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提前做寿？
季菡心里一惊，料想着全城应该有不少沈姓人家的时候，抬眼看见苏沛白深若寒潭的眼。
心蓦然沉到谷底。
冰冷的车里一片死寂。
季菡觉得自己尴尬得头发都要飞起来，车还没有开动就抓住了门把，主动开口：“我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苏沛白从鼻子里出口气，淡笑着看她一眼。
“……”
季菡嘴角动了动，有些语塞，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带。
“就在你家隔壁，你怎么不去？”
苏沛白笑意更甚，斜斜睨她一眼发动了车。
沈昊的父亲是个大孝子，每年沈家老太生日都会大办一场。
像今年这样在别墅里，只邀请几个世家做家宴，还提前过，这真是前所未有的。
并且还不是办在沈家的老宅，而在以前季菡家在的那个小区。
车里既没有开导航，也没有开音乐广播，就连空调都没有开。
季菡觉得有些冷，更重要的是很尴尬，连刚才冲进办公室找他的勇气都烟消云散，她转过头去看苏沛白两眼，手机亮了起来。
是许文怡的微信：“沈昊将你家隔壁买下来了。”
瞬间想起以前碰到的那个银发老太太，所以就是她做寿？
她说的那个孙子就是……沈昊？
天啊……
季菡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完全蒙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怪不得苏总裁的脸色这么怪异。
男主玄亦澈
她即将要去的哪里是寿宴，明明是她的鸿门宴。
深深吸一口气，她给许文怡发消息：“你在吗？”
本来季菡想问的是，你到了吗，可是似乎这次宴请的人很少，也不知道许家在不在邀请之列，所以斟酌了一下，问的是，你在吗？
许文怡的回复很快，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嗯”。
对于季菡而言，却像个定心丸一般，大大地松了口气。
将车停在一家古玩店旁边，苏沛白下去拎了个木箱子回来，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发动车，浑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其实苏沛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上回他半夜开车出来，最后还是来了季菡曾经的家。
他停车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隔壁二楼的沈昊，原来他在拍卖会上说没回去，就是住在这里。
今天爷爷下达命令说沈家做寿宴让他去，苏沛白也没有要刻意躲避的意思，直接带着季菡就一起过来了。
小区大门锦缎高挂，大门开放，一路进去停了一长排各式豪车，路边隔了一米就站了一位黑衣墨镜保镖。
这个场面，知道的人说是寿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家领导人会晤呢。
苏沛白的车一路开到最里面，往日的道路现在已经被铺上了地毯，周围有连续不断的花篮。
在黑衣侍应生的手势下，将车停在别墅十米之外的距离，两人先后下车来。
“苏少爷，请。”
侍应生带了纯白色的手套，穿黑色的中山装，对着苏沛白恭敬地弯腰示意。
微微点头，人前的苏沛白又恢复了一贯的矜贵疏离，拢了拢大衣，手上端着个镶玉钉珠的檀木盒子，抬步往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来的人不多，加上保镖不断的原因，这一路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季菡穿了个软底的平跟鞋，露出精致的脚踝来。
这几天在医院休息不好，她衣服没换妆没化，就这么灰头土脸地来了。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苏沛白也没有等她，两人中间隔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季菡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因为她是纯粹的生面孔，门口有接待伸手拦住她，礼貌地问她来自何处，季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和苏沛白结婚的事情也没有对外公开，所以她现在，也不好直接说报出苏家的名头来。
有些尴尬地对那人笑了一下，季菡打开包，拿手机准备给苏沛白打电话。
“唉，季菡，你怎么才到啊。”
后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季菡转过头，许文怡带了个塑料袖套，耳朵上挂了只口罩，手里端了个果盘，一副忙里忙外的样子。
“原来是许小姐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请进。”
管家对季菡连声道歉，对她做出请的姿势来。
有一种微微怪异的感觉，季菡小跑着上前去，低声说：“刚到。”
男主玄亦澈
“嗯，里面坐吧，人不多。”
许文怡扭了扭脖子，说话的语气轻快，“唉，你家那谁呢？”
