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皓轩一五一十地向进来的主治医生转述我刚才失常的状态。语落,医生发现案情不单纯,却没有皱眉头,而是转身跟一旁的护士窃窃私语,要她去请另外一位女医生过来。
我轮番被两位医生进行检查,第一个主治医生先是确认我伤口的复原状况,问我头晕不晕、想不想吐之类的问题,做完纪录就没事了。另一个女医生就比较奇怪了,她问了许多我目前对事物的感受,几乎每件事我都能平静的回答,但只要扯到他们其中一人,或者是有关过去的事情,我就会崩溃尖叫,受不了刺激的我,最后索性躲进皓轩怀里,不愿再听到任何声音。
两位医生互相交换了奇异的眼神,最后由女医生拿下发言权,「同学,可以请你跟我们出来一下吗?」
「皓轩!」我慌张拉住他欲离去的手。如果他走了,我是不是又会变回那个俞棠枫?
那个,专为其他人而存在的,俞棠枫。
「没事。」他拉开我的手,轻轻拍了我的头,「妳先闭着眼睛休息,我就在病房外面而已。」
「你要快点回来。」我抿着唇,抓紧被子紧盯皓轩与医生护士们的身影一齐消失在这偌大的单人病房里。
一个人的世界让我异常焦虑,静下来的空间好似随时都会天崩地裂。我不停告诫自己要放鬆,别让皓轩对我感到有压力,却还是时不时把视线移向房门。
从不害怕是一个人的我,如今,却好怕一个人。
熬了三个小时,皓轩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当他见到我的时候什幺话也没说,只是红着眼将我拥入怀中。我知道,他在这三个小时之中,已经明白事情的经过。
那天皓轩陪在我身边整晚都没回家,他讲了很多好笑的事情给我听,帮我舒缓情绪。他答应我,虽然现在接近期末考,但他只要放学就会过来陪我,同样做为交换条件,他希望我能在他去上课时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我也答应了。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这样才不会给皓轩带来太多麻烦。
尔后,那位女医生每天都会来病房陪我说话。第一天要独自面对她我感到很焦虑,但她的话语总是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第三天,我跟她已经能像朋友一样分享身边的大小事。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今天她聊起泽语冽、连展翔,甚至是妈跟小修时,虽然不知道自己真正见到他们能不能释怀,但我的情绪不再暴走,也不再认为自己是别人的替身了。
俞棠枫的心好像彻底被解放一样,回归自由的感觉让我好轻鬆、好自在。
「棠棠,妳是我少数见过能那幺快勇敢面对阴影的人。」女医生莞尔一笑,「我觉得现在的妳已经做得到了,要不要试着给外面的男孩一个机会呢?」
「什幺?」我微愣。
「棠棠果然不知道。妳的病房外有一个男孩,他从我第一次见到妳的时候就守在外面没有离开过,听护士说,他总会避开与妳的正面接触,但不论妳是去做检查还是去外面透气,他都会偷偷跟在妳身后。那个男孩,我猜是泽语冽喔!」
泽语冽?
这……怎幺可能?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只见过杨杰齐跟颜皓轩啊,被我喊说要他滚开的泽语冽怎幺可能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不用上课吗?
万万没猜到的人名忽然佔据我的脑袋,我不知道该做出什幺反应才好,茫然若失的样子全被女医生看在眼里。
「那幺突然的消息,会不知所措是一定的,但这不可以当成是退缩的理由。棠棠,要不要试着再勇敢一次呢?不一定要勉强自己找回过去对他的感觉,但至少听听他是怎幺说的?」
我抿唇,犹豫地望向女医生,她轻轻握上我的手,对我点了点头。
「嗯。」我很清楚,我会答应,不是因为我被说服了,而是因为我自己本身有那幺一点冲动,想见到泽语冽。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让双脚踏上地板,我在女医生的陪同下缓步走向房门。门打开的瞬间,泽语冽果真坐一旁的地板上,两眼无神的转过头。
见到出来的不只有女医生一个人,他瞪大眼,连忙站起身,似乎不敢置信我的出现。
女医生走到泽语冽面前柔声道:「接下来,我就把棠棠交给你啰!你千万别辜负她的勇敢,知道吗?」
「谢谢。」泽语冽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乾涩,好似快哭出来一样。
我低下头,用余光偷偷扫描泽语冽一遍,原先对他的恐惧感已全数消失。我很想跟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幺,只好默默回到病房,他也有默契地跟上,并顺手将房门关起。
事发后,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独处,也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他好像瘦了许多,脸上也少了以往的光采,甚至放任身上的伤没去处理,疲惫不堪、饱受折磨的样子,让我是又生气又难过。他这一个星期没去学校就算了,难道连照顾自己这种最基本的事情也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