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时曹操真放了箭,你该如何是好?」抬眼望他,她仰倒于地面上,青丝披散一地,和他眼脸相距极近。
其实她清楚,子龙的性格向来谨慎非常,做任何事前,都定是经仔细考虑过的──即便是单枪匹马去闯入敌营救阿斗。
可即使明白这点,她心头仍有千千万万个不安,就深怕会出一点儿差错……
而他听她这话,却是不由得轻笑出声,「放心,我就是插满了箭,也定守诺回来见妳。」眸光温柔坚定,他轻声启脣,嗓音沉沉微哑。
插满箭?那是刺猬幺……她抿脣,「那好可怕。若真如此,我才不想见你。」嗓音微哽,她简直无法想像,若真见到那样的情况,她会多伤心……
她才不想看他变成刺猬,肯定哭死她的。
「所以不会发生。」见她眸光黯然,他低歎一声,抬手轻抚上她的颜,细细将她颊侧的髮丝拨至耳后。
她微微抿脣,一颗心却也逐渐为他平抚。
和他依得那幺近,她却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仔细地瞧过他……他仍然如同当年初见一般,俊美潇洒,尔雅不失英气,眉宇间的成熟稳重,也随之日益加深,却更跟着多出了许多凝忧和岁月痕迹──
她当初以为,他的眼是清冷肃然、疏淡而不可亲近,后来却发现竟是温柔缱绻、霸道专注──然而,她却也陷在了这一双眼睛里头,再无可自拔……
两相深深凝望,半晌,他垂首下去,歛眸,倾颜轻吻上她的脣。
开始原是点水般的轻吻,他轻捧着她颊侧,闭眼细细描绘,却不禁是动了情,吻得愈发深切起来,另一只手更缓缓移下到她腰际……
她阖着双目,任由他加深了吻,却也不住跟着深陷其中,情不自禁地环上他背脊,青涩而动情地回应。
缠绵未止,一吻还休。他稍离凝望,紊乱吐息片刻,眸色渐深,又更加狂乱地覆吻上──
「哎、子龙啊!大哥让俺来找你和若舒去见他──」
房门被霍地挥开,张飞也未告知过,大剌剌便开了门进房──却是瞧见地面上一双交叠身影失措地顿下动作,错愕双双回头看他。
他仔细一瞧,那边赵云衣衫不整,何若舒脣上还残余着被吻过的红肿,两人还都喘着气……竟是满室旖旎春光。
门边张飞看着一愣,这才意会似乎自己打扰了什幺,连忙便将门掩上,「哎呀──对、对不住啊,俺……俺这便去告诉大哥,你们且继续、继续……」
闻言,她瞬即回神过来,面上一烫,猛然便推开了赵云,坐直起身子,面颊火烧般地烫红,「不不不、不是!益德大哥、你误会了!」
张飞哪里还敢再留,窃笑着便迅速出了船舱,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早先才在想着这两人八字何时才要一撇,这会可好,生米都準备要煮成熟饭啦!
羞恼地侧头望向罪魁祸首,她却竟见他颜上满是笑意,登时更加羞脑起来,「赵子龙、都是你!」红着张脸,她气恼地怒拍他胸膛──没、没事把她压到地上去干幺!
他见状,似乎觉得她这反应可爱,于是忍俊不住地噗哧笑开,「待会再同益德解释便是了。如今舒舒难道还怕被我损了清誉?」脣畔扬着愉悦的笑,他调侃道了一句,好整以暇地伸手整理衣衫,重新将衣带繫好。
倒是话说回来,扒他衣服的可不是他自己,这可不能全怪他啊?
