面对镜头微笑留影,下面密密麻麻的一段文字,一眼扫过去,“破鞋、乱搞、私生子”之类的词涌进我的眼帘。
上下左右地看了看,我发现我们这栋楼里,几乎每扇门上都插着一张这样的A4纸。
我回家,再仔细看,发现女儿和这个男人长得有四五分相似。
妻子回来,不等我发作,她就坦白了一切。那男人是她的上司,早在和我结婚前他们就好上了,这段私情一直持续至今,至于女儿,她也坦白,不是我的。
我的背脊蹿上一阵寒意。一个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七八年、一个绝对信任的深爱的女人,却有这样深的心机,这样可怕的行为,我不知道是否该嘲笑自己的愚蠢。
没有更多的解释和央求,妻子已经提出了离婚。
我离婚了,妻子带着女儿去投奔女儿真正的父亲,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间解体。当然,小区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其中大部分是我的同事,于是,我成了被同情的对象。
那种郁闷愤恨,百思不得其解的苦闷,到处被人指指点点的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像锋利的手术刀,刀刀都刺在我的心上。
发生如此的大事,站在手术台上的我,双手仍然没有一丝颤抖,那天从手术台上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决定,从此以后,我将只做个好医生。
我决定放下所有的感情。就像那首歌里唱的,“给我一杯忘情水”,所有的真心真意,都去他的吧!
离婚后,我变得玩世不恭,颓废消沉。不上班的时间我就上网,去那些成人聊天室,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一个猎物。把那些女人搞到手后,没多少天我就会把她们拖到黑名单里,永不再见。
在单位里,也有女同事对我有好感,尽管是同事,但我依然来之不拒。渐渐地,我花心的名声传开了,可令我想不到的是,在那些女人的眼里,男人越坏,就越有一种危险的吸引人的魅力,她们怕我,却又禁不起我的诱惑。
我的放浪让父母极为操心,母亲甚至哭着求我收收心,再找个好女孩结婚,开始正常人的生活。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没把父母的话当回事,我根本不再相信任何女人。
就这么晃荡了几年,我自己都觉得我变化太大了。我好像没有了羞耻心,在我看来,任何女人都像猎物,而我对猎物的兴趣也在逐渐下降。
别人叫我“情场杀手”,我表面不置可否,内心却惶恐不安。
玫玫是因为急性阑尾炎住进我们医院的,当晚我是值班医生,就给她主了刀。这本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手术,但第三天我去查房时,这个女孩在我查看刀口时红了脸,那种青涩的表情让我觉得有趣。
她还是学生,一般来说,这样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孩不是我下手的对象。但我很快发现,如果我跟她说话,她总是涨红了脸不敢看我的眼睛,而那双手,指尖竟微微发颤。
拆线时我特意叫了女实习医生去给她拆,不料实习医生很快就跑回来告诉我,她有异常。我赶紧去查,她竟然对某种药物过敏了。经过简单的治疗,她很快就好了。
她该出院了,我特意调了班,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是,这个小姑娘从护士那里弄到了我的手机号,她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想好好谢谢我。
傻瓜都懂她在想什么,我干干脆脆地答应了。我给了她机会让她跑,她自己要往枪口上撞,怪得了谁?
