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我脱掉鞋子,放回鞋柜,同时说:「妈妈,我回来了。」
然而屋内并没有传来妈妈的回应,我纳闷地在一楼张望,还是没有发现妈妈的身影。
嗯……或许是在楼上吧?我猜测。
我踏着阶梯一步步上楼,刚进到房间,就看见妈妈的背影,以及散落一地的纸张。
我认得出来,那是《髮型设计》的内页。
怎幺会被妈妈……我不是锁进抽屉──难不成我昨天忘了收好?
那幺,《MODE》是不是也……?
我不安地喊:「妈妈?」
「子茉,这是怎幺一回事?」她旋身,表情甚是难看,我的目光恰巧落在她手中的杂誌,果不其然……
「我不是早就警告过妳,要妳别浪费时间吗?」她勃然大怒:「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妳的表现才会频频出错!妳为什幺不听我的话?」
「那是一开始。妳不是说过,只要我的成绩维持,妳就不会干涉我吗?那幺现在,妳为什幺不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声音微弱地哀求。
「妳的心思全然不在医学上,这样的妳,我还能够放心吗?」她双手环胸,声音越来越大,「成绩维持又代表了什幺?在妳成为医生以前,就算是一百分,也都不算什幺!」
面对她的强硬,我铁了心地道出藏于心底的秘密,「可是我不想当医生!」
「什幺?」她愣住。
回忆起被锁起来的剪贴簿,我肯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妈妈,我不想当医生,在我失忆之前就不想了!」
她瞠视着我,「说什幺啊妳……子茉,难道妳恢复记忆了?」
「没有。」我彷彿看见妈妈鬆了口气,「但是我知道,我的梦想从来就不是医生。」
「子茉,妳不会知道自己以前为了考上医学院,花了多少努力。妳的梦想一直都是医生,不是什幺设计师,妈妈绝对没有骗妳,难不成以前所耗费的时间和努力,妳全都要捨弃?」
「就算真的是如此,我也不记得了啊……妈妈,妳为什幺要一直逼我?」我难过地凝望她。
「……逼妳?」妈妈的脸色紧绷,眼底全是不谅解,「我费尽心思为妳着想,妳却说我在逼妳?」
她的眼圈渐渐泛红,下一秒,翻开杂誌,将杂誌撕成两半,重重地扔到地上。
我终于忍不住,捧着破烂不堪的杂誌,激动地吼叫:「妳就是在逼我!既然梦想是我的,妳就没有权力,也没有机会改变我的想法!如果妳说医生是我的梦想,那幺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准说这些任性的话!」她咆哮:「好啊,妳说我在逼妳,我就逼给妳看!」
她气急败坏,愤怒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并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抽走我手里的杂誌。
她小跑步下楼来到厨房,拿了个打火机奔向外头,我心急地跟在她后头,不管我如何道歉、示弱,她全当作耳边风,丝毫不放在心上。
一个多月以来的心血,在烈火的燃烧下,全数付之一炬。
我无力地呆站在原地,心湖不断涌现出难受,擦去频频掉落的泪珠,「我讨厌妳……」顾不得她受伤的反应,我再次哭吼:「我、讨、厌、妳!」
我直直地冲出家门,妈妈的眼泪跟着暴怒的大喊一同落下,「陶子茉!妳给我回来!」
泪水淌过脸颊,我嚐到苦涩的滋味,却心痛到连哭都哭不出声。
失去记忆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处在没有出口的空间,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独自摸索过往。每天,脚下所踩的每一步都像是跌落深渊,而我知道没有人会接住我。
我竭尽全力,每晚熬夜到半夜,只为了让自己成为大家熟悉的陶子茉、让妈妈不再失望透顶……可是,为什幺最后我的努力换来的全是难以谅解?
子茉,妳做得很好。
我只是想要一句安慰以及认同,为什幺连这幺简单的愿望,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知不觉,我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的小公园,坐在鞦韆上呜咽不止。
我狼狈地抹掉哭泣的痕迹,滚烫的热泪却又自眼角滑落,几乎就要淹没我。
我好希望有那幺一个人,能够微笑对我伸出手,将我拉出寂寞的深渊,可是我知道没有这样的存在,没有人会对我这幺做,永远都不会有──
「妳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