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还好吗?妳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杨杰齐担忧蹙起眉,有些歉然的望着我,「妳的年纪果然还不能承受这些。」
我露出安慰自己的笑容,「没事,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泽语冽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
坐在对面的他微微叹息,声音越来越惆怅,「那时的阿冽还没有像现在冷血,纵使他有实力让人瞬间毙命,出手却只是争取自己逃跑的时间。只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毫不犹豫验证在他身上。他那时心软放走死对头的干部,几天之后,那个干部却带着一群人把阿冽压去当引饵,打算灭掉我们帮,事情发生当下小蝶刚好在阿冽身边,理所当然一起被抓了。
「当我跟阿冽爸妈接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小蝶双手被反绑在铁杆上吊起,除了被藤条毒打,还被那帮子的兄弟上过一轮,那时被折磨到只剩下一口气的阿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惨遭凌辱,最后断气。他泪疯狂的流淌,却连吼叫都没了力气,那种心痛,不是我们这些旁人可以想像的。」
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因为自身的关係而遭人凌辱身亡,自己却什幺也没办法做。连身为旁听者的我都有股难以抑郁的悲伤,那时才十三岁,身为当事人的泽语冽,到底承受了多大的伤痛?
「由于阿冽的伤势过重,在我救出他后,和几个人先行护着他前往治疗。后来我派去现场的人回报,阿冽爸妈还有一群兄弟全在那整斗争中不幸身亡了,但对方首领却还活着,只是重伤撤退。
「从那天起,阿冽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哭、不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练武,遇到仇家绝不给对方活命的机会。他会这幺做是因为他很后悔,如果当初的他能像现在一样,或许就不会失去他最爱的人,同时他想为他爸妈还有小蝶报仇,而我也是。因此,我们把自己练得很强大,强到足以站上制高点,目的就是为了等待复仇的那天来临。」
我能理解身为当事人的泽语冽有多幺懊悔自责,可是……「我并不认为泽语冽爸妈会希望你们走上这条路。在那时倖存的你们想必痛苦、憎恨,但这也是重新开始的一个机会,不是吗?」
就是因为黑道的世界太过于黑暗,泽语冽爸妈才会杜绝那些阴暗面,只要杨杰齐跟泽语冽学会在风雨中保护自己。假如促使他们走上这条路的目的是为了报仇,那这样岂不是枉费泽语冽爸妈的苦心吗?
杨杰齐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很轻很淡的笑容,「棠棠,我是不是在第一次见到妳的时候就告诉过妳,妳拥有一些很相近的特质,要妳小心言行别伤了阿冽?妳那份相似却有可能不小心伤害阿冽的特质,就来自于跟小蝶同样的单纯与天真。很多事情没有妳所想像的那幺简单,而这也是为什幺,阿冽在看见妳为了保护他而解开衣服钮扣时,会如此激动暴走。」
对此,我不再说话。
心底释放出的苦涩,在瞬间充斥全身。我想,泽语冽是真的,把我当成连舞蝶了……
「妳应该比我还清楚连展翔家里的状况。他极度不能接受相依为命的姊姊因为捲入帮派事件而丧命,却碍于他爷爷在国外的威望而无法对外做出解释,或者採取任何法律途径。连展翔对阿冽的仇恨,以及阿冽对连展翔的愧疚,就这样被搁置在彼此心中。
「三年后,妳的出现转动这被定格的瞬间,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会有一个与小蝶那幺相似的女孩,硬生生闯入这个悲伤的记忆里。起初阿冽会特别注意妳,是因为妳常不经意流露出与小蝶相似的神韵;而连展翔会刻意接近妳,是因为他要利用妳来报复阿冽,圣诞节那天他会在伞下吻妳,也是因为他看见阿冽的身影。」
就连展翔也是因为要替他姊姊报仇,才会特意接近我吗?
勉强自己跟我交往、委屈自己待我温柔,都只是因为我可能让泽语冽心痛?
「不可能……杰哥,要是当初你知道连展翔是故意接近我,那为什幺等到现在才说?」我那打死也不愿意相信的笑容,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们会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连展翔如果是为了报复而把我从泽语冽身边带走,泽语冽如果知道连展翔接近我是为了报仇而不告诉我,他们两个如果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把我当成复仇跟赎罪的工具,那这不是耍我,而是把我最后一点身为俞棠枫的可能,全都毁尸灭迹。
「阿冽说,他欠连展翔的,怎样都还不完,而妳,是目前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看妳为了进入他的世界而伤痕累累,原本的纯粹却成为被欺负的理由,他不想再一次无能为力。如果连展翔对他的复仇能够同时保护妳,那他会选择默默承受。」杨杰齐无奈叹息,「棠棠,我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会对妳造成很大的伤害,要不是我看不惯阿冽为此自甘堕落,我也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全告诉妳。」
有什幺碎裂的声音在左胸口响起,伤口汩汩流出的,是片地的心碎。
原来,我在他们两人心中,从来就不是俞棠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