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听说了宫月这号人物后,何若舒一方面心里好奇、一方面也忧心甘夫人的担心成真。正巧听说几位将军正好从刘表那里回来,便前去略作打探──
「宫月姑娘?」关羽闻言时,正提刀回来,听她这一问,神情一霎疑惑,随后又是淡然下眉眼,「何姑娘说的,是几日前大哥带回来的姑娘罢?这姑娘的来历不明,关某也不甚清楚。只知晓她似乎与大哥立了约,因而才来此,但却说了自己并未打算久留。」
女人的事情如何,毕竟并非他们这些弟弟所能管。大丈夫何患无妻?若那是大哥喜欢的女子,自然是好事一桩──虽然对于这来路不明的姑娘,他多少还是心存戒备。
「哎、妳说的是大哥前几日带回来的姑娘啊?」还未待她回应关羽,随于一旁的张飞便兴致勃勃地出来抢了话,「别的俺是不清楚,不过瞧大哥对她特别上心倒是真──说来啊,俺可是头一回见大哥和一个小姑娘斗嘴!」笑得爽朗,他看来挺高兴,似乎是也觉得有趣。
「斗嘴?」听他这一说,何若舒也觉得新奇了起来。印象中,刘备总是温吞和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虽然偶尔流露的目光并不可忽掩他藏于心腹中的野心和心思,但就是对他最于信任的关张二兄弟,他也始终不会显露过多情绪。
或许说来,刘备究竟是个怎幺样的人,便连她和子龙也瞧得不清楚吧?只是她原来就不擅长和城府深的人相处,虽说他算做是她主公,但她自然便不会刻意去亲近──说来她实在很难想像,那样一个隐藏极深的男子,究竟会如何去和人斗嘴?
「是啊,这新奇程度啊──简直比子龙待妳的不同要来得更过!」嗓音宏亮依旧,张飞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往,说话也从来都未经过脑筋,「倒是妳怎幺老还喊俺和二哥做什幺将军的──以后都要成弟媳了,这还这般生疏。」几分嗔怪地挑眼看她,他盘手嚷嚷,于她至今仍是「将军」来又「将军」去的敬称并不甚满意。
说她是将来弟媳,那是因赵云说来也已然早是刘备营里跟随许久的忠心将领,于他们而言便如同第四位义弟般亲近。那幺她若嫁了子龙,自然便是弟媳了!
然而却连关羽也不禁笑起,「益德说的是。无论如何,何姑娘也跟了咱们许久,将来也是子龙的夫人。若是还如此生疏,哪里说得过去?」捋了捋长鬚,他笑得颇为和蔼。
而她闻言,只得略有些尴尬地垂首挠了挠头。「是……云长大哥、益德大哥。」几分赧然,她乾笑几声,顿然又道:「既然如此,二位大哥也别唤我姑娘了,便同叫我舒舒吧。」
其实,她只是实在不习惯,自己竟然要给几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名人叫自己的暱称……孙权孙策于她而言,那时年纪都还尚小便罢,子龙是因她那时还不晓得他便是赵云、而且于她初遇时,她心里是觉得他们年纪差不多的──虽然身体上的年龄是差上了六岁。
不过……随着来这年代的日子久了,好像这些人,于她而言也早就没有那幺遥远,说来也不过就如同身边的一个大哥一般亲近。叫不叫小名,似乎也已然没那幺可怕了?
「哈哈哈!那莫不是子龙于妳的爱称幺,咱俩可不能抢了去。」听她总算改了个称呼,张飞十分高兴,又是朗声笑开,「俺和二哥还是直呼妳名字便好……何姑娘是叫若舒不错?」扬眉,他倒也没想得太多,只是总觉一贯都听着子龙唤她这爱称唤得久了,他若与二哥同唤,可是会有些奇怪的──至于甘夫人与她同是女子,那自然又是另一番回事。
何若舒听得颜上一阵泛红,只得扯了扯脣应:「是,是若舒没错。」微微颔首,她这心里头简直难为情得都想挖洞──虽说自从她和子龙在一起后,旁人一些调侃揶揄总是少不了。可如同张飞那幺直接,她还真是不晓得怎幺应对啊……
于是乎──因话题被岔开,她最终还是不晓得那个据闻与刘备关係非比寻常的姑娘,究竟是何人。
虽有几分惋惜懊恼,但后来她想想,这些终归并非是她的事情,也就乾脆不再去烦扰。刘备毕竟是将来的蜀汉皇帝,将来三妻四妾那是无可避免的……兴许,那也是甘夫人的命吧?
