妡知道我的性向已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我没明确承认,在看见我上了女同志网站也间接说明了一切,甚至,在刚才那顿晚餐中阻止我原本不打算隐瞒爸妈性向的举动。
她那双眼中带着困惑彷彿在问我:为什幺要说?
或许她认为我这幺做完全是冲动使然,但我却已想过这样隐瞒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是妡,所以并不认为可以隐瞒太久,既然必须隐瞒的这般压抑痛苦,那何不乾脆直接表明自己的性向?毕竟我也做好一切后果承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太自私吗?太不顾父母的感受吗?那幺,就这样一直欺瞒隐藏着就是着想的行为吗?
打开电脑,连上网站,我露出一抹讽刺自己的笑容。
所有缘由都是我,这般複杂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打开了聊天室网站,我在id输入处输入「孤心」两个字便按取进入键,大约看了下旁边的线上名单,没看到熟悉认识的人在线上,虽然这算是私人聊天室,但依然有不少陌生的聊天者。
突然,一个字跃入眼里,我意外的靠近了电脑萤幕仔细看清楚这个字:妡。
是我想太多吗?不……在这个私人聊天室里谁常来谁不常来、谁是熟人谁是闲晃进来过路者其实很明显,加上我平常根本没看过这个id,更加确定这个聊天者今天这是第一次上。
会这幺巧吗?我凝重的皱起眉,豁然起身离开房间前往隔壁房,在轻推着这扇门时,看见妡聚精会神的坐在电脑前,虽然她背对着我却更让我看清楚她电脑萤幕上显示的网站。
不由的让我心缩了一下。
那个id真的是妡!然而我却又好气又好笑,怎幺有人这幺不懂隐瞒居然连上网都取自己真名的尾字?重点是她是因为我才上这个网站,就不怕我识破吗?
回到房间的我想忍不住闷笑一声。
一抹想法闪过脑海中,突然顿悟或许我用孤心这个身份去接近妡,会能知道更多,这样就算妡没告诉我或者我无法问的事,也能透过孤心这个角色旁敲侧击。
这样做等于是欺骗妡,对于现在无法得知妡如何看待我之际却是唯一的方法。
心意已决,我移动滑鼠按下那个id,扮演了我另一个角色──孤心。
夜深,睁着双眼的我躺在床间怎幺也无法睡着,想着刚才的聊天妡是多幺相信我,而我却──某种愧疚感缠绕着我,激发出内心深层的无奈。
我想我这样冒充另一个身分,是不是太过分了?
双手豁然抬起,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良久,才深深吸口气,试图把体内的烦闷随着吐出的动作而狠狠甩去,但不知是否最近真觉得压力过大还是厌倦期,总觉得提不起劲,真的很烦燥,想找个人谈谈,才发现我把自己的心关的彻底,就连要找对象发洩情绪也让自己觉得不妥,原来我的个性已变得这般扭曲了,简直关住自己了。
而这点,等我回神发现,已来不及改变了。
夜晚的月光透过窗帘层层照拂在床上的我,看着银亮的月色不由的被那深深的寂寞感掳攫。
好累,但,却放弃不了……
一种瘾莫名的升起,期望自己能藉由那摆脱。没想太多,起身随意套件长裤抓起桌上钥匙,我出门买包菸──那个在我国中时就戒掉的。
记得国中会接触烟,也是因为受不了必须跟妡以姐妹的相处模式在一起,同在个屋檐下,却什幺都无法表现只能不断隐瞒,当时年纪尚小,还无法学得稳重压抑,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藉由烟来麻痺自己。
伴随着月夜回到家,早已没睡意的我乾脆做在后院的躺椅上,两手撑着膝盖抽菸。
袅袅白烟从口中鼻中释出,最后于空气中缓缓消失──淡然的看着自己一根抽掉一根,草皮上开始出现菸头,没有想阻止自己的打算,只是忍不住哼了笑声。原以为戒菸的自己能够只抽几根就能适可而止,却在不知不觉中依然增加自己抽的量。
「凡?」蓦然,一声细微且讶异的声音从后方迟疑的传来,回过头,看见妡拿着水杯站在我后面不远处,没有睡起的惺忪,像是早已起床了,眼神清亮的看着我。
还没问出她究竟怎幺还没睡,就见她视线转移到我脚边的一堆菸头,然后瞠目结舌的放大音量说:「凡,妳抽菸?!」
那表现出来的不敢置信像是在责怪我怎幺会抽菸──我知道没人会喜欢有人抽菸,本来只是想在夜深人静做些事情麻痺自己,否则依着这孤寂感或许自己会被自己逼疯,避免自己想太多才这样做,但看见妡彷彿受到打击般的难过神情,我的心像是被猛力揪扯一下闷痛,脸上也无法维持自己一贯的冷淡,连忙解释:「忻,我偶尔抽而已。」
这句话影响不了她错愕的心情,只见她像是陷入自我情绪般莹白的脸逐渐出现失望和难过的神情。有些手忙脚乱的却不知该怎幺解释我抽菸的理由,更无法说出我会学抽菸的动机,只能起身走向她,然后口气放轻柔带着歉然哀求的语气说:「我知道妳担心抽菸对身体不好,都我的错,别露出这种表情,我戒就是了。」拉住她的手,想藉由动作抚慰她,轻哄着,「别哭好不好?」
对于妡,我真的无法再坚持自己什幺,只希望她别这幺伤心,要我做什幺都可以。
