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苹学姊先是一诧，然后露出苦笑。「是啊……我一开始也像妳一样，把方寅想得很好，才华洋溢、长相也很出众，而且对我很好。没想到，真正交往以后，我才发现他到处留情，一旦发现对方对自己有好感，他就立刻展开攻势。我们因此常常吵架。」
她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无奈，「因为那时候还喜欢他，所以我就妄想着，也许我会是改变他的那一个人——但毕竟现实生活不是小说或戏剧，而我也不是那个幸运的女孩，他只是变本加厉，根本没有任何改进，甚至觉得我大惊小怪、脾气差。」于苹学姊自嘲一笑，「认清这一点后，我就狠下心跟他提分手了。他听到我说要分手，也根本不痛不痒，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我惊讶地望着学姊，「原来是这样……」想必学姊当时一定受了很多的伤。所以，她之后才会这幺希望我认清学长的为人，不要像她一样被方寅学长伤害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学姊耸耸肩，似乎不愿再提。
然后，她望着我，突然开口：「说起来，我还是得向妳道歉。」
「……学姊？」我诧异地出声。
「我们高三最后一次表演那天，我在后台见到妳，看见妳手里捧着卡片、眼神既失落又无奈，又想到妳每一次表演都会到场支持……我实在很想帮妳完成心愿，所以也没想太多，就替妳转交了卡片。我本来以为，妳只是留下名字而已，方寅应该不至于大费周章去找妳，何况我很久都没再听闻他对女孩子出手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决定要拚考试、心性有所改变。没想到……他终归还是本性难移。」于苹学姊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语气既无奈又愧疚。
光从她的语气和眼神，我就感觉得出来，她是真的对我感到抱歉——我本来就不怪她，现在听到这种话，不禁感到更慌张了。
「学姊，妳别这样说！我真的没怪妳！要怪的话，还是得怪方寅学长啊！」我急忙说道。
于苹学姊望着我，良久才露出迟疑的神情，问道：「妳真的不怪我？」
我用力点点头，「我从来没责怪过妳，真的。」
「太好了，咏絮。」学姊对我露出一抹浅笑。
「好了，学姊，图书馆快开了！」我笑着说道，「妳快去排队吧。」
「嗯。谢谢妳。」学姊笑着对我说，一边转身，準备走入排队人潮。
我举起手，向她挥了挥，「我走啦，学姊！祝妳读书顺利、考试加油！」
学姊没有回答，只是朝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想，这大概是我目前为止看过学姊脸上，最美的笑容。
＊＊＊
大概从星期六下午左右，就开始持续下着大雨，再加上天气转冷，整座城市笼罩在湿冷的天气中。
星期一早上，準备要出门前，我站在自家阳台，丧气地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围巾。即使已经多次确认，我仍不死心，反覆摸了好几次，但湿冷的触感只是告诉我：这围巾还没乾。
我站在阳台上吹冷风吹了好一阵子，即使我再怎幺不甘愿，这围巾的确是还没乾，我只好放弃。
我赶紧拢紧制服外套，回到屋内取暖，这才发现我已经快迟到了！我抓起书包、雨伞，又慌忙地围上我自己的红色围巾，和爸妈说了一声再见后就立刻冲出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公车上有很多跟我同校的学生，空间变得很挤。我紧紧拉着公车的扶手，身体随着公车的行驶摇摇晃晃，而我的脑袋也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之中。
我望着窗外飞掠的风景，脑海想起宋弥恩送给我的围巾，又想起圣诞节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被他的那些话困扰，毕竟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被告白。但我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压抑这样的烦恼、试图不去多想。
而此刻，在摇晃的公车上，我容许自己短暂思考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时光很快就会结束，不像每个入眠前的黑夜那幺漫长，总会让思绪变得无边无际。
『学姊，我不是为了想跟妳在一起才告白的……所以，拜託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尴尬、不要觉得为难。』
回头看宋弥恩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他似乎一直都没有打算透露自己的心意，除了偶尔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他没有再更多的表示了。
甚至连在得知我喜欢方寅学长后，他也没有强烈反对，反而只是担心我会受伤、一直默默守护在我身旁。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真的甘愿只跟我维持朋友关係吗？还是，他只是笃定了我不喜欢他，他才会这幺说、只为了让我们的关係不要变得更疏远？
『我知道学姊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弟弟，所以我不会要学姊考虑或什幺的……那太刁难人了嘛。』
而他，怎幺能如此笃定我不喜欢他呢？明明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啊……
公车忽然紧急煞车，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往前跌去，幸好我及时站稳脚步。
被短暂打断后，我的思绪像断了一样，无法接续下去。我暗自叹了口气，只好放弃思考，乾脆就这样盯着窗外发呆。直到旁边的同学按了下车铃，我才意识到自己快到学校了。
今天我来得比较晚，抵达班级时，班上已经来了将近一半的同学。星期一早上的教室总是闹哄哄的，各自围在一起吃早餐，顺便聊聊週末发生的趣事。
我走到自己的位子，正準备放下书包，却偶然在喧闹之中听见我的名字。我微微一诧，视线循向声音来源，是我们班上一群女生。她们坐在教室前排的位子，正在聊天。
「啊，那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女生，皱着眉头说道：「她们两个礼拜五的时候在走廊上吵得那幺激烈，我还以为要打架了呢！」
「到底是为了什幺事啊？好像都没人去问她们。」另一个女生回应道。
「谁敢问啊？感觉就是很严重的事！王晓梅不知道还摔坏了什幺东西。」明明本来是一群女生之间的讨论，却也马上有男生插嘴说道。顿时间，那群女生身边又围了一小群人，有男有女。
他们似乎聊得很认真，再加上我的位子算是后排，他们坐在前排，丝毫没有发现我已经到班上了。
直到有人无意识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一发现我在班上，立刻回头要大家噤声。所有人了解状况后，全都很有默契地转开话题，谈新闻、谈偶像绯闻……就是绝口不再提起我和晓梅的那场争执。
毕竟他们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只是单纯好奇我和晓梅之间发生什幺事、也没有什幺多余的负面臆测，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反感。只是，一听他们这样说，我又不禁回想起星期五中午发生的事。
那时候的我还没认清方寅学长的真面目，对晓梅的态度既高傲又恶劣。如今想来，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望向晓梅的座位。她还没到学校，这让我有一种愧疚无从安放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