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蔺夫人在晚膳前遣人来到我的房里,要我只身过去偏听和她谈谈。
我虽知她心怀不轨,却也无理由拒绝,只得由着她了。
临走前,町儿显得很不安,云云也因自己帮不上忙暗自伤神。
但我仍是笑着要她们别担心。
如果连我都慌了,那她们这一些跟从我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呢?我必须镇定。
偏听的灯光晦暗,我随蔺夫人的婢女走入,发现裏头的装饰一点也不马虎,和外头同样是富丽堂皇的,不过也是,当朝除了皇室,还有谁支付得起这样大的开销?大约也只有蔺府了。
蔺夫人正坐在刻满了雕花的木椅之中,身旁是她的贴身婢女,那木椅看起来虽是华丽舒适,但她却一点而也没用到椅背,腰桿立的笔直,就如同她严肃的脸孔一般,不过儘管如此,这仍旧是遮掩不住她玲珑有緻的身材。
蔺夫人的身旁站了几个彪形大汉,而我注意到,他们看我的眼光......似乎有些不怀好意,这令我不禁发慄。
见我来,蔺夫人徐徐开口:「骆二小姐,你终于来了。」
我微微低下头,礼貌性道:「让夫人久等了。」
她嘲讽道:「比起上一次等你沐浴,这一次不算是久等了。」
播弄了下自己指上的玛瑙戒指,蔺夫人悠悠抬起眸子,从木椅上下来,徐步走到我面前,充满着装饰的长指甲滑过我的脸颊,最后硬生生地从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长的还挺清秀的嘛......怪不得有本钱勾引男人。」
「不过,再清秀,还是没有桢儿好看啊......真怀疑你是用哪些下贱的手段勾引人的呢!」
我嫌弃地撇开了脸,远离她尖利的指甲,道:「夫人有什幺话直说便是。」
「哼,直说?」蔺夫人撇撇唇角,也总算不拐弯抹角了。
「我记得上一次警告过你,别偷人家的东西。」她开口。
「是。」我颔首,回道:「但潺潺确实没有偷东西,从来没有过。」
然而蔺夫人不理会我的解释,只是逕自说道:「上一次偷了水和木柴,害得我没热水沐浴,这回,改行偷男人了?」
「潺潺不明白您的意思。」
「真不明白还是假装蒜,只有你心里知道。」蔺夫人冷冷地瞪着我,又道:「近来听闻你和暄儿走得特别亲近,但你可知旁人是怎幺传你的幺?」
我道:「旁人怎幺说并不重要,只要潺潺心里没有鬼便可以了。」
「没有鬼,是因为你已经把自己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了吧?!」蔺夫人提高音量,「别人怎幺传你我不管,但倘若传到桢儿头上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姐?」听蔺夫人扯到姐,我惊呼出声,不料被我这幺一喊,蔺夫人雕花木椅后的屏幕摇晃了下,似有人躲在里面,蔺夫人见状,直接道:「桢儿,这死丫头嘴硬,你可有什幺好办法?」
「把证据拿给她看便是。」随着那温婉女声传出,姐清丽的身影也跟着从屏幕后出现了。
我原以为自己看见救星了,上前拉住了姐的手,说道:「姐,蔺夫人误会我和蔺大哥有什幺,害得你不高兴,你帮我说说话好幺?」
没想到姐只是嫌弃地用力甩开我的手,我冷不防地后退了几步,差点儿跌在地上,姐却又是用她的脚踢了我一下,没了平衡的支点,我整个人倾向一边,头重重地撞上了墙。
我不懂,姐为什幺要这样对我?
我缓缓爬起,姐的视线始终不愿看向我一眼,就好像我是什幺骯髒的东西,蔺夫人得意洋洋的神情令我憎恨。
姐又从袖口里掏出了某样东西,是蔺如暄赠与我的那一支簪子。
「你说你没有,那这是什幺?」
姐将簪子狠狠地丢在地上,那簪子上的珍珠饰子禁不起摔,一两颗间接落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凉了。
不只为那簪子及蔺如暄的心意,还有姐对我态度的转变。
从什幺时候开始,姐已经变了样,不再是那个待我百般呵护的长辈了?
「倘若你们没有怎幺样,他会送你这簪子?」
平时鲜少骂人的姐大声起来,看起来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似是太过忿怒了,言毕,瞪着我,轻轻地喘着气。
我楞着瞧着姐,不晓得该解释什幺,蔺如暄赠与我簪子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又姐这样说我可以大胆猜测,蔺如暄此行回来,并没有带给姐什幺礼物,仅是买了一个簪子送我。
蔺如暄呀蔺如暄,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是害了我?
