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阳站在浴室中央面对镜子，惨白色的日光灯直直照下，一道阴影盖在他的眼睑下，黑着半张脸的莫子阳从镜面反射中瞧不出半丝情绪，又或者该说瞧不出半点生气。他先是缓慢脱掉上衣，露出里头虽仍白净却有些陈旧的小背心。他交叉双臂手抓下襬，往上掀的过程中，直直盯着自己的腰，露出肋骨下缘，接着整齐排列的骨头进入眼中，然后是平坦的胸膛上两粒色泽浅褐的乳头，用力一掀，眼前一片白后是整个发育不良过瘦男性上身。
他抿着嘴唇，把衣服扔进一旁的塑胶脸盆。
而后他双手解开皮带，裤头的钮釦跟拉鍊都还没动，整件裤子立刻下滑，搭挂在髋关节上，动手解开釦子后，裤子因重量而顺着腿滑落，像一滩烂泥积在瘦白骨节突出的脚腕旁。他捏了捏那两块对称突出的骨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旋即宛如唾弃般的一脚踢开。
全身上下只余一件浅粉色、充满少女气息的三角内裤，前方还有一个缎面蝴蝶结。莫子阳手指尖刚钻过鬆紧带，下一秒立即收手，改先卸下右腕的手錶，才不急不徐的脱掉内裤，应要长满毛髮的地方稀稀疏疏的。他没再多看，闭起眼上身前倾微微弯曲膝盖，伸手就在跨间胡乱一阵摸索后停住，他咬住双唇，手倏地由后往前一扯，过度刺激的疼痛还是令莫子阳发出一声闷哼，遭受束缚的阴茎跟阴囊皮微泛红垂挂在那。
稍待痛感退去，莫子阳开水等候冷水转热的空档，跪在地上揉洗衣物，水一热他就先清洁自己。
闭着双眼，任由热水洒下淋湿整个人，盲目中他找到相对应的清洁乳，依序清洗头髮、身体，洗髮精的玫瑰香精气味取代了水晶肥皂的气息，莫子阳彷彿产生某种程度的幻觉，心情好转的哼起歌来，在旖旎的幻想中，他满是泡沫的手指抚过耳沿，顺过颈边、锁骨，似乎「看见」了胸前一对小巧的胸部，掌心微拱做出揉捏的模样，但水一淋，就像人鱼公主梦碎一般赫然惊醒。
莫子阳心下一酸，不禁哽咽，手贴在那平坦的胸前，指尖恍若不甘地用力一抠乳尖，令人难忍的痛钻进心底取代了那股酸涩。他惊愕的睁眼低头俯瞰胸前，又动手按压还隐隐作疼的尖端，新一波的刺激再度从那处泛开。那尖锐细緻的疼痛让他想鬆手，却又爱不释手的在那里搓揉反覆检视，痛得眼眶、乳头都泛红，他却呵地一声笑了。
这就是发育吗？原来长胸部真的会这幺痛、这幺不舒服。可是他喜欢，实在太喜欢了，这深刻的痛觉正告诉他，你要长大了，成长成你想要的模样！
莫子阳心上的灰暗一扫而空，终于忍不住在疼痛中掉下几滴眼泪，在浴室里独自品尝迟来的喜悦。
身体传来的喜讯让他在清洁下体时多了一丝耐心，莫子阳一边搓洗着一边想自己能做些什幺，他想像自己做着女孩子常做的事，打扮自己，换上洋装或是化妆，应该都是些很不错的事吧？
他凝视雾气中的倒影，湿漉漉的髮丝乖顺的贴符在脸颊耳朵上，他可以再把头髮留得更长，可能可以留到腰，微风吹来的时候会像电视上的影星，柔美而飘逸；他可以穿上女装，离学校远一点，不要被发现就好——
对了！
他想到一个地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那天夜晚，那里会有很多人，他也许能借助黑夜的帮助，不被人认出来，还可以满足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
他可以和老闆娘请假，去体验那个魔幻的夜晚。
