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阿黛
这篇文章不像我平日里的风格?是的,这是专门为了冲奖写的。这样说,对也不对。电影是好电影,感受也是真感受,只是写作风格和角度故意去贴合某平台罢了。
文章可以不看,电影一定推荐给你们:是枝裕和《无人知晓》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写作风格,但这并没有给我带来物质保障。换一种风格写作,就像换一个工作,不是任何时候我们都能随心所欲的,为了钱,改变一下,也未必就是违背初心了。
就像我昨日转载的文章,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谈钱了,这是三十岁要做的第一件事。
前言
2018年,是枝裕和凭借《小偷家族》登顶戛纳,成为继黑泽明、衣笠贞之助、今村昌平之后的第四位荣获金棕榈奖的日本导演。
他先后七次征战戛纳,五次入围,在十几年的历程中,他以纪录片般的镜头,缓慢而克制地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完整家庭,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今天,我们通过是枝裕和的成名作《无人知晓》,看是枝裕和的家庭观和死亡观,从冷静的细节中去揣测现实残酷背后的一丝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导演是枝裕和
西巢鸭弃婴事件与《无人知晓》
影片《无人知晓》改编自1988年轰动一时的东京西巢鸭弃婴事件,在一所租住房里,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儿童尸体和三个浑身脏兮兮而又饥饿不堪的儿童,此事在日本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被称为西巢鸭弃婴事件。这让当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是枝裕和心情无法平静。于是,是枝裕和以此事为原型写出了《无人知晓》的剧本,并在时隔十五年后开拍,历时一年五个月才将作品最终拍摄完成。影片开头讲述了一位年轻的妈妈惠子带着自己的12岁的儿子明搬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她对房东说自己的丈夫常年在海外工作,自己与儿子两人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是,除了明之后,惠子还有三个“黑户”小孩:京子、茂和小雪,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甚至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平日里,母亲在百货商店的柜台工作,年仅12岁的长子明负责照顾弟弟妹妹的生活。一家五口的生活,逼仄慌乱而又带有温馨。然而,有一天母亲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突然留下20万日元现金和一封简短留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从此,四个孩子开始了无人知晓的悲惨生活。影片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和戏剧冲突,而是用生活流的方式,还原了孩子们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独自生活的艰难,以及每个孩子在失去母亲之后的心理状态。是枝裕和用克制而缓慢的长镜头,聚焦四个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孤独等待,细腻中让人充满窒息的疼痛感,但也释放了一点点的温情和希望的光。大概是因为真实案件太过惨烈,是枝裕和在影片中进行了改动。尤其是对小雪之死的温情处理,让观众看后更加欲哭无泪。正如是枝裕和在自己的散文集《有如走路的速度》所说:“我想电影应该尽量不言及悲伤和寂寞,而把那份悲伤和寂寞表现出来。”失控的家庭:家庭靠血缘维系还是靠岁月?
所谓家庭观,就是家庭价值观,可以说是个人对于家庭事务所抱有的一种观点、态度或信念,也是一个评价家庭意义与目的及理想家庭的标准,并影响着个人经营家庭生活与家庭相关事务的决定。我们知道,日本的价值观以强调集体主义为核心,个体依赖于集体之间的相互扶持,因此日本的家庭观念很重。同时,在家庭中父权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性。是枝裕和曾说:家庭是一个非常有效的说故事方式。正因为如此,是枝裕和的电影大都有一个共同标签——不完整家庭。在《无人知晓》中,导演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典型的不完整家庭:单亲妈妈、未知并缺席的父亲、四个同母异父的孩子,甚至最后连母亲都再也不回来了,只剩下四个孩子还继续留在出租屋里,延续家庭这种形式。这种不完整的家庭折射出了社会的症结,但这并非是是枝裕和的着力点。他更愿意探讨的是家庭解散之后的失控状态:长子明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艰难求生,在求生过程中,各自依靠,但又各自孤独。