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羽透过重重雨幕,望望西侧的那片竹墙,再看看东侧那间厢房,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如果那不是畸零地,而是这宅子独独缺漏的西厢房呢?如果挂着骏马图的那面墙后,是跟西厢房一起消失西侧耳房呢?如果那根本不是墙,也不是图,而是一道设有机关的暗门呢?
她倏然起身,回到因为阴雨绵绵而显得有些昏暗的屋子,再度来到那幅骏马图前。
这回,她不再为图上的笔墨图章所影响,而是将目光集中在她从前未注意到的细节,範围也从画的本身沿伸到画框,然后是整面墙,甚至是脚下的石板。或推,或拉,或转,或压,把能想得到的方法都一一试过,却都没有结果。
难道是她多心了吗?
她有些丧气地摊坐在地上,突然听得咔的一声,觉得右手掌腕下的石板沉了半指高。她心念一头,回头望去,只见那原本像是嵌在墙上的骏马图,似乎微微浮出了些。原来画框不只表面所见的两吋厚,还有两吋被埋在墙里,只是那埋在墙里的不全然与画框契合,而是有一道能容纳手指进入的长长凹糟,就像是为其设置的门把一般。
「还真的有暗门?」
邢羽惊呼出声,随即警觉地回过头,却只见屋内依旧宁静,屋外雨声淅沥。平时这个时候,正是苏伯在厨房忙的时候,而在雨中忙碌,最是不便,恐怕一时三刻走不开,足以让她悄悄探访暗门之后。
稍定心绪后,邢羽又往那暗门瞧去,缓缓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扶上那与画框合一的门框,只轻一扳,门轴便微微转动,直至能让她钻入内的宽度时,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只隐隐透露一丝腐竹气味。
她犹豫了片刻,才伸出右手探路,迈了一步,便触及黑暗中的另一道墙,再往两旁探去,却是没有出路,反而在腰际的高度,摸到了一副由绒布包裹实木製成的门闩,还用转轴固定在墙上,密合得紧,必须稍用巧劲才得以拨开门闩。
邢羽才轻一推,便稍停下动作,藉着微微透进来的天光端徉这扇黑漆漆的暗门,不禁对其中的巧思暗暗讚叹不已。
原来那扇嵌在墙里的门,竟是不规则的。除了外侧门板略大于内侧门板以防止光线曝露暗门所在外,门扇的边缘更如排笙般参差不齐,想来从外头是看不出这是道暗门吧!
就跟……
就跟她被藏匿的胡家密室一样?
邢羽感到一阵寒意,手指微微颤抖,没来得及细想,便再将暗门推去。
虽是阴雨绵绵,但从几不见光的暗室来到天光之下,邢羽的双眼依旧花了一剎,只感觉迎面而来一阵挟带着雨丝的清风,与缠绕在腐竹上的芳醇酒香,然后,便是与绵绵细雨相和的叹息。
「我真没想过会这样……」
从门缝望出去,正好见到一个已经浑身湿透的男子,斜斜地坐在竹台边缘,一手抓着酒罈罈口,一手捧着不断接着雨的酒碗,遥望着竹林小径尽头的那座墓,喃喃说道:
「我只是以为,他们可以……」
叹息渐渐没入雨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自嘲的轻笑。
「呵,我怎会这幺想?我明就知……又有几人能像……样?明知不可……之……」
虽只见到冰风在雨中的削薄身影与侧颜,只听见他断断续续忽轻忽种的感叹,但她本就知道他对红杏的情意,这几日不见他的人影,她早就猜想他会在此悼念亡灵。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只是一墙之隔罢了。
现在一想,她总算明白了。原来邢飞想让她发现的,就是这个密室吧?那时邢飞将她托给冰风,但身为羽林军右统领的他,不得不就近将她藏在这儿吧?那幺也是他将那件斗篷换掉的吗?这幺大费周章,是因为那是红杏给他绣的吗?
她缓缓移目,见他肩上也披着一件朴素的斗篷,不禁牵动心神,走出暗门,步入雨中。
竹台上未积雨水,她的脚步声也被埋入雨中,每踏出一步,她的心上便多了一分酸楚与气恼,只因她想起了同为情伤不能自己的天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真想这幺狠狠地将他也骂上一顿,可人都走了,再骂又有什幺用?那天她痛骂一颈天琅的结果,也只是让他从此关在屋里,终日郁郁寡欢,对以往喜爱的琴棋书画也不再感到兴趣,恐怕从此会孤老一生吧?
一想到冰风也会如此,她便不禁脱口而道:
「我给你说个故事。」
她往他身边一坐,逕自说道:
「二郎神,知道吧?」
冰风闻声,缓缓回过头,不仅对她的出现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像平时那般板着脸孔死瞪着她,反而微瞇双眼,将由肺底蒸散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轻笑一声道:
「又来了。」原。着。矢。车。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