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听到壮汉的描述,整个人都愣住了。
游行示威,宁煜打人……
宁煜的力气,要比当年的她还大,这是早前还在国外的时候她便领略过的,所以从宁煜懂事起她就不断地提醒宁煜,千万不要随便暴露自己那身力气。
尽可能的,用在保命的时候。
因为只有那时候才是不得已的。她担心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气伤到外人,也担心他伤到自己。
而这一次,他动手了。
的确是伤了很多人,可目的,是为了保护她。
安安的手牢牢抓着铁栏杆,紧张又焦急地问壮汉,“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呢,人怎么样了,没伤到吧,你都有听说吗?”
黎思羽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眼底满是局促。
对面的壮汉怔楞了两秒钟,然后看安安的眼神就跟看一个傻子似的。
“你是在跟我搞笑吧?那他妈又不是我的亲儿子,我这么在乎他干什么?我有时间担心他,还不如想办法让律师给老子也争取一个杀人缓刑。”
“我听说你朋友是律师,之前帮那个杀人犯辩护,轻轻松松就判了个缓刑,挺牛逼的啊!”
壮汉此话一出,周围很多犯人都开始沸腾了。
“你刚才说什么,杀人犯争取缓刑?”
“是啊,你仔细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法院还有没有一点判刑标准了啊,宪法刑法就摆在那儿,她朋友杀了人就可以缓刑,甚至一辈子都不用蹲大牢,我们随便抢个东西误伤个人,就得被判五六年是吗?”
啊啊啊用力好大
“这不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
原本的监牢,平静得跟一潭死水。在这本就不怎么能让人有生机的午后,由于监牢环境的艰苦和黑暗,空气更是显得沉闷。
而自从这壮汉发声嘲讽起安安时,很多东西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比如,原本还只是不招一部分人待见的安安,忽然间变成了整座监牢里面囚犯的公敌。
大家都在找壮汉讨要说法,想知道这安安到底是睡了哪位高层,还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竟然能够在法律的眼皮子底下为杀人犯争取缓刑。
大家也在好奇,这是什么狗屁律师,只顾着收钱不办正事,要么这位律师无条件帮他们辩护,也帮他们争取缓刑这事儿就算完,要么……这律师就得一道进这监牢来。
“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你说啊!”
安安不断地嘶吼,想让对面的壮汉给自己一个确切的回答,可是,壮汉却忽然跟其他的犯人们讲起了他所了解到的沈柯之前帮安安辩护的案子来。
当然,除开陈秧本人是孕妇可以执行缓刑这个关键的点以外,其他的,他都添油加醋,该润色润色,该删减删减,全盘托出。
周围,骂声不断。
无论安安怎么扯着嗓子质问对面的壮汉,他都没有回答她,就像是在故意回避她的问题一样。
不得不说,安安只有两个最大的软肋。
一个,安宁煜。
另一个,顾厉琛。
无论听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了问题,她都没有办法再继续淡定下去。
眼看着监牢里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在愚蠢地试图冲破牢笼,想聚合在一起揍安安一顿,因为所有人都对她感到不服。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上,只是搞笑的种子。
终归,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是……安安不一样。
她担心安宁煜真的出了事情,毕竟打伤了那么多人,肯定会被警方扣押,他还是个孩子,从小生活在她和厉觐骁以及沐双的宠爱之中,从小就集光环于一身,他肯定会怕看守所这种漆黑的地方。
一想到小小的安宁煜会独自面对这样的场景,再或者更不济的是,他被人伤到,如今性命岌岌可危……
安安再也没有办法理智,赶在狱警到来前,她伸出手把监牢外面上的锁给拧坏掉。
大家的目光都围在那个壮汉身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打开了锁。
“不会吧……”
终于,当安安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监牢,直直地往那壮汉的方向走去时,周围是一片惊呼。
那壮汉怔忡地盯着安安。
安安走到铁栏杆外,在一众惊呼声中揪住了壮汉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儿子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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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怎么出去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越狱啊,难不成在看守所里都有熟人,这女人可真不得了啊。”
“不对啊,刚才也没人靠近锁住她的监牢的……”
其他囚犯的议论声,安安统统没有放在耳朵里,她看着面前的壮汉,眼神几乎快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关键时刻,壮汉忽然狂笑起来,然后反手抓住了安安的肩膀把她往铁栏杆上靠,安安的额头都狠狠撞在了栏杆上。
“马上,把锁打开进来,把我踢倒踩在我背上从窗户爬出去!”
壮汉伏在安安的身边,用三秒钟的时间说出了这段话。
安安忽然愣住了。
等壮汉微微松开她的时候,她吃惊地看着壮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这个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怼她不满她的男人,竟然故意和她拉近距离说了这番话。
这是什么意思?
警方故意送到看守所里面来的卧底?故意试探她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的?
安安的视线几分怔忡。
壮汉忽然一耳光从铁栏杆里面伸出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就甩到了安安的脸上,安安差点走神,又被这耳光在瞬间给拉回了理智。
然后,男人学着她之前的动作,在一众惊呼声下,狠狠一掌敲到监牢的门方向。
“顾厉琛在看守所外面等你,顺着东边跑,然后跳出围栏!”
壮汉又说。
安安彻底愣了。
“没时间了,你儿子快死了。”
壮汉再退回去一些时,张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女人究竟是从哪儿偷来的锁,早就想好逃跑了?”
“还想越狱,你开什么玩笑?”
