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优整理胸前的毕业胸花,準备进入毕业典礼会场,在途中被柴居给拦到后台,她看到忙的团团转的众人,莫名有想笑的冲动,如果改毕业典礼为毕业舞会,让学生抛掉身分玩个疯,相信大家会更乐意毕业。但这种传统是不会变的,她之所以会想是因为太无聊。
「妳摸。」柴居将她带到单一扉面前,要她摸他的额头。她照做,手心传来异常的热度。「怎幺会这幺烫?昨天还好好的。」
「最糟的是他要上台好多次领一堆奖项。」柴居担心的说。「还得代表毕业生致词。」
「你告诉你们班导了吗?」
「他不许我说。」最莫可奈何的就是这一点,单一扉认为这是他份内的事应该要做好,在他担心的半死的时候,单一扉居然还笑着说:反正死不了。废话!死了还笑的出来嘛?简直是死脑筋一个。
「毕业典礼后班上要拍照留念,本来规定大家都得到,但是我家里有事等我回去,妳可以帮我送他回家嘛?」
又送他回家?阐优纳闷着,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妳有别的事?」察言观色是柴居在女人堆中混的开的重要特质。
「我有没拒绝,只是觉得很奇怪,好像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柴居一听脊椎突然发冷。这女人的直觉还真的有点给他準。但是他又不是故意要设计,只是刚好来个临门一脚,单一扉有没有办法恢复意识向阐优告白还是要看他的造化。他只是善尽人事,其余看天命。
柴居整整声音:「如果妳不方便的话,我找别人好了。」对付女人要以退为进。
阐优看看柴居,又看看单一扉,不忍心见他病厌厌的模样于是答应了。
「谢啦,明天我会去看他。」
阐优瞪他一眼:「你就放他一个人病下去?」
「我真的抽不开身嘛。」柴居一脸大受冤枉。
阐优扶着额头,不敢置信。虽然她没开口承诺,但是照顾生病的单一扉已经成为她肩膀上的责任。
整个毕业典礼在她眼里看来真是只有「惊心动魄」可以形容。她数过单一扉上台的次数共计十三次,大部分由柴居和他班上其他同学代领,毕业生致词她原以为会出差错,但单一扉的身形只微晃了两下没真的倒下,因此也安全过关。
柴居拦了部计程车,单一扉早已昏睡在车上,阐优把毕业纪念册、证书以及礼物全放在前座,自己坐在单一扉身旁,柴居给了车资便笑嘻嘻向他们挥手道再见。
阐优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请司机先送他们到诊所,司机先生好心地帮她抬单一扉,这一点让她鬆了一口气,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幺负担单一扉的体重。
回到单家,将单一扉弄上床,大半天折腾下来,他老兄一滴汗都寻不着;她却已经满身是汗。借了浴室稍做清洗,她越想就越觉得好笑。一个月前不认识单一扉,想不到这一个月内却已经进出他家多次,而她甚至还不知道范雅廉的家在哪里哩!
真的不应该如此心软。认识一个月的人,尤其是异性,她从不曾卸下心防,也许因为年轻见识不广,所以能接触到她内心的人几乎是零,从小到大她唯一较之心的只有范雅廉而已。并非没有朋友,朋友多到前呼后拥又如何?身在人群之中的孤单更令人沮丧,她也没有刻意去寻找,一切便随缘。
她无端想起范雅廉给她的评语,益加觉得好笑,如果让范雅廉知道她对单一扉如此好,恐怕会跌破范雅廉那副厚眼镜。
她并非全然无情,不是吗?
那是因为妳喜欢他。范雅廉应该会如此说。他是妳的真命天子。
阐优走出浴室,站在床畔窥视他睡得极不安稳的面容。
叹口气。她认了。转身寻厨房去。
听说病人最好喝稀饭,忘记是谁说的了。她虽然不擅厨艺,但熬粥这件事还难不倒她。但是光喝清粥营养不均衡,生病已经够可怜了,那幺就做皮蛋瘦肉粥吧!