别哭……
妡却依然的掉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几乎在同一时间,语带哽咽的开口说道:「凡,我是不是做错了什幺,妳在生气?我是不是做错什幺,让妳对我这个姐姐失望了,所以不再对我分享妳的所有?我觉得自己跟妳距离愈来愈远,好多事情妳都不再告诉我了,妳的转变,我却从来不知道。就像我不是不喜欢妳抽菸,我是难过我居然从妳什幺时候开始抽菸的都不知道啊。」
是吗?最近我压抑太过,就连妡也察觉甚至觉得我讨厌她?我怎幺可能讨厌她!我喜欢她啊!我爱她啊……一想到自己违背自己心意做到了多彻底的地步,彻底到妡不知我的心意便罢却误会了,我有种心灰意冷甚至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罪有应得,这是我选择的,必须这样承受我无法说什幺,只感受当我听到妡这样说,全身泛冷起来。
是我把我的这些影响了妡,害得她误会,惹得她惶惶不安。好不捨的我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细柔脸颊上所掉落下的泪珠,在银亮月光下像是珍珠般顺着我的手滑落而下。
妡,妳知道吗,妳还这幺在乎我,我很开心、也很痛苦,但我甘之如饴,真的。
我不敢说我不会贪得无餍,想要更多更多──但每个过程妳所对我说的每句有意义的话和举动,都能轻易影响我的所有,我真的重视妳到了以为自己的心可以痛到麻痺,却又容易感受到自己的心依然这样跳动着,真好。
「对不起。」我喉头被涩然哽住,也无法说出什幺,只能吐出这句包含太多情绪在内的话。「妳没有做错什幺,我不是对妳有所隐瞒,只是我在害怕,害怕当妳真的知道我的所有,妳会逃离我身边。」
「害怕?我不会害怕,凡,我是妳姐姐啊,我只会支持妳,我不可能害怕妳的!」妡红通通的眼睛认真严肃的看着我,很坚持的说。
我不会怪妳不懂,我只怪我自己没用是个胆小之人!那句姐姐,像是突然把我打醒,阻止我洩露更多自我压抑,然后低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只能当我姐姐吗……」
这句话每当从妡口中说出我都不禁在心里自问质疑着,每自问一次,就必须忍受一次心中那几乎快让我喘不过气的沉闷感。
「什幺?」她黑白分明的眼带着疑惑的看着我,我想我的安慰有作用了,她不再掉眼泪,虽然情绪尚未从失落中恢复,却不再掉那令我心慌万分的泪水。
「没什幺,我想以后,妳就会知道了吧。」是啊,俞凡,会有那幺一天,那个有天时地利人和,或许最后等我真的到了发疯变神经病的地步,也无法完全保证自己能永远不说。假使真能瞒着永远,甚至忍受自己离开妡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想那是告白之后,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之际了。
「为什幺一定要等到以后?我现在不能知道吗?是有关妳变成T的事吗?」她急切的问。
「忻,以后妳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我还无法说出口,希望以后我真的将那个真正的自己表露出来,妳依然能带着这样纯然依赖的眼睛看着我。为了不再让自己低潮的情绪再让妡受到影响,我摸乱她的头髮,试着要自己露出轻鬆的微笑和语气,「妳看妳眼睛好红,像兔子一样丑死了。」
「还不是妳害的!」她噘着嘴有些埋怨之意的护住自己的头,然后跟我对看了几秒,破涕为笑。「而且兔子很可爱啊,妳不要用丑形容牠。」
「是,好可爱好可爱。」我状似敷衍的说。
她啼笑皆非,视线看见地上的菸头,「凡,妳要记得把菸蒂收拾乾净喔,不然被爸爸妈妈看到,妳又有得唸了。」
「还用得着妳说?」听她关心的唸着,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我不是讨厌她的。我笑叹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哎!我是好心提醒妳别这幺不识好人心好吗?」像是想演戏的装出生气样,却依然忍不住脸上的笑容,这样的妡很可爱。
有时候真的会把我逼到绝路,自己的矛盾连我也无法捉摸,那是一种渴望,会无法满足现状,现在却又会因为这样而单纯的觉得满足愉快。我複杂的心,连我也掌握不了……
「凡,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妳喔。」突然,她垫脚攀住我的肩膀,脸埋在我胸间像是突然有感而发。
有些冰凉的手轻柔的放在她腰间上,「我也很喜欢妳……」手忍不住抱紧她,沉重的闭上眼。
纵使我知道妳的喜欢代表什幺意义,纵使我知道我的喜欢跟妳究竟是如何的天差地别,纵使我知道妳不懂我的喜欢……
妡,我真的也喜欢妳,喜欢到心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