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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分三种。起码。
其一,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其二,还不如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其三,父亲。
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这些天,学校天鹅湖里就有一只。
黑天鹅生蛋了,孵化了,出窝了,大家都看得见了。
这个过程之后,小天鹅的父亲也就被验明正身。在我们这些个人类看来,小天鹅的父亲算是浮出水面了。
长长的脖子,整天价昂着。精神饱满,警惕性爆棚。
惯常的队形是,小天鹅居中,妈妈在前,爸爸断后。小天鹅很萌很安全,妈妈很慈祥很和善,而这位新晋父亲呢?很猛很暴力。
无论小天鹅进食的时候还是散步的时候,牠都会在队列后面一丝不苟地盯着,只要有别的天鹅靠近——不管黑的白的,牠都会奋勇上前,诉诸武力,驱赶对方,直至安全区外。
由于小天鹅的缘故,大家的好奇心和爱心重新焕发起来了,喂食者也多起来了。不过,从来没谁看到过那位新晋父亲进食。
牠只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巡逻四周,用视线和无力划出安全区,并随时准备拼命捍卫。
那个累字,估计牠是不会写的。那个饿字呢?
天鹅中有没有不负责任的父亲呢?譬如,遇到食物自己先吃饱而不去管小天鹅死活的无良父亲。
人类擅长道德的批判,而生物界呢?答案是,不用批判,那些个自私基因发达到那种地步的不道德天鹅们,只有断子绝孙,且已经断子绝孙了。
于是,剩下的都是很道德的基因。也就是说,我们所能看到的,都是大自然苦心孤诣遴选之物——道德尤物啊!
牠们是上帝专程派来启迪人类道德的么?无从证伪,亦无从证实。
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有谁对小天鹅发起攻击,牠们的父亲绝对会舍命一搏。
据说,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的。又据说,人意识到自己是人之后,上帝很是伤感,很是失望,便把他们逐出了伊甸园。
进化一词很富于欺骗性,正如,进步一词也极具欺骗性一样。就拿亲子关系的道德度来衡量,人还真不一定比飞禽走兽强多少。其间的另一种可能性在于,比动物还不如。
楚汉争霸时候,打仗。刘邦被项羽军队追杀。为了让自己的战车跑得更快一些,刘邦抬起脚来,砰砰两脚,就把自己的一双儿女踹下车去了。刘邦的部将捡起孩子,重新扔回车上。刘邦又抬起脚,又踹了下去。
皇帝父亲如此,平民父亲也不乏这类货色。即便到了现今文明时世,还有有些父亲已各种借口虐待孩子甚至逼死孩子。不同的是,大约每刘邦那么赤裸裸,总有些“都是为你好”之类的堂皇借口的。
所以说,还不如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大有人在。
今天是父亲节。众所周知,我也知。
写这些文字的意图在于,有限败坏一下人们有关父亲节的完满想象。要知道,所谓人类文化,很大意义上,不过是有关人类处境与关系的共同想象,而已。
分类是必要的。于是,此前,我将父亲分了两类——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还不如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我的意思是说,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没必要过父亲节,因为,那是有关本能与进化的秘密。这些个秘密的萌发和延续,与人类文明无关。
还不如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肯定已经是人了。他们有没有必要过父亲节呢?我想,这个命题大致可以改一改。
改为:他们有没有资格过父亲节呢?
仿古诗词曰一下:精子卵子一相逢,便生出孩子无数——如果卵子数量足够匹配的话。
如果把繁衍本能比喻为上帝的圈套的话,很少有人能够跳出圈外。所以说,做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并不难,遵从生物本能即可得逞。
如果把1945之前的世界总体上视为丛林时世的话,那里所能演绎出来的,从来就是弱肉强食的血腥故事。刘邦为了打江山做皇帝可以抛弃任何人——包括自己小儿女的性命。
还不如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这种半人半兽的奇异物种,盛产于蛮荒时代和后蛮荒时代。其核心症结在于,根本不是文明人,当然,也不能算作是文明人的父亲。
排除了前面两种所谓父亲——没必要过父亲节的所谓父亲与没资格过父亲节的所谓父亲之后,剩下的,就都是父亲了。
譬如,一封又一封给儿子写家书的傅聪先生的父亲。又譬如,爬下月台去给儿子买橘子的朱自清先生的父亲。
让我们祝他们:父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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