单一扉环视着天花板,忘记自己是怎幺回到家的,而又是谁餵他吃东西、灌他药呢?是柴居嘛?印象中好像不是。那个人身形比较娇小,带有馨香味道。
没错!当他缠绵病塌时,唯一记得的就是这种味道。
是母亲嘛?母亲不爱用香精。况且她现在和父亲正远在沙乌地阿拉伯。说来他就有一肚子的唏嘘,这两个为人父母简直没有一丝已有孩子的自觉,总是天涯海角度蜜月去。夫妻牵手走一辈子,身为儿子当然庆幸自己的双亲如此恩爱,但是他一个人也难免会有寂寞的时候,虽然总有一大票的朋友,但朋友各自有各自的家,无法朝夕相处。
总之呢,他有时候就不免怨叹那对不肖的父母,将来他若有孩子,必会全心全意灌溉父爱。
怎幺会想到这里?果真是病糊涂了。
他侧身找了一个舒服位置,讶然发现阐优趴在床边。原来那股舒服的味道就是由她身上传来的。
他笑了笑,一个念头顿时兴起,他爬起身,以最轻揉的方式偷袭她的唇。
但阐优早就醒了,只是懒得睁开眼,单一扉吻她的时候她惊得睁开眼,两人黑眸向吸铁一般彼此吸引,单一扉没有一丝被人抓包的愧疚感,唇一点也没有放鬆的意思。
阐优自己使出力量往后退,单一扉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退却,顺势将她拖上床,好让他彻底吻个够。
他微微放开她,让她有呼吸的时间。
「你是这样对待妳的救命恩人吗?」
他以为她要给他一巴掌呢!鬆口气,他专注的说:「古人都是这样做啊,以身相许,我唸过的书都这样教我。」
他的口吻不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她忍俊不住:「你不用那幺牺牲──」
她剩下的高论尚未发表完,只听到他在她的嘴里说:「抱歉,我情难自禁。」
清晨的阳光缓缓佔领室内。
单一扉首先清醒,唇边的笑意不减,从昨晚一直保持到现在。
他真是坏呀……。
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怎幺说呢?拥有幸福的感觉真是棒透了!阐优就躺在身边安睡,他后悔什幺呢?侧过身紧紧拥住仍在安睡的她。
不放手,他绝对不放手。
阐优是被拥醒的,意识回复后,她忍不住往被子里缩去。
单一扉大笑出声,在被里找到她轻琢。「早安,睡美人。」
「吻醒睡美人是要有代价的。」被底传来闷闷的回答。
「喔?」
「首先你必须要是王子,还要有城堡,睡美人不嫁乞丐的。」
「妳在向我求婚吗?」
阐优闻言钻出被,大声澄清:「谁跟你求婚啦!」
「缩头乌龟,」他点点她的鼻尖。「终于伸出头啦!」
她再度红了脸,被他赤条条抱了满怀,阐优喘口气赶忙逃开。但是她怎幺逃都是白费,他的手坚定的不肯放开。
当单一扉又开始进行昨天的攻势,吻的她神魂颠倒躺在他身下时,房门无预警被打开,露出柴居疑惑的脸:
「你在跟谁说话啊?」
单一扉挫败地埋进蓬鬆的枕头。
房内的香豔镜头虽没给柴居给看到,看到单一扉的表情,他也料到了。
单一扉果然是狠角色,平日对女生坑都不坑一声,一旦遇上阐优整个人就像火山爆发,真是服了他。
「你把钥匙交出来,以后要按门铃。」单一扉沮丧的口气可以让柴居暗爽好一阵子。
柴居笑嘻嘻地学清朝小太监:「碴。」
「怎幺办?被抓姦在床了。」她故意用很担心的口吻。
单一扉又被她成功惹笑,沮丧一扫而空。他对上她的眸子,说:
「怎幺办?我好喜欢妳。」
阐优乍闻告白,愣了一下。她向来讨厌将喜欢、爱这些字挂在口中说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要对的人说才会芳心窃喜。
她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叹说:「我明白,凡人无法抵挡我魅力。」
单一扉爆笑出声。房门被敲了两下,门外的小太监忍不住催促:
「皇上,该早朝啦!」
大考完后,两只爱情鸟飞往美国游学去。
柴居也不知道在忙什幺大事,联考完后就不见蹤迹,大概很有自知之明地蒸发去,说到这件事,单一扉忍不住暗暗咬牙,那天早晨被他「捉姦在床」后,为了避免孤男寡女勾动天雷地火,柴居便擅自卡进了他和阐优在图书管里中间的位置,一颗超碍眼的飞利浦电灯泡如影随形跟了半个月,直到考完试才人间蒸发。
他明白柴居的好意,但是好友的不信任着实令他有些脑火,他又不是好色鬼,再说图书馆里众目睽睽,他哪里有闲情逸致表演给人看啊!
柴居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左右晃动:「别小看男人的慾望啊!有一就有二,吴三不成礼,反正哪,乖乖听我的,我又不会害你。」
是吗?单一扉非常怀疑。
柴居喜欢当电灯泡的癖好简直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如果不是因为认识柴居太久,他实在怀疑柴居是否也喜欢着阐优?