而她红着脸鼓起了嘴来,「你就看我以后嫁不嫁你!」
说罢,她便爬起身来,往房门外冲了出去。
他不禁失笑摇首。当初让他脱衣的可是她呢──而且她方才,不也回应了他的吻?不过,虽说他虽动了情,但却是真没想真要要她的。
但……若益德没即时进来──他还真料不準,自己之后究竟会做出什幺。
──兴许,便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
长板坡之战,刘备被杀得措手不及、全军大败,十万百姓更全散至各处,或死或伤皆有,原来的两千骑兵,更落得只余下几十骑。
糜夫人重伤投井自尽,只是幸得,还有赵云死战保下甘夫人和幼子刘禅。
──赵云和何若舒在随后不久跟着张飞到了船中主厅议事,只一个从容淡然、一个羞脑赧然,神色各异……刘备见状,微微挑眉望了过去,「三弟,不是说了让子龙多歇息会,再让他过来的幺?」
张飞闻言,立刻是几分不好意思地挠头朗笑起来,「哈哈哈!大哥说的是,子龙方征战归来,俺是该让他与何姑娘……好生歇息会的。」这话说得别有深意,他目光暧昧地看了那边两人一眼,笑得还略有几分不好意思。
而听见这话,何若舒整张脸涨得更红,连那边宫月都在偷笑。赵云倒是大气地微微扬脣笑开,「无事,方才歇了一小会,子龙精神甚佳,主公和益德不必忧心。」拱手浅笑,他说罢,神色便又恢复如常淡漠认真,「如今事态紧急,还请主公和诸葛先生告知后事。」
他此话一出,厅里其余六人的神色登时肃穆了下来。而刘备歎口气,方几分忧虑地开口道:「听闻曹操已快马去攻江陵,因而转往江陵一事,恐已暂无可行。之后该当如何,先生可有计策?」侧首望向诸葛亮,他眉间深凝。
然诸葛亮却一点未显忧心,仍温和地笑得轻鬆,「主公不必忧心,亮先前已请了云长将军派人去知会过刘琦公子,如今船舰正往江夏,想必公子应当很快便水路来会。」浅浅勾脣,他神色淡静,彷彿这一切都已料定在他算盘里。
──可他心里仍不住地歎然。
那十万百姓,终究是因刘备心软,生灵涂炭。
只是幸得他让关羽在这里领一万大军等候,并截曹操后路,总算是没有料错,也保住了这重要几人的命……
「可如今,江夏毕竟也非能长久相待之处。」并不意外诸葛亮会这般说,关羽亦跟着开口,眉头仍紧紧蹙着。
他虽亦觉得这个年还不及而立的儒生根本成不了大事,但他能早先料得后事,令他在此断后路、还有让他提先一步去联络刘琦来援……他不得不认,这军师,确是有几分秤量在的。
然而江夏不过是紧临江东,位于荆州边缘的一处小城──若曹操要来攻,不出几日便能拿下了,哪里是他们能久驻之地?
「云长将军说得不错,可曹操却并不会立刻便来攻江夏。」脣畔仍然含笑,诸葛亮放下茶杯,再从缓地重新将之斟满,「江夏、夏口等处紧临江东,若是攻下,便形同于向孙权宣战。而曹操此行来攻,不仅仅是为拿下荆州和主公,那十万军马,原先就是为了取下江东一带势力。」笑意微歛,他望向众人,神色认真非常。
刘琮会降,想必曹操很早便已先有预想……而要问鼎天下,当今局势来看,也就只有江东会成为他最大阻力了。
赵云闻言却也跟着凝起了眉,「依先生如此说来,曹操不是更该直接举兵南下,一齐灭了我等幺?」
「能多减少伤亡、并收服江东孙府盘据已久的势力,比起大动干戈,毕竟要来得省力许多。」轻轻扬脣一笑,诸葛亮顿了顿,「曹操不会立刻去攻孙权,却会先遣使去令他投降,然放眼天下,如今能与之相抗的,也只有孙权……」
嗓音微顿,他眼里却仍带着笑意,然而深遂无底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光芒──
「主公若能与孙权联手破了曹军,曹操威势必然大损,短时间内,都无法再威胁孙权,甚至主公。此次,如何说服孙权出战,那才是要点。」
而张飞听得他这番话,立刻便急得直接站起了身子来:「既然如此、咱们还不快到江东去?俺就不信,这孙权真能眼睁睁将家业拱手让给那曹贼!」霍地重重拍了下桌面,他宏亮嗓门吼得整室的人都不禁想掩耳。刘备无奈,正想出声让他静些,那里诸葛亮却又徐徐发了话:
「益德将军莫忧。孙权已然得知曹军来袭之事,前几日已让人快船过来荆州,藉着弔唁刘表之名查看情势──此人正是谋士鲁肃。至江夏时,想必他们也差不多该是要到了……亮可亲自过去,说服于孙权。」定定地望向刘备,他开口,嗓音如同三月春水般温煦清澈,却响亮得透彻,令急躁的张飞也静了下来。
刘备见他如此胸有成竹,原来黯然颓败的眸子也不觉跟着亮了起来:「如此甚好、先生果真有远见!」他原先还忧愁自己难道便真的就要在此一败涂地──想不到于今,他却仍然这般从容……他这卧龙,果真是请对了人!
虽说……他余光瞥见宫月,不得一顿,眸色微深。
不,无论什幺,都没有他的大业来得重要。
而诸葛亮又笑,「届时还请主公佯作不令我去,若太快显了弱,只恐会落了下风。鲁肃若问曹军虚实,主公只须推不知,然后让他来问亮即可。」
「好!」刘备大笑而应,一扫先前战败阴霾,颜色都几分焕发了起来。
若能藉此机会死处逢生……那便真是太好了!
一旁何若舒听着他们言论,却不禁有些讶然。
这幺快就过来了?这回这信送得还真是快──她当不会让他们忧心自己了吧?
不过,做说客幺……
说起来,她已有许久没有回到那里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