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猩猩的政治 《黑猩猩的政治》——猿类社会的权斗游戏，和人类职场如出一辙

40多年前，一位名叫弗朗斯·德瓦尔的美国灵长类动物学家，登上了荷兰的一个动物园的瞭望塔。在这个瞭望塔里，他可以观察到圈养区内的黑猩猩们的一举一动。

在德瓦尔观察的黑猩猩群体中，有三名主要的雄性成员和若干名雌性成员。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这几位关键的雄性成员，从未有停止过有关权力的争斗。而群体的其他成员，也被迫卷进了这场“权力的游戏”中。

每当德瓦尔看到雄黑猩猩们，为夺权而使出的种种伎俩时，他总觉得心头一惊且似曾相识——因为，黑猩猩们的政治手段和人类如出一辙。社会、职场中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在这个黑猩猩群落中都能找到“原型”。

在瞭望塔上跟踪观察了几千个小时后，德瓦尔将他的所见所思，整理在了《黑猩猩的政治》这本书中。

该书一经出版，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在此之前，人类一度认为，只有人类才具备政治能力。黑猩猩的那些若有似无的“阴谋诡计”，不过是某些学者的过度揣测。然而，《黑猩猩的政治》这本书，却彻底将人类的优越感拉下了神坛。

“离间”、“制约”、“联盟”、“分而治之”……这些在人类社会及职场中，频繁出现的权斗策略，在黑猩猩的社会中也同样存在。

或许，这句话最正确的表达应该是——人类社会及职场中的尔虞我诈，不过是猿类社会权力斗争的再续和升级。只不过，人类将这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在圈养区的黑猩猩群落中，有三名雄性都做过首领——耶罗恩、鲁伊特、尼基。为了方便阅读，我们接下来称呼它们为：老耶、鲁鲁和小尼。

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老耶都是说一不二的领袖。然而，随着身强力壮的鲁鲁的成熟，老耶的地位开始逐渐动摇。

德瓦尔

鲁鲁并不是用正面决斗的方式取代老耶的。一方面它会离间、干涉老耶和其支持者的关系，每当支持者和老耶有亲密接触时，鲁鲁就会惩罚那些支持者。一来二去，这些支持者们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靠近老耶了。

另一方面，鲁鲁和三号选手小尼达成了联盟，每当鲁鲁攻击老耶的支持者时，小尼也总会“跟上一掌”。这种配合有两个意义，一是鲁鲁和小尼在测试：如果支持者找老耶求助，老耶是否敢出手相助。如果老耶无能为力，那么支持者们必然会对老耶心灰意冷。因为领导的责任之一，就是维护下属的利益。

在韩国职场剧《未生》里，有一段这样的情节：营业二组的金硕浩因粗心导致文件泄露，却由营业三组的实习生格莱背了黑锅。

得知真相后的格莱领导吴科长，为了替格莱打抱不平，和二组科长吵了起来。虽然，吴科长的出头方式有点过激，但他的立场是对的。一位领导，倘若不能保护自己的属下，那么他必将很快失去民心。

小尼“跟上一掌”的行为另一个意义，就是在向其他的黑猩猩宣誓他和鲁鲁的联盟关系。这两位联盟者正值壮年，实力强大。令其他黑猩猩和老耶，望而却步。

在鲁鲁向老耶宣战的第72天，鲁鲁顺利地登上了“王位”，新的权力排序变成了：鲁鲁是老大，小尼是老二，而曾经的首领老耶却变成了可怜的老三。

老耶之所以沦落至此，是因为，它失去了纵向关系的支持，也没有提前开发横向关系。所谓纵向关系就是低级别成员的支持，而横向关系可以是实力相当的盟友，也可以是实力稍逊的亲信。

在职场中，一位中层领导，他应该管理的是三个层面的关系，和上级的关系、和同级的关系、和下属的关系。如果这三个层面的关系，都岌岌可危。那么，不管这位中层领导有多么大的能力，他都落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被取代是早晚的事。

而在那个圈养区的黑猩猩群体中，首领就是最高级别的掌权者，失去了低级别成员的支持，又没有可以依傍的亲信和盟友，那么老耶必将被逐渐成熟起来的后辈们赶下王位。

无论是在猿类社会，还是在人类社会，做领导，绝对不是“自己优秀”就可以的，你需要为自己搭建多维关系，巩固自己的地位。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被取代。

上位前，鲁鲁和小尼是亲密无间的盟友，它们联合起来，一起对付老耶。然而，上位后的鲁鲁，对小尼和老耶的态度，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简单来说，鲁鲁是本着“制衡”的原则，来管理小尼和老耶的。比如，之前它和小尼一起攻击其他低级别的黑猩猩，但如今它却会强力阻止小尼对其他黑猩猩的挑衅。有时，它还会试着冷落小尼，和老耶进行联盟。同时，它也会干涉小尼和老耶所有的接触。

不难看出，鲁鲁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怕小尼恃宠而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也怕身强力壮的小尼和老谋深算的老耶，连起手来对付自己。