那天晚上的饭吃得很拘束。她话不多,发抖的手拿着刀叉,弄得碗碟不停地响。我叫服务员拿了一瓶红酒过来,她不肯喝,我劝了又劝,她才勉强喝了一杯。一杯下去,她就倒了。
我把她背回了我的家。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帮她完成了她的第一次。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自己特别无耻。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哇”地一声哭了,然后打了我一个耳光,骂我是“流氓”。
这个耳光把我打毛了,我说:“小姐,昨晚上你都不知道你喝醉了酒是什么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我说爱我,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穿上衣服落荒而逃。
那天下了班,我开车去玫玫学校找她。她一看见我,那脸色,血一涌,像桃花,真是好看。最终,她没有拒绝上我的车,也没有拒绝我带她出去吃饭。只是吃饭时,她再不肯喝酒。
我送她一大盒酒心巧克力,说是我的心意,不停让她吃……
这样,第二天当她再醒的时候,我又告诉她:“你醉了,抱着我不放,不肯回家,我只好带你到我这儿来了。”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年轻的脸上泪痕斑斑。我突然想起了女儿。这么久了,我第一次感觉胸口酸酸的,很难过。
我多了一个千依百顺的小情人。
我生气,她大气都不敢喘;我给她一个微笑,她的眼睛会像星星一样闪亮。我知道,我就是玫玫的一切,只要我一个电话,无论她在做什么,都会跑来见我。
她把我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她研究我的口味,研究我喜欢的音乐,研究我的各种爱好。她面对我时总是紧张不已,而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爱慕和钦佩。
有次下了手术台,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一动也不想动。玫玫轻轻地给我按摩,那一刹那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但我压抑住了,对她说:“别碰我,满身臭汗,脏死了。”
没等我说完她就回答:“我才不在意!”还调皮地在我手上亲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玫玫,但是,我需要那种被人爱的感觉。看到她因为我而涨红的脸,那种腼腆害羞的表情,我心里就很舒服。
我把房子的钥匙配了一把给她,这样,她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我甚至还把她带回家见了我的父母,我爸妈非常喜欢她,说她纯净,不浮躁,说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我。
我也曾想过我们是否有未来。玫玫是家里的独女,家在外地,如果毕业了,她能不顾父母留在这里跟着我吗?再说了,我们之间相差十来岁,我老了,她还年轻,谁能保证她会一辈子这样爱我?
如果再一次遭遇背叛,我该怎么办?我不打算在这个小丫头身上冒险。
可是,我自己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我能懂得,这个时候的爱,是一心一意毫无杂质的,所以,我不想拒绝这样的爱。玫玫的爱情,让我疲惫的心有片刻的幸福与安宁。
但是,这样的安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大半年,我就对我们的关系感觉到厌烦了,觉得玫玫是个累赘。我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有好几次,我趁她不在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我对玫玫冷淡下来,还有那么多的暧昧电话和短信,可她不但没有查问,反而对我更好。快毕业的时候课程少,她天天给我做饭、收拾家,我一回去她就给我放洗澡水,给我按摩,叮嘱我“不要太累了”。
我很烦,对她说:“这辈子我都不会结婚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快点离开我吧!”
每次她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不知为什么,看到玫玫的眼泪后我会更烦躁,感觉自己踏进了一个沼泽,越陷越深。我想,无论如何,得让她走。
那天我带了个女人回家。玫玫不在,大概出去买东西了,房里还飘着藕汤的香气。在和那个女人接吻的时候,我听到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那天晚上玫玫没有回来,后来一直都没有。家里的那些衣服、物品,在某天忽然不见了。接着,我在单位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我家的钥匙。
玫玫这个女孩,像个肥皂泡一样在阳光下消失了。有时候我会有点恍惚,不知道那个爱我爱到没有自我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没想到,玫玫走了以后,我对那些爱情游戏居然没了兴趣。我不想上网,在生活里也彻底沉寂了,于是,我只好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又过了半年多。一天,有个女孩来找我,当着科室那么多人的面,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她说:“不要脸的男人,害别人怀孕,又不敢承担责任,流氓!”这是我第二次挨耳光,女孩是玫玫的朋友。
那女孩告诉我,玫玫在离开我回校之后,有晚突然大出血,被送到医院后确诊宫外孕。输了血,切除了一侧卵巢,她才保住了命。我说:“我去看看她吧。”那女孩鄙夷地说:“她已经回老家了,你休想再见到她。我来找你只是气不过,你记住,人在做天在看,当心报应,流氓!”
我苦笑,没有说话。也许只在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叫玫玫的女孩,真的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晚上值班,两点多时到医院门口的饭店吃消夜。隔壁一桌是群学生,我一眼看过去,居然有个女孩很像玫玫。我盯着那边看了好几眼,越看越像。当然,我知道那女孩不是玫玫。
同事点了饭菜,还要了份藕汤,当那股熟悉的气味飘过来时,我心里一酸,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