季菡当然明白她问的谁，抬头望里面望了望：“他先进去了啊，你没看见吗？”
“没有，可能是太忙了。”
许文怡将果盘换了只手，熟络地道：“你先进去吧，我要帮老太太去换水果呢。”
轻轻地嗯了一声，许文怡一改前几天对她的冷淡疏离，季菡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不自在，可是现在也不是可以说话的时间，季菡点了点头就进了大门。
红地毯从小区大门进来，一直铺到别墅里面，一楼宽阔明亮的大厅没有任何阻隔，中间摆了一张大大的餐桌，旁边是沙发和休息椅子。
大厅里三三两两只站了十多个客人，大部分都是年龄偏大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唯一相同的是……季菡都不认识。
扶着门慢慢走进来，也没有人上来跟她打招呼，季菡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局促地贴着墙壁站着。
她四处找寻苏沛白的身影无果，微微落寞地低下了头。
有些时候，她觉得苏沛白成熟稳重无所不能，有些时候又觉得他浮躁不安，像个十多岁的小孩子。
明明就是他带她过来的，现在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算什么意思呢，季菡觉得有些无语。
倒不如真的不来算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季菡拿起来，一连两条沈昊的短信。
我看见你了。
我在以前你房间的隔壁。
她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冷暖对比如此明显，即使吃了铁石的心肠，也会知道摇晃。
以前和沈昊谈恋爱的时候，他送她回家，两人在她家外面腻腻歪歪，他始终不愿意走。
季菡的房间在别墅最边上的外面一间，改造之后有个宽大的飘窗伸出来，和这一户边上的房间只有一米之隔，沈昊说了无数次要把隔壁买下来。
可隔壁这家始终松口不愿意，加上季菡的大力劝阻，直到两人分手都没有买。
而现在，她都已经是别人的妻，沈昊还这样做……
是何苦。
可是不管是何种理由身份情感，季菡都没有打算去见他。
将手机放进包里，她抬起头来，看见苏沛白一脸平淡地朝这边走过来。
“感动吗？”和季菡并排地站着，苏沛白问。
什么感动？
季菡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偏过头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稍稍好了一点，淡淡道：“带你去转转。”
他的手若有似无地放在她的腰间，带着她往角落的人群走去。
最上流圈子的其实并不大，圈内各家事务繁杂，大家默契地遵守着相互保密不管原则，所以苏沛白直接介绍她名字，也不说什么来历身份。
虽是有些疑惑，这些历经风雨的老人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流露出来，才想着应该是女伴之类的，纷纷含笑打招呼。
男主玄亦澈
一圈转下来，季菡把城中顶尖权贵认了一大片，现在才隐隐明白，别墅外那些保镖的意义所在了。
苏沛白端了两杯果汁过来，转下来之后似乎他的情绪更好了些，看着她眼角还有笑意：“还是爷爷明智，一下子躲到国外去了。”
家宴和酒宴不一样，把不是可以拉家常的对象硬凑到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大家端着酒杯讨论经济政治的模样来了。
季菡低头小口地抿了一口果汁，跟苏沛白的新仇旧恨她还没有释怀，现在她对着他笑不出来。
眯了眯眼睛，苏沛白伸手在她头顶胡乱搓了两下。
躲开他作乱的手，季菡皱着脸正要反驳，原本就不太吵的客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苏沛白站在正对着楼梯的位置，只抬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进入防备状态，不着痕迹地往季菡身边站了站。
向宣告主权一样的姿态。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大家！”
穿着米色运动套装的美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梯上跳了下来，亚麻色的碎发搭在额前，柔顺的在发光。
他笑起来，桃花眼微微带着邪气，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继续道：“都不认识我了？”
“哪有，哪有。”
角落里穿貂皮大衣的宋老先喊了出来。
“我家那几个，天天吵着闹着要去你的演唱会，家里电视上全部都是你，哪能不认识啊，哈哈。”
原本还想着在沈家说沈昊演戏的事情有些不妥当，有人这么一提，倒是都大方地说了起来。
“是啊，大明星不是说很忙吗，怎么刚回来就有空？”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拍电视还是电影啊？”
“别说，别说，先给我签个名吧，被家里那几个家伙唠叨一年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拢上去，让后面下来的寿星老太太，居然都成了配角了。
“这个小王八蛋！”