圈养区黑猩猩

这一阶段的博弈很像三国时期的魏蜀吴：对魏国来说，单独打败吴国和蜀国并不难，但吴蜀两国一旦联盟，魏国的力量就会被牵制。

而老谋深算的老耶，显然更有城府。它游走在鲁鲁和小尼之间，不让任何一个人“得到自己”。这样老耶就能在这个三角关系中，暂时拥有制衡的主动权。

然而，这样的局面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老耶还是选择了小尼，因为，比起鲁鲁，小尼显然更需要老耶，一旦小尼上位后，老耶便能瓜分到打江山的甜羹。而支持鲁鲁，老耶捞不到任何好处。这就好比是蜀国和魏国联盟，一同打败吴国之后，蜀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在老耶的支持下，权位再次易主，年轻的小尼成了新一任领袖。

上位后的小尼，同样用分而治之的策略，管理另外两位核心成员。一方面它和老耶结成联盟，大多数时候，它会维护老耶。另一方面，当老耶和鲁鲁发生冲突时，它态度暧昧，有时甚至视若无睹。

但它绝不会让一方真正占据绝对的优势。当鲁鲁的行为过激时，它会站出来替老耶撑腰。一旦老耶得势回击鲁鲁，它便会立即停止对老耶的支持。

这其中的策略逻辑昭然若揭——鲁鲁和老耶越是针锋相对且难分高下，尼基就越安全。

这种策略在职场中也经常被用到。相亲相爱的下属，会让领导者惴惴不安。因为，下属们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领导。只有让下属之间存在合理地竞争，领导之位才能更加稳固。

如果在职场中，我们也陷入了争夺权位的三角关系中，我们最该做的，是先看清制衡关系的关键，然后让自己站到那个最关键的位置上，制衡其他人的关系，这样我们才可能笑到最后。否则，我们将很快被踢出局。

圈养区黑猩猩

在一个群体中，最高权力的领导者，未必是最有影响力的人。换句话说，人们之所以服从领导者的指令，仅仅因为他被赋予的权力。而人们真正信服的那个人 ，才是最有影响力的人。

很不幸，年轻的小尼就遭遇了这样的尴尬。

黑猩猩成员们显然不信服这个年轻的首领。在黑猩猩群体中，存在一种问候仪式，以表达成员对首领的臣服。在小尼上位后，“臣民”们对它的问候，敷衍又空洞，十分不走心。而大家对老耶的问候却越来越频繁且真诚隆重。这说明，在小尼执政期间，老耶才是这个群体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小尼之所以不受拥戴，是因为它缺乏一种领袖品质——保护和支持弱者。每当成员之间发生冲突时，小尼总是站在强者的阵营，打击弱者。而老耶却能够替弱者撑腰。显然，后者的做法更得民心。这样的立场选择，让老耶成为了能保大家平安的精神领袖，而小尼却只是一个拉拢强者、用暴力执政的不合格首领。

在《君主论》这中，有这样一句话：

一个依靠贵族的帮助获得最高权位的人，比一个依靠平民的帮助成为君主的人，更难保持其权位。

显然，依傍强者上位和稳政的小尼，就是那种“依靠贵族帮助”的领导者，而能够维护秩序、保护弱者的老耶则是那个“依靠平民帮助”的领袖。

因此，缺乏群众基础的小尼，实际上完全是靠自己的暴力手段在统领群体。

在职场中，一位领导，如果完全失去底层员工的支持，那么他在开展工作时就会困难重重，而且，很可能会被更合适的人取代。

然而，在黑猩猩群体中，我们要考虑另一个关键指标，那就是黑猩猩的身体素质。虽然成员们打心底里信服老耶，但小尼的身强力壮和暴力手段，也给成员们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毕竟，在文明诞生以前，靠武力来决定关系，一直是动物们奉行的原则。即便拥有政治头脑的黑猩猩也不例外。毕竟，没有法律的保护，鲁莽的反抗，很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因此，为了生存，黑猩猩们只得屈服于小尼，但也只限于“大面上过得去”。

在小尼掌权的这个阶段，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群众基础对领袖的执政有多大的影响。因此，在职场中，一位领导者，最不该做的就是一味地拉拢强者，无视普通员工。因为，上述《君主论》那段话里还有后半句——

“因为他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帮自认为与他不相上下的人之中。”

因此，自认为与小尼不相上下的老耶，常常对其他黑猩猩反抗小尼的行为，视若无睹。

从黑猩猩们为了夺权所发起的政治活动中，我还看到了黑猩猩社会和人类职场上，一条通用的原则——没有任何的联盟关系是永恒的。

在《我的前半生》里，职场老司机贺涵，曾告诉刚刚回归职场的罗子君——

你要去找到你的同伴，同伴你可以信任他，但不能依赖他，因为你的同伴很有可能先被调离或者跳槽。

在《联盟》这本书中，作者也指出了职场联盟的核心，即：承诺阶段性互惠。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都说，“职场没有真朋友”的原因，而即便是联盟关系，也随时可能中断，甚至变成对立。

比如，贺涵说的盟友被调离或辞职，再比如黑猩猩群体中因权位易主而发生的联盟重组。

这就是黑猩猩社会中的真实景象。它们围绕着权力所展开的斗争，和我们人类社会并无本质区别。或许，事实正如德瓦尔所说：“政治的根，远比人类更古老”。倘若黑猩猩有心理活动，那么当它们看到人类职场中的权力交锋时，它们应该会感叹——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