至于子龙那誓约……无论是不是真心诚意,她想,有他愿意那样对她许诺,她这也算心甘情愿地信了罢。
「何姑娘又来找书幺?」
提裙挪步欲进书房,她才靠近,便听得门边侍卫亲切问候。微微一愣,她随即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前些日子把《诗经》读完了,便想来寻《论语》。」挠挠头,她手里还拿着几卷《诗经》,準备便要还回去。「主公在里头幺?」向里头探了探头,她又问。
话说赵云自知晓她喜爱找书读后,便让人四处去寻了许多旧书回来书房里放,也算是给昔日的新野增添了不少文雅之气……自然她也因此而和书房的侍卫熟稔了许多。
反正她也只是来借借书,虽然偶尔会遇上前来批改公文的刘备,不过互相惯了,也就稍微颔首过,说话招呼示意便罢。
「主公不在里头,不过……宫姑娘却在里头。」回首看了眼书房,侍卫顿了顿,道。
她微微一愣。「宫姑娘?」
而侍卫点点头,「是啊,宫姑娘说想看书,主公便让她来这儿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真是没想,她方才才在打听的人,竟然就在书房里头。
缓步进书房时,她才探头,便见一名一身墨绿深衣曲裾的姑娘正伫在那儿,手捧竹简,样貌清秀妍丽,眉梢眼角透着一丝冷意。瞧来气质恬静,却感觉有些不易接近。
她看得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子与安静寡言的糜夫人、明豔温婉的甘夫人不同,看来还十分年轻,似乎年纪小她许多,是个看似清冷标緻的少女。
结果她看得太仔细认真,一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柜子,上头一个书简便「砰!」地砸到了她头顶上──
「哎哟!」吃痛地叫了出声,她接下竹简,一看,竟然正好是《论语》……蹙眉,她才想抱怨一番,便见她眼前的姑娘眼带疑惑地看了过来。
呃,这下糟糕,她这不是偷窥被人逮了个正着幺……眨眨眼,她有些尴尬,连忙弯脣笑道:「对、对不住,打扰到姑娘了幺?」乾笑了会,她眨了眨眼睛。怎幺自己这幺个冒冒失失的性子就改不好呢……
「没有。」墨绿衣裳的姑娘淡然摇摇头,抬眸看她,又问:「请问妳是……?」
听这问句直接,何若舒眨眼微怔,才又笑着踱过去,「是我失礼了。妳便是宫月,宫姑娘吧?我是何若舒,草右若、舍予舒……听闻妳方来这里不久,定还有许多不适应吧?」笑得灿烂,她想尽力展现得热情亲切些,就怕自己这天生脸臭又让人觉得自己难接近了,「啊,若是不弃嫌,宫姑娘唤我舒舒便可以了。」
见她这般热情,宫月颜上一滞,微微有些呆怔,随后方才开口回应道:「舒舒……唤我小月便行了。」看着眼前素衣女子样子颇为亲切,她便也微笑回应。
只是想不到这里还会有其他女子出现?难道是刘备、还是谁家的夫人女儿什幺的……
瞧着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何若舒便觉几分亲切了起来。许是因为她之前在现代也有个妹妹,家里又是单亲,便习惯了照顾人……后来到了江东,孙策孙坚军务繁忙,吴夫人也不可能一人顾着这幺多人,她便又时常照料孙尚香和孙权等弟妹,想来尚香至今,大概也只比她小上一点儿吧?
那个刁蛮的小姑娘……现在应当已经长成一个漂亮剽悍的少女了。
「才听说主公带了个姑娘回来,聪明伶俐。这军营里头啊,几乎都是男人,能多个朋友也好,妳若有事,也可儘管来找我。」难得能在刘备营中和甘夫人以外的女子说上话,她拉回思绪,几分高兴热切地开口。
毕竟糜夫人通常也不太搭理她,甘夫人身子又不好,她也不好时常去叨扰……如果能多个朋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只身一个姑娘在满是男人的营里,不会不习惯吗?」见她搭话,宫月也不推却她的热情,便开口跟着问了句。
毕竟这里怎幺看、都不像她这样气质的姑娘会在的地方啊?而且她想来,似乎也没听说过「何若舒」这号人物……
闻言,何若舒微微一愣,随后是几分不好意思地笑着耸了耸肩,「啊……许是惯了吧,从小便是如此。」毕竟她自入到孙家后,周身几乎也都是男人,也是几次被孙策跩上战场,自然久了也就习惯得非常了……军营里头出现女人,说来确实是件挺奇葩的事情罢?
「嘛,也是,习惯便行了。」耸耸肩,宫月听她这番回答,却也不禁几分好奇起来,「那舒舒是为何来这呢?这里从哪看都不该有女子啊。」
何若舒听她这一问,又是一愣。
才想问她怎幺会跟着刘备到这里来的,结果竟然被她反问了去?她有些苦恼。可要说她为何来这里──「这个……」为难地蹙眉沉思,这件事情说来实在太话长,要她从哪儿讲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