老太太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褂子，许文怡弯腰体贴地扶着她慢慢走下来。
她看着沈昊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脸上是一副又爱又恨的模样：“真是存心的吧，什么给我办寿宴，压根就是给他耍威风的吧！”
“奶奶，您这可冤枉他了。”许文怡抬头看了沈昊一眼，笑道。
“成千上万的人等着给他办晚会呢，可不会稀罕在这几个老人面前耍威风。”
许文怡细心地看着老太太下楼的步子，一边玩笑着给沈昊开脱。
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明显，季菡看着许文怡这个样子，觉得非常陌生。
以往各种画面齐齐闪现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以往和许文怡一起的很多场景。她说起沈昊的样子，似乎很多东西都昭然若揭，傻瓜从来都是她自己。
“小怡啊……”老太太叹了口气，拍拍许文怡的手臂叫了一声。
男主玄亦澈
表情不无惋惜：“你的心意我都看出来了，可那个小王八羔子，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还这么维护他，真是！”
“奶奶，您说什么呢，我爸那边的话别当真，我们真的只是从小的好朋友。”
许文怡夸张地笑了两下，然后直接否定，可即使季菡这个傻瓜，都能看出些娇羞来。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原来自以为是依靠的真闺蜜，也会有这样质的分裂。
像吞下一只苍蝇的感觉，还有些难过，季菡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难过，可她就是有点想哭。
后退半步，背直接靠到苏沛白的手臂上。
顺势搭上季菡的肩膀，苏沛白带着她上前半步，微微鞠躬说：“老太太生辰快乐，身体健康。”
季菡被他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也弯了下腰。
“好，好，好。”老太太一连应了三声，很开心的样子。
沈老太太身体很好，就是年龄大了记忆力衰退很快，看着苏沛白先是咦了一声，疑惑道：“这个年轻人？”
两人上回在别墅门口见过，老太太就是想不起来，管家忙上来提醒：“苏老爷子的独孙，小时候还来过咱家呐。”
“苏老爷子？”
老太太惊喜地叫了下，年轻家族争斗的时候两家各自为王，老了倒有了惺惺相惜的情感出来。
她上下打量着苏沛白，赞赏说：“有那模样，果然是苏家小少爷。”
老太太停了一下，正准备要去看苏沛白身旁的人，斜里插进来一个声音：“奶奶！”
沈昊已经突破重重包围走了过来。
亚麻色碎发的美少年像春天的风一样，面容带笑身后有光，一路落花和青草，眉间朵朵桃花逐次开放，他眨眨眼睛：“奶奶，您怎么不夸夸我啊。”
他撒娇的攀住老太太的肩膀，明明是故作扭捏的样子，在他这个男人身上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怪，反而不自觉就让人醉在他的眼里。
“你啊！”
老太太故作发怒地，一下子点向他的额头，“就你鬼精灵，说什么给我提前做寿，你看看这，是做寿嘛，啊？”
躲开老太太的手指，沈昊撒娇地叫了一声：“奶奶！”
他脸上一脸灿烂的笑，眼光一闪转向对面的两人，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啊！”
一下子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吸引了过来，虽然人不多，但是季菡的脸还是有些发烫。
“这是谁家妹子，好可爱啊。”
沈昊放开老太太的手，转身对着季菡，一脸欢喜的表情。
季菡看着他夸张的表情，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出。
搭在季菡肩膀上的手沉了沉，苏沛白锐利的眼神开始放箭。
可是沈昊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朝着季菡走出半步，直接伸手向她的脸。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沈昊的眼眸眨了眨，他接着说：“像在梦里见过一样。”
男主玄亦澈
再烂俗低劣的搭讪语言，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他举着枪对全世界，可全世界也没有一个人会说他是坏人。
这是沈太子，是沈昊啊，他用得着主动跟人搭讪吗？
在场的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
好像有故事，可是那明明是苏少爷的女伴啊，这是什么情况。
沈昊的手并没有碰到她，苏沛白面色冰冷地搂着季菡退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浑身的排斥不悦一览无余。
“开个玩笑……”沈昊收回了手，嬉笑着喊：“沛白哥，好久不见。”
“不过真巧，今天我们似乎穿的情侣装呢。”
沈昊再随意地看了季菡一眼，理了理胸口的外套，惊喜地叫了出来，他这一句倒提醒了众人，细细一看。
果然，不光颜色一样，就连品牌花色都相应的，真像是特意配成的情侣装。