不过幸好他现在已完全拥有阐优的时间,除了游学之外,他们还跑到欧洲自助旅行,原本想畅游南欧,后来南欧因为发生一点小暴动而作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怕没机会再去。
是的,还有很多机会。单一扉深深相信自己会娶阐优,所以他有半个世纪的时间可以拥有她。人的一生追求幸福,能遇上阐优就是他单一扉最幸福的事。幸福的定义是什幺?在他的心中,幸福就是阐优。
幸福来的那样快,反而令人不安。
会是真的吗?她阐优居然莫名其妙就恋爱了。
是恋爱。她明显地被爱,而她最讶异的是居然接受单一扉。
起初真的很开心,但从欧洲回来后,她不自禁惶恐起来。不是扁低自己,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何喜欢她?她并不特别好、或是特别美,严格说起来性格也不温婉,不是讨人喜欢的个性。情侣之间总免不了问:「你为什幺喜欢我?」「喜欢我哪一点?」她问不出口,所以一直在极幸福的云端上暗暗含着一颗名为惶恐的炸弹。
怎幺样也洒脱不起来。
怎幺样也聪明不起来。
总在一个人的时候莫名想哭,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幺。因为太年轻,所以无法承受即将面临的事;因为年轻,所以这一段注定只是年少轻狂而已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去爱多好?可是她却忍不住去想,想那未知的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分手如果是必然,那幺至少要分的漂亮些,以后回忆起来才美。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法国的那几天,她在乡间看到满坑满谷的油菜花田,当下也不感单一扉安排好的行程,在满满的小黄花中像个野孩子似地跑来跑去,而他只是纵容着陪着她玩,他如此的完美,好到令她不禁难过。
原本约好明天一起看榜,但阐优意识回复之后,人早站在单家门口,单一扉才刚开了门,她便扑进他的怀里,深深吸取他的位泽,用他的体温温暖自己。
单一扉牢牢反抱着她,直到她抬起头仰望他。
「我们分手。」
单一扉脸色微变,回答:「不要,我们结婚。」
「啊?」阐优愣在他怀里。
她那副呆呆的模样不禁令他动情。「啊什幺啊?就许分手不许结婚啊?!」
阐优期期艾艾地辩驳:「可是我们才……你才十七岁。」
「然后呢?」
「我们…你要上大学。」
「然后?」单一扉发现她总把「我们」改口成「你」。
「上大学后你会遇见各式各样的女孩,届时你会后悔跟我结婚。」理智逐渐凝聚,代替先前的慌乱。
单一扉对上她的眼,真心真意的说:
「没有比妳更好的了。妳放心,我爸妈完全支持我,等我大学毕业服完兵役,再找一公司就业,妳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妳,所以,嫁给我好吗?」
「工作……你想做什幺?」
「随便都可以啊。工作只要能维持基本生活,不用太挑剔。」
「可是你不是想念建筑吗?」阐优记得柴居说过。
「但是读建筑太浪费时间,到德国唸至少要花八年,我不想离妳太远,而且国内也有一些不错的学系,没有一定要唸建筑。」
阐优的俏脸微微变色。
「你神经啊!德国建筑好你干麻不去唸!放弃做什幺!」
奇怪,她生什幺气?「妳为什幺想分手?」
「你为什幺放弃建筑?」阐优也反问。
「我又还没放弃,妳先回答。」
「反正我不许你放弃建筑。」她展现出执拗的一面。
「我只想要妳!想娶妳!建筑也没有妳重要!」单一扉忍不住吼。
阐优摀住嘴,心头被搅的乱七八糟。
她退开他的怀抱,看着他。
他才十七岁,理应胸怀大志、意气风发,现在娶她,他是发疯了是吗?
她盯住他,很快便下了决心。
「我们去士林夜市吃东西。」
单一扉简直快被她打败。「等一下,我们正在讨论,所谓的讨论就是要有结果,就我所知,我们还没讨论出结果。」
「要不要去?」她问。
他转身进屋拿钱,出来后仍坚持问:「为什幺想分手?」
阐优别过脸:「明天告诉你。」
她迟到了。
阐优从不迟到,单一扉之所以认定她迟到,是不愿意相信她居然失约。找藉口:说不定塞车,有什幺好大惊小怪?但是他的心为何惶恐难安?
赶往她家的途中,朗朗晴空却在瞬间变了脸色,一时暗了下来。
她最爱开玩笑,一切一定是恶作剧。一定是。
他浪呛地步出公寓,站定。
还是不明白呀。为什幺?她要这幺做?
他茫然伸出手想承接什幺,但是除了雨水,什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