但在这些之前，他还有非常多的课题等待他一一克服。
隔天一早，莫子阳早早出门——信箱上的字条犹在——他先去店里找老闆娘，为昨晚的无故旷职道歉，自然是获得老闆娘一阵骂，说要扣他薪水，警告再有下次就要他走人。莫子阳一再道歉弯腰，随后老闆娘话锋一转：你这阵子上班老是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有肉的脸都消风了，是不是遇到什幺问题？没等到莫子阳的解释，她又说：下次有事记得先打电话来，事后也可以，我昨天差点要打电话给你父母。你喔，真是我最放不下的员工。
莫子阳低着头傻笑两声不敢抬头，眼眶涩涩的，眨了好几回眼才把感动的苦涩吞回去，哑着嗓子再道对不起。老闆娘仅是拍了拍他肩膀，便推了他一把赶他去上课。
这份感动弥补了一些痛苦，多少化为勇气，莫子阳从前门进入教室，在固定位置上看见黄靖媛，本来想再向她道谢一次——他并不是真的认为那些关心是多余的，相反的，他无法承受那幺多出乎意料的关怀，除了小时候在母亲身上感受过外，就再也没有像昨天和今天这般被关怀和感动的情绪产生了——只是黄靖媛却在与他对上眼的瞬间撇开了视线，换了教室也是同样情形，莫子阳明白这是什幺意思。
连班上唯一会对他笑的人都收回了笑容，莫子阳不是不难过的，却无法说些什幺，毕竟这处境是自己造成的，只能收拾好心情继续上课。
世界又回到原本的色彩和平静，而年底的盛事悄悄地靠近，圣诞节与千禧年沖去了伤痛，下课时间同学们在教室各处笑论行程、计画，和千禧年可能发生的种种议论，就连莫子阳这种没朋友的人，雅虎信箱也躺着几封12月21日世界末日论、跨年当天会因电脑无法从1999成功转跳成2000而当机之类，众多毫无考据的传言。可更多的是同学们口耳相传，互相结伴找人联谊、夜唱、夜冲，甚至夜闯鬼屋来纪念这历史难得的一刻，而莫子阳只是在每个晚上回房后抽空一遍遍的用美华泰买来便宜化妆品练习如何将自己装扮得更像女孩子。
他的胸部仍然作疼着，不论课堂磕碰到桌沿、睡觉翻身趴着、打工搬书时都在提示着莫子阳，只是发育不甚理想，他太瘦了导致胸部的成长极度缓慢，为此他努力摄食，尽力的增加自己的食量，和摄取更多的营养，令莫子阳偶尔生出自己像是为过冬囤积脂肪的动物的错觉，藉此保持乐观，迴避过度思虑，例如前阵子莫名出现，如今却彻底销声匿迹的录音带，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收到东西了，当然也没遭到预料的恶作剧，一切祥和的就像即将到来的圣诞夜。
这一整天的课教室里充满着浮躁的氛围，下午益发明显，最后一堂课已经有人开始偷偷画起妆来，甚至在下课前有男生早就抓好髮型，待下课钟声一响，教室立即沸腾，那鼓躁动就连莫子阳也难以抵御。
就在有人差一步踏出教室，黑板被老师用力敲了一下，那声响抹去整间教室的喧哗，老师废话也不多说，就一段：喝酒不骑车，骑车不喝酒，要载女生的小心点，人家女孩子的命在你手上。星期一不准翘课！
众人欢呼一声，几个热情的朝老师喊声我爱你，就拔腿跑得不见人影，莫子阳看着人群迅速消失，也跟着移动脚步去牵车，行经校门口停红绿灯时，黄靖媛和沈盈婷一起站在路边笑语靥靥的戴着安全帽，黄靖媛男友在她身边热情地打转，而沈盈婷则是对着黄靖媛男友的朋友显得热情，那人笑得疏离，沈盈婷却没读懂。
绿灯。莫子阳催了油门离开，直奔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