「潺潺,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姐?」
「姐,我不是——」
正欲解释下去,姐却又继续道:「上回,我替你求情,只因还当你是我的妹妹,但如今,你却恩将仇报,反咬了我一口?」
她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痛心疾首,不含有半分假意,但转瞬,她却又换上了另一张面容。
那一如往常温煦的浅笑,却从里到外,皆透着一股冷意,彷彿有片阴沉沉的黑雾笼罩着姐。
忧愁、悲伤、痛心,从姐的脸上一闪而过,取代而之,便是那令人忍不住颤慄的微笑。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的姐。
很久以后,我猜想,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姐,而我们现在见的,不过是被一堆道德与礼数所压抑着、束缚着的姐。
「我还记得咱们待在骆府之时,你与季公子尚未成亲,便能够大胆地在众人面前你侬我侬了;接着战乱,季公子征战去了,才又不知用什幺下贱的方法诱拐上了如暄,得以住进蔺府;而蔺如暄出去的这段时间,潺潺你却又勾搭上了蔺阡凌;最后,在如暄回来之时,才又急急忙忙地甩开蔺阡凌,巴回如暄的身边......」
「可见潺潺你很缺男人呢!」
突然,我一阵不安的感觉传上心头,感觉姐似乎要对我做出什幺疯狂的事了,我机警性地转身,想要离开偏厅,蔺夫人却抢先一步,喝斥道:「抓住她!」
一旁几个大汉一听,赶忙抓住了我,我挣扎着,却动弹不得。
「既然潺潺那幺渴望男人,那不如就让这几位哥哥来服侍你吧,呵呵!」
姐掩嘴而笑,丽似夏花,于我,却是最可怕的一株罂粟。
那群大汉一听,便争先恐后往我身上扑来,我被他们压在地上,连挣扎也无法,只听得见上头的蔺夫人和姐「哧」地冷笑着,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幺姐会变成这样,为什幺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
「是要你们轮姦,可不是一起上呀,小心些,可别把她折腾死了!」
那些大汉一听,更是乐不可支,争相用力地撕开了我的衣裳。
几片残余的碎布被向后一抛,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只感受到胸前凉飕飕地一片。
蔺夫人又是「呵呵」地笑着,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的『闺房之乐』。」
说罢,她将偏厅原来锁着的门打开,就要和姐出去,不料在此时,我却听见另一个像是殴打的声音,我被压在地上,瞧不见后头,只是听见一个似是蔺夫人的惨叫声音。
一切来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幺事,只是见方才压在我身上的大汉愣了一下,便趁机从他身下爬出,顺道捉起一旁木几上的桌巾,挡住胸前风光。
「你他马的人渣!」
此时,我才看清来者的模样。
来者是个声音很有气势的女子,说起话来像个大男人似地口不遮拦,但她的五官生得十分艳丽,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瞪着蔺夫人,肌肤赛雪,身材高挑,一身杏桃色的衣裳搭着薄纱,要不是她的手还握着拳头,我还真不敢相信,方才对蔺夫人出手的人便是她。
不过,她是谁,为什幺会出现在蔺府?为什幺要救我?
蔺夫人捂着被殴了一拳的左颊,同样瞪着她,却意外地没有反击。
僵滞了一会儿,她冷冷启口:「你来这里干什幺?」
女子不甘示弱,回问:「那你带她来这里干什幺?滥用私刑?」
「不甘你的事,离开。」
听蔺夫人这幺说,让我又更好奇那个女人的身分了,能够让蔺夫人忍住不发脾气,她的背后一定大有来头吧。
女人耸耸肩,道:「哦?不肯说?」
「那我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蔺府的人滥用私刑,使唤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说完,又再补充道:「夫人应该知晓,我们那裏,事情是传得很快的。」
蔺夫人眼神一凛,道:「这丫头不守妇道,胡乱勾引男人,难道我们不该惩处幺?」
那女子扬眉,含笑道:「何来不守妇道了?证据呢?」
蔺夫人神情气愤,像是在极力隐忍着,姐则在一旁冷冷地观着这一切,静默不语。
蔺夫人的贴身婢女见状,赶紧邀功,指着被姐摔在地上的簪子道:「大公子私自赠与那女人簪子,证据就摆在眼前!」
女子只是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又怎幺知道那簪子便是大公子送的呢?」
摆明了来找碴,蔺夫人不想失了面子,便挥一挥手要那一群大汉先离开,她又看看姐,显然不晓得那簪子的来历,也因为这个小动作,我才发现,原来所有事背后的主谋,都是姐。
面对那咄咄逼人的女子,姐没有慌,反而是从容不迫地答道:「北方大乱,值钱的物品皆被人拿去了,骆潺潺区区一个寡妇,何来银子买这一些缀饰?」
姐蹲了下来,捡起了散落的簪子瞧了一下,道:「这上头的宝石显然是北方没有的,我看......反倒有些像是如暄此行东南那边出产的。」
姐淡淡地抬起眸子,对上了那女子得精亮的眼,道:「姑娘,我这样的解释,你可满意了?」
然而那女子显然不愿意放过她们。
「那如果我说,这簪子是我送给潺潺的呢?」
瞬间,众人的目光移向了一边的我,我愣了,不明所以,只见那女子不断地向我挤眉弄眼。
「骆潺潺,是吗?」姐冷冷地问。
犹豫了一下,我点下了头。
蔺夫人气愤地瞪着我们,而那女子则对蔺夫人和姐露出了胜利而自信的笑容,大摇大摆地朝我走来,小心翼翼地扶好我身上的那条桌巾,在我耳畔小声道:「走吧,町儿她们都在房里等你了呢。」然后便护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