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中色吧 《金瓶梅》中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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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0-10-12 1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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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的色此色非彼色,讲究红橙黄绿蓝靛紫。彼色自然也有趣,可早有名家断言,读此奇书需一气呵成,自有妙处,不可摘其一段,否则唯见其*处。在*,道书,哀书,泄愤的世情书外,《*》中的色彩采写倒像是来自一部美学书。

  斑斓的男人与女人之间,好一片披红挂绿、流金泛彩的文学世界!

  先看五娘、六娘买手帕,简直开了家颜色铺子。

  李瓶儿“要一方老黄销金点翠穿花凤的”“还要一方银红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儿的,又是一方闪色芝麻花销金的。”

  潘金莲抱怨自己没银子:“只要两方儿勾了,要一方玉色绫锁子地儿销金的”“那一方,我要娇滴滴紫葡萄颜色四川绫汗巾儿,上销金间点翠花样锦,同心结方胜地儿,一个方胜儿里面,一对儿喜相逢,两边阑子儿都是缨络珍珠碎八宝儿。”

  六娘李瓶儿嫁入西门庆家,藏起一颗阴冷心,摆出一副端庄态,选的“老黄”即正黄,古人眼中华贵端庄的正色,哪怕“销金”也是“不显”的。对比之下,那“娇滴滴紫葡萄颜色”与“同心结,喜相逢,缨络珍珠碎八宝儿”,便格外*起来,听觉视觉味觉,一块涌上来。金莲见其人如闻其声,俏女子的心思全绣进一方汗巾子,别在腰间,揣在怀里,染做媚眼间万千颜色的风情。

  过新年,闹元宵,楼檐前挂好湘帘,悬遍彩灯,三妻六妾粉墨登场——“吴月娘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段裙、貂鼠皮袄;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都是白绫袄儿、蓝段裙;李娇儿是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孟玉楼是绿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鬓后挑着许多各色灯笼儿,搭伏定楼窗往下观看,见那灯巿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些诸门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鳌山耸汉。”

  有人将此段服饰描写拿来与红楼比,唾弃西门家暴发户式的大红大绿、堆金叠翠,可我瞧着倒也妥帖,满眼尘世间的鲜活热闹。《红楼梦》有植物的美,写绛珠草的前世今生,飘飘然还一抔泪水,写一群少女冰清玉洁,写一场梦的消逝,写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有动物的美,绘出另一番滚烫热烈的泼墨色彩,世间有关欲望有关贪痴的脏,笔者不躲不避,偏偏还要入木三分地细描细写,性里见情,肉里有灵。那花花世界里藏有多少红男绿女,做过多少终成枉然的春梦呢?

  中国传统制瓷工艺中有种技法名为“斗彩”,在高温烧成的釉下瓷器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然后再次以低温烘烤。以此制成的瓷器,反差强烈而浑然一体,风格迥异而相得益彰,争奇斗艳中构就一幅情趣盎然的生动画面,故又名“逗彩”。《*》中此番妻妾同台,绿肥红瘦,不论“斗”或“逗”,皆有争奇斗艳,打情骂俏之奇趣。

  一片姹紫嫣红间,金莲可谓赢家,她恣意扭动娇躯,显露满身富丽春色逼人,“一径把白绫袄袖子搂着,显他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她嗔笑连连,喊大姐二姐三姐,要她们看绣球灯大鱼灯婆儿灯老儿灯,“探着半截身子,口中磕瓜子儿,把磕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下来,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

  好不容易毒死惹人厌的武大郎,成为西门庆的心头肉,这是潘金莲一生中作为一个女人,独宠一时的巅峰。她终于向明争暗斗的宅门大院与人情冷暖的世俗社会妥协,为了生存与欲望,跳入酒色财气的深渊,愈发心狠手辣,一招一招,一样不落。可她骨子里又有着这般惹人怜惜的才气、灵气加妖气,勾了古今多少人的魂,却也抵不过命运一转,那些媚眼秋波,那些粉妆玉裹,那些“娇滴滴葡萄紫”的风情都抛予了吃人的“色”与“欲”。

  红与白,一种叫人沉迷的配色,寂寂,艳艳,亦雌,亦雄。红楼里似血的猩红斗篷,衬雪白大地,美伴哀同行,令人寸步难移,如此一出大情境,唯有永别红尘的宝玉来配。红与白,也渐染了潘金莲的一生,武大郎初死,白孝服下偷穿红衣,裙摆曳曳,三寸绣花鞋在底下荡过来漾过去;做了新妇,西门庆赠与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挂大红罗圈金帐幔,抹遍茉莉酥油的金莲是红底上一横雪白;六娘李瓶儿诞下家中唯一一个独子,潘金莲喂养了雪狮子,寻常无人处,在房里用红绢裹肉,令猫扑而挝食。终于有一天,红绢里裹着的不是肉,而是那个粉红的婴孩;西门庆一死,世间金莲再无倚靠,被正房赶出,王婆一百两白银叫卖她,武松归来复仇假意要娶,她到死也信了他,“想不到这段姻缘还是落在他手里”,却不知依旧是那句“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武松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这个又灵又美又狠又毒的红颜祸水,也就死在那一红一白的刹那。

  中国文人自古痴迷于色彩,妃色、品红、朱砂、钛白、墨、檀紫、黛色、柳黄,乃至花青、鸽蓝、暮云灰、玉簪绿、初荷红、老酒黄,他们将自然与生命中那些光与影的微妙变化,用尽一切感官,寻遍世间映象,全凭一颗敏感且孤寂的心,寄寓于万千色彩之中。

  “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晴山如黛水如蓝,波净天澄翠满潭”,在白居易的记忆里,江南朝阳下的花要多红多烈,才能胜过火?在李白心中,一带远山又有多青多寒,才能化作一片伤心碧?这些或热烈华贵或清冷纯粹的色,早已隐匿一段风流,又能否于千年涤荡之后,再次为人读懂?

  古壁仙人画,丹青尚有文。独舞纷如雪,孤飞暧似云。自矜彩色重,宁忆故池群。江海联翩翼,长鸣谁复闻。

  我们终其一生,也仅仅为了拣一点儿美丽倾心的色彩,点亮原本素淡无趣的生活。

  偷偷取来妹妹学国画的颜料,只需一点,纸上漫漫一片花红柳绿,烟紫暮灰。做成颜料的矿物与植物在色彩中复活,重新生长,漾动,生枝开叶,自由行走于苍白的底,像一些血液,像诗,像故事,像凝固的光阴,像一种曼妙的人生。

作者简介

  笔名:木叶

  九九年文学少女

  浙江大学/丽水作协

  公众号:一叶手帐

  若有缘相遇,便惜君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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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编者微信公众号“民国文艺”介绍:那是一个大时代,那是一个胡适、林语堂、沈从文、鲁迅、齐白石、徐悲鸿、张爱玲、徐志摩、林徽因等群星璀璨、大师辈出的时代!让我们跟随着大师的足迹,一起领略那个伴随着清新壮阔的文艺复兴的民国大时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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