家庭这种原本具有庇护功能的社会组织,无法为孩子提供任何成长的助益,相反让孩子却承担了成年人的痛苦、无助。很多人看完影片之后,纷纷谴责惠子作为母亲的自私,但是她真的是如此不堪吗?是枝裕和刻画这样的单亲家庭难道仅仅是为了批判母亲的自私、父亲的缺席和社会的冷漠吗?其实不是这样的。母亲惠子从家庭责任的角度来说,惠子是自私的,但她也是爱孩子的。并且,孩子们也都爱着她。她会晚归,但也会给孩子带回来寿司,会给京子涂指甲油,会陪明学习,会给小雪梳头发,会给每个孩子带礼物。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当茂和小雪从行李箱里钻出来,惠子开心大笑的模样。当她抛弃孩子后,明知道她有新家,也倔强地挂掉了她的电话,但内心深处他依然期盼这个自私的母亲回家。即便明跟弟弟妹妹说母亲再也不回来了,京子还是不舍得卖掉母亲的衣服。小雪死前站在椅子上遥望,不正是遥望母亲何时归来吗?正是因为母亲的存在,给孩子们带来过幸福,所以孩子们才守着这份爱的记忆,不愿意放手。这种解体的家庭很悲伤,所以才让每个人都渴望。惠子的出走,不也是向往组建完整的家庭吗?个体最终面对的是社会伦理的困境和内心世界的矛盾,而是枝裕和破碎家庭生活的表达背后,暗示了人们普遍的生存环境的异态。对于是枝裕和来说,家庭中的日常生活最贴近孩子的自然状态,因此他不再探讨家庭崩塌的原因,而是呈现孩子们在日常生活中面临的困难和矛盾,从而解答家庭与社会的关系、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家庭到底是由血缘关系缔造的,还是由岁月凝聚相互报团取暖而形成的呢?是枝裕和一直在找寻答案。自始至终的明的球鞋《无人知晓》中,将故事的残忍和悲伤推向高潮的是小雪的死。一次意外,小雪从凳子上摔下来,之后因为无钱医治而死去。面对小雪的死亡,所有的孩子都不曾掉眼泪。明静静地触摸着小雪的小手,就像她活着一样。孩子们把死去的小雪放到来时的行李箱里,还有她心爱的布娃娃,还有她爱吃的巧克力。明和纱希带着行李箱,带着行李箱里的小雪,在黑夜里把她埋葬在飞机场周围的草地里。看飞机,是小雪的生前愿望,明帮她在死后实现了。最绝望的镜头是埋葬完小雪之后,明和纱希在电车上静静地坐着,浑身泥土,两眼呆滞,被抛弃的孩子和被抛弃的孩子去抛弃另一个孩子。正如突然响起的那首音乐《宝石》里所唱的那样:
即使在深夜里向天空提问也只有星光闪耀罢了只是流向从心里溶解而出的黑色湖泊天使会再度向我回眸吗?我的心是否得用水洗净?波浪在终於抵达的冬季风中摇摆引诱我步向黑暗带著像冰一般枯萎的眼眸我逐渐成长没有人可以亲近散发恶臭的宝石从心底渗岀的黑暗天空今晚只有星星闪烁姗姗来迟的春光让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带著像冰一般枯萎的眼眸我逐渐成长没有人可以亲近散发恶臭的宝石故事并没有随着小雪的死亡走向结束,而是依然不动声色地平静地向前流动。明、京子、茂和纱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乞讨,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飞机,那是明对小雪的思念。思念不是生活的主题,生活的主题是如何生活下去,就像电影结尾,四个孩子走在日光下,至于未来如何,命运如何,无人知晓。
在细节中凸显残忍和希望的微光
在影片《无人知晓》中,是枝裕和的镜头如纪录片般缓缓移动,面对母亲离开,面对被抛弃,面对死亡,所有的孩子没有激烈的情绪,而是通过真实的时间来还原生活真相。更难能可贵的是,导演是枝裕和没有过多地干预,没有化作正义天使去指责母亲的失职,不评价,往往是最高贵的人文关怀。因为盲目和绝对的批判是无法孕育出答案和真相的。作为导演,与其执着地追求是非对错,不如真实地再现生活本身。因此,他持续不断地创作出能体现文化多样性的微小的故事,在细节中阐发生活的残酷和一丝希望之光。是枝裕和,绝对是一个喜欢用细节来讲故事的人。他说:“细枝末节累加起来即是生活。这正是戏剧性之所在——在于细节。”在《无人知晓》中,非常突出的特点就是导演不厌其烦地对孩子的手部和脚丫进行特写,通过手和脚的细节展现人物内心的起伏波动。明触摸装有小雪尸体的行李箱比如,明在电车上扶着装有小雪尸体的行李箱时,手一直在轻轻抖动。在埋葬小雪时,手依然在抖动。不断出现的抖动的手,折射了明内心的恐惧,他还是个孩子,面对死亡的第一直接反应,并不是悲伤,而是恐惧。比如,明的朋友怂恿明去偷东西时,明紧握着双手,汗珠从手上划过,这就提醒了明作为一个孩子渴望拥有朋友,想要珍惜和讨好来之不易的两个朋友,但又无法违背良心做出偷窃的行为,因此内心的煎熬和纠结可见一斑。比如,京子在弹琴时,竖起的脚丫。小雪在画画时,竖起的脚丫,都是她们内心欢快的体现。京子的脚在影片中,导演运用了大量的细节来展现失去母亲后,四个孩子的生活变化:明的球鞋越来越脏、孩子们的头发越来越长、地板上的指甲油逐渐褪色、小雪用来画画的越来越短的彩笔头、桌子上越来越少的硬币等等,都让我们真实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和孩子们在漫长生活里熬过的一寸寸的时光。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但不变的是再也不会来的母亲,是孩子们无人知晓地活着,无人知晓地痛着、爱着和希望着。影片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