季菡的脸刷地变得通红，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她穿的是上回苏沛白强制买的，今年的新款偏休闲套装，这个品牌的套装向来只做女款啊，谁知道今天在这里撞上了。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紧咬着下唇，季菡第一反应是去看苏沛白的表情，他浑身都是寒气，下颚线条紧绷，菲薄的唇有冰冷的弧度。
在季菡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苏沛白略带挑衅地看回去，冷声说：“等会我们就扔了。”
沈昊的桃花眼闪了闪，正要说话，许文怡抢先开了口：“也快吃饭了，我们过去吧。”
苏沛白微微点头，放开了季菡，抬步往餐桌去，许文怡也随着过去了。
季菡在原地，看看苏沛白的背影，再看看许文怡，她觉得自己像这场戏里的小丑，窘迫极了。
相互招呼着，大家围着巨大的红木餐桌坐了下来。
苏沛白身边的位置被有意地空了出来，季菡过来的有些晚，稍稍停了一下，然后很有自知之明地过去，在他身边无声坐下。
还没来得及移动下椅子，沈昊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个小凳子来，直接地在季菡的另一边坐下。
季菡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靠着苏沛白这边挪了一点。
沈昊一点反应都没有地，依旧和旁边的人说着笑。
“沈昊！”许文怡没有坐，站在老太太身后，二人耳语了一阵她站起来冲这边挥手喊他。
淡淡地看了许文怡一眼，沈昊也没有应她。
皱了皱眉，许文怡干脆直接走过来拉他，站在季菡和沈昊的中间，许文怡说：“奶奶让你去给沈叔叔那边打电话。”
沈昊依旧没有理，转过身子和另一边的老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许文怡的表情有些冷了，刚才的袖套和口罩已经摘掉，许文怡的齐耳短发配上秀丽的脸，很像她离家之前那段日子。
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跟季菡说过一句话。
男主玄亦澈
想着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季菡伸手去拉她，可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没有碰到，许文怡就带着管家大步走开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她是做错了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讨厌她了吗？
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沈昊，现在意味不明阴阳怪气，连她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似乎也变了味道。
季菡眼睛一酸，抿紧了嘴低下头。
苏沛白淡淡看她一眼，眼底风暴欲来。
似乎是沈昊父母还没到的原因，一直都没有上菜开吃。
大家和乐融融的说些各家的趣事，引得老太太哈哈大笑，气氛倒也算是和睦。
十多分钟后许文怡再次回来，弯下腰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沈老太一掌拍在桌上：“不来算了，我自己的孙儿我还不能疼啊，别管他们，咱就吃吧。”
老太太对管家摆摆手：“上菜！”
“是。”
管家应声下去，不一会就有珍奇百味鱼贯而入。
沈家的家宴自然是全世界最高规格，各色名家菜系摆了满满一大桌。
“大家别客气啊。”
老太太喊了一声，大家相互谦让着，纷纷举了筷子。
季菡连早餐都没吃，此刻闻这些东西倒觉得有些腻了，她拿起了筷子又放下，觉得没什么胃口。
“没吃早餐吧。”不动声色地看她几眼，沈昊轻声说了句，然后直接拿了她的碗过去，熟稔地盛了一碗汤递过来。
那边宋老和沈老太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哈哈大笑，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沈昊的声音很轻，笑道：“你还是这样，没吃早餐，饭前就要喝汤。”
季菡沉默着，既不看他也不伸手去接。
苏沛白轻笑了一声，伸长手臂直接替她接了过去：“谢谢。”
看看沉默的季菡，再看看苏沛白，沈昊比女人都好看的脸此刻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开门见山：“听说是你花钱救了季国生？”
苏沛白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沈昊又笑了起来，声音更低了，他说：“花多少钱，我十倍百倍地付你啊。”
他的眼光看向季菡，接着说下去：“把她还给我。”
苏沛白也笑了起来，悠悠喝了口水，一把搂住季菡的腰：“沈太子真会说笑。”
季菡整个人今天都很不在状态，不知道是睡眠还是昨晚太劳累的原因，一连串的很多事情让她整个人都在梦游一样，直到现在似乎才清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