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屈指算去,距离那日苏翩鸿转身离去又是几日光阴,这几日,他楞是无法提起勇气再去见练想容一次,只是专注精神早些将药材收集完。
当苏翩鸿收拾好所有霄子玨交代的药材回到霄光门时,门内氛围是低迷的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拦住路过的一名外门弟子,苏翩鸿问了声,这才知晓这次的任务是大败而归,那原先段棠所掌握着的修魔者聚集点内却是一人也无,一趟大队出去,半分收穫都没有,想来还算是霄光门中第一次。
听完外门弟子的话后,苏翩鸿不禁垂下眼,眼眸中一抹精光迅速划过──都有他通风报信了,这计划怎幺还会成功?
摆手让那外门弟子离去,苏翩鸿再度前行,不一会儿,他便回到那淹没在树丛中的陈旧小木屋前。
顿住脚步,苏翩鸿向前望去便见木板门在轻风中微微颤动,木门带起「咿呀咿呀」的声响伴随着树叶摩娑声,让那独身坐在木屋阶梯上的白髮男子身上不由萦绕着浓烈的孤寂。
「……师傅?」
苏翩鸿迟疑的出声,那白髮男子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对上,仅是一瞬间苏翩鸿却突然有种被透视的感觉,衣袖下的手掌不安的抽动,半垂眼帘遮掩住心口的波动。
「忙完了?」似是没有察觉苏翩鸿的紧绷,霄子玨只是逕自说着话,那平缓语调同以往一般无二,让苏翩鸿高高悬起的心又逐渐落下。
向前走了几步,苏翩鸿终是在离霄子玨还有五步远的位置便停下,取下腰间繫着的乾坤袋恭敬奉上,「师傅,这是您要我取来的药材!」
「嗯。」伸手接过青年递来的袋子,霄子玨沉默片刻复而说道:「这药倘若炼成,至多再吊着掌门约莫半个月便是极限……想来,即便这次任务失败,大婚仍是要在这几日操办。」
「……是幺?」听到霄子玨的话,苏翩鸿心头并没过多欢喜,这代霄光门掌门是少有的温和派,几年来正道和修魔能和平这般久的时日,这掌门也可以说是出了不少力,等到这掌门真是西去……接下来的局面又当何如?
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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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不知在何时裹上了霄光门。
像是要灼烧掉这压抑的现实,蔓延了一整片的鲜红将霄光门这一方山巅衬的宛若晚霞,近暮色却美得让人无法忘怀。
霄光门掌门千金同她道侣契成之日,霄光门煞是耗费心力大力操办,其余修仙门派亦是礼品道贺流水般袭来,怕是一国皇子大婚亦无如此盛大场面。
酒盏推送,杯觥交筹,在正堂的最前方霄光门掌门端坐于双喜红字前,那满脸欢喜红光盈盈的面容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已是日薄西山,就像是要将生命最后的热度都挥洒于此。
悄然退出人群,苏翩鸿独自行至远离繁杂的花园,手中酒盏中未饮尽的酒水晃动,映出他有些落寞的神色。
他能如何?
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很多遍,终究无解。
他人生褪去了那不欲忆起的童年,残存的,即是以练想容为中心的世界,便是这几年他都在霄光门中活动,亦是抱着疏远的心态,未曾在这里落下心。
而今,告诉他至今所做在未来将只余徒劳,他又能如何?
青年初识情滋味,便是寂寥入骨,寸寸成愁。
苏翩鸿虽心思涌动,脑中念想奔腾,却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戒,这不不远处猛然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他便立时旋过身,目光急射而去。
不久后,从花园另一角一道身影逐渐接近,苏翩鸿视线望去不禁一愣,「段师兄?」
来人正是段棠,他手中亦是端着一樽酒盏,想来也是同苏翩鸿一般从宴席中溜了出来。
段棠一路行来脚步颇为蹒跚,神色亦是显得困顿,一时之间竟连苏翩鸿也不知该如何同他搭话。
自从上次任务彻底失败之后段棠在门中大师兄的声望便有些岌岌可危,毕竟此事为掌门最后的命令,如此重要关头段棠却是给出如此结果,让很多内门弟子都很是不满,兼之长老们也当着他的面叹了不少气。
从巅峰跌至谷底,于段棠而言,便在这几日之间。
「……是你?」段棠本想着此处无人,却不想走近时突然就听闻有人叫唤,且这人竟还是他近日总是迴避的苏翩鸿,「苏师兄可是在说笑?而今您如何身分怎的还唤我为师兄?」
他对于苏翩鸿心中是複杂的,十年前,他还是新入门的子弟,他则是高高在上的大师兄。
世事如何能知,彼时而今,他俩像是立场倒了过来,长老和其他弟子的风声碎语他没少听,自然也就没漏掉其他人对于苏翩鸿的好评,大有将任务失败原因推为是因为不是苏翩鸿带队而是因为他带队的意味。
苏翩鸿脑里想着事,自然也就没有查觉到段棠态度的转变,而习惯他人唤他为师兄也让他没有对于段棠这句话有什幺感想,只是习惯性地回了一声,「嗯。」
却不知这模样,落在段棠眼中竟萌生出了另外一种涵义。
段棠面上还是那样君子风姿浅笑盈盈,他正要开口说些什幺,却是猛然一道炸裂声入耳,一道蓝色光柱倏然直冲天际,瞬间点亮一方苍穹。
见此情况,在花园中的两人皆是面容倏忽刷白,只能傻楞楞的往天际跃动的蓝光望去。
霄光门内传递消息用的光柱中蓝色信号只代表一个意思──掌门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