壮汉张狂地在笑,而安安的耳边他的笑声被缩放得很小声很小声,她只知道,这个壮汉跟顾厉琛认识,说不定还是顾厉琛派来的。
他是来救她的。
而她现在如果不赶紧从这里离开的话,宁煜会出事!
什么都顾不上了,安安一脚踹开了铁门,进去后把壮汉撂倒,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身抱歉,踩着他的背弹跳到窗口边。
当她往外爬的时候,身后监牢里的一众起哄声忽然变大。
然后只听见威严凛厉的狱警的声音,安安心一沉,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拳砸向那窗口,然后,跳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的,都疯了是吧?”
狱警们听到动静进来,人多嘴杂,大家众说纷纭,很多声音集合到一起,狱警们一个字都听不清。
“不好,编号7043跑了!”
有狱警眼尖地发现安安的监牢门被打开,当几位狱警正要走过去时,身后那扇监牢门推开,壮汉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跟疯了似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在手里甩了几下,绕着几位狱警跑了一圈后直接往安安的监牢门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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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了,被我吓跑了,她可担心她儿子了,这一跑啊,你们抓不回来的!”
壮汉冲着狱警门挑衅一笑,然后,直直地撞向早就被安安毁掉的那扇门的门锁,“砰”的一下子,他的脑袋砸在那坏掉的锁上,人,昏倒了过去。
狱警们相视一眼,察觉到不对劲,厉喝着还在起哄的其他囚犯,然后,命人往外追。
壮汉果然没说错,安安玩了命地往外跑,爬过石砌的围栏出去,不到五秒钟就有一辆车直直地开了过来。
一辆灰扑扑的破奥迪。
安安惊魂未定,盯着那奥迪车的车牌看了两眼,皱起眉头来打算跑掉。
因为在她的印象当中,顾厉琛是没有这样的一辆车的,而现在她的情况特殊,不敢和除开顾厉琛以外的任何陌生人接触,所以,知道不是他来接自己,她想跑。
可那车却飞快地向她追来,还不停地在摁喇叭,人腿终归是跑不过车的,安安没跑出去多远,那奥迪直接一个小漂移,卷起一堆厚厚的风沙后堪堪停稳。
安安被地上卷起来的风沙呛得捂着脸,连声咳嗽。
“安安小姐,上车!”
白芨的声音在安安的耳边响起,听到这声音的那刻,安安回头,只见后面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顾厉琛带着一张口罩,只迈出一条腿来,揽着她的腰,直接就把她带到了车里面去。
门被顾厉琛用力甩上的下一秒,安安顺势而坐,直接坐到了顾厉琛的大腿上。
她顾不上这些,只看着他问,“你怎么会来?”
“我不来,你打算死在里面?”
顾厉琛湛黑如墨的深眸死死地逼视着安安,分明一双眼还在探寻她身上有没有哪儿伤到,待在里面的这些天里是瘦了还是生病了,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中听。
视线正要落到安安的手上,结果安安合时宜地把手给缩了回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藏到了身后。
顾厉琛低眸,发现自己的手背上都沾了些血。
奥迪车还在行进中,从看守所离开有一大段山路,颠颠簸簸的。
他音色颇沉,不容置喙,“手给我拿出来!”
“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而已,”安安看着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听里面那个人说宁煜出事了,他现在人……”
“顾厉琛!”
不等安安说完,顾厉琛直接霸道地把她的手腕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于她的问题,他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安因为砸锁还有玻璃而血肉模糊的左手,眼底迸出讳莫如深的神色。
兵行险着,如果不是因为童亦抒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实在是忍不了的话,也不会让自己的属下故意犯事儿进去了。
这段日子没见安安,他夜里睡眠没有一天超过三个小时,哪怕就连梦里都是她为难又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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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没办法了,也知道这一招危险系数很高,并且早料到她要从里面逃出来的话,势必会动用自己的那身力气,也肯定会受伤。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重。
安安试图把手从顾厉琛的掌心中抽回来,却被他死死地攥着。
“白芨,去医院!”顾厉琛沉声交代。
当他话音落下的那刻,不单单是前排开车的白芨,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安安都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眼神望向他。
“顾总,安安小姐逃狱,不出意外的话,就算老白那边给兜着的,她也是要被通缉的。我们现在去医院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既然要这样,您还大费周折地让她出来做……”
“我让你说这么多废话了吗!”
顾厉琛冷厉地吼,吼声几乎冲破车窗玻璃。
白芨吓得一惊,方向盘上都沾满了他的手汗,他看了一眼内视镜后,不敢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却沉甸甸的。
顾总,为了安安小姐你做了这么多,可她呢,她能看到你对她的好吗?
她最信赖的好哥哥,还有那孩子的亲生父亲,不也在她性命攸关的此时,根本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过吗?
远在数万公里的西北地带,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在又一场维持了足足两天两夜的正反两派的交战中,厉觐骁带着自己足50人的精英部队厮杀到了最后,杀红了眼。
反派被剿灭,胜利的号角来不及吹响。
他红着眼眶回头,带着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头的部队返回,一分钟后,停在了一架战车边上。
摘下头上的帽子,他伸手拍着面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沐双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脸。
“沐双,这场战我们打赢了。”
“你可以醒了,你看,后面三个小时你都偷懒了,国家得扣你粮饷才是,”厉觐骁盯着他,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嗓音中染着两分哭腔,“如果你再不睁开眼睛看看我的话,这辈子,你都没有办法娶我妹妹了。”
当他话音落下后,之前差点断了呼吸,就快要死掉的沐双忽然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