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从清晨聊到中午,肖恩的肚子忍不住叫了一声。为了公主的加冕典礼,他忙得连早餐都没吃。
「跟我来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芮拉向他提出邀请。
虽然他们认识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芮拉对他的防备已经卸下许多。从谈话中她就知道,其实他们并不讨厌彼此——即使他们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认识。
芮拉让肖恩跟着她沿着悬崖走一小段路,不久他们便走出森林,看见不远处的山丘上立着一间小木屋。
「进来吧,随便坐。」芮拉直接打开门,显然门没有上锁。
木屋内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火炉,摆设简单乾净,但毫无温度。要不是芮拉带他来,他甚至会以为这里没人住。
芮拉按捺不住正午的太阳,忍不住脱下一直穿着的红色斗篷。直到此刻,肖恩才真正看清楚她的脸,并为此小小惊艳了一下。
金黄色的头髮扎成鱼骨辫垂在白皙的脖子旁,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白。虽然她身上穿的是黑色无袖背心配上还沾着泥巴的工人裤,但有那幺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她比穿着白纱的夏洛特公主还要美。
「这是妳家?」
「是,」她把烤好的鱼拿给他,与他并肩而坐,「也不算是。」
肖恩搞不懂她,「那到底是不是?」
「对你来说,『家』的定义是什幺?」她反问,「是指家人聚在一起的地方,还是单纯指住的地方?」
他沉默了数秒,「我认为是有家人在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她莞尔一笑,「那我这辈子可能从来没拥有过家。」
肖恩一时竟不晓得该接什幺话。他该说点什幺安慰她吗?还是默默将这话题给带过?
胆小如他。他选择再找个新的话题,「我这幺问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他咬下最后一口鱼肉,将骨头和竹籤一同丢到垃圾桶,「妳为什幺要偷皇冠?」
芮拉耸肩,「因为夏洛特公主自己也不想成为女皇啊,我只是帮她一把。」
的确,没了皇冠,加冕仪式势必要延后举行。
只是那个凡事都以大局为重的公主,竟然不想成为女皇?
「妳怎幺知道?」肖恩惊讶。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比哭更难看。」
他今天负责驾驶的是国王与皇后乘坐的那辆马车,与公主的马车相去甚远,他其实没怎幺注意公主的表情。
「妳只单凭这点就认定她不想当女皇,万一妳理解错误呢?」
「不可能。」芮拉马上回答,没有任何一点迟疑,「我看人不会错的。」
就像她今天才刚认识肖恩却愿意让他来她家一样。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屋子若是被骑士团发现了,她也能马上抛弃前往下一个地方,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她认为肖恩是个好人,不会伤害她。
芮拉自认看人很準。她能从一个人的表情、言谈举止中,準确读取其中的讯息。
所以她相信他。
肖恩还是无法理解,「可是大家都很希望她成为女皇啊,她为什幺不想当?」
「那只是大家的希望,你们有想过她自己愿不愿意吗?」
也许是错觉,但肖恩总觉得她说这句话时,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就像是在为她自己发声一样。
「你要回皇宫里吗?」不给他接话的机会,她又再度开口,「我要去一趟市集,你先出去一下。」
肖恩点头,乖乖的出去外面站。
木屋的外头开满许多不知名的小花,配上初春嫩绿的小草和天空中朵朵悠闲的白云。这样美好的景象,他已很久没有见到。
「好了。」芮拉从木屋中出来,随手将门带上,但如同来时一般不锁上门。
此时的她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换上一身简单的连身裙,原本扎着的头髮放了下来。和刚刚干练的感觉不同,此刻的她就像无害的邻家女孩。
肖恩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看过最成功的变装。要不是他一路追着她过来,他打死也不相信她就是早上在游行中引起骚动的女贼。
「妳不锁门吗,东西被偷了怎幺办?」其实肖恩心里并不认为会有小偷到这幺简陋的地方闯空门,他相信小偷还是很有眼力的。
他只是想要找点话说,不要让自己的注意力太过集中在她身上。
显然芮拉也不认为她家会被闯空门,因为她用一种「你脑子被门夹了吗?」的鄙夷眼神看他,然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