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被老外肉穴》第一章:我们又这么地互相瞧了许久。
我问他:雪停了吗?他低低地嗯了声。
沉默大半天,瑀才终于说:我给你写休书吧……我问,为什么?他不耐烦地说,因为你要回山上去了,停了停,又说,我这里留不住你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那年秋射礼后,瑀和我站在招仙台说话的情景,他穿着白礼袍,笑着,他问我:你愿到我这里来吗?你愿来吗?睁开眼,我看见瑀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惧,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依旧拿冷漠的眼神瞧我。
我问:你不留我吗?我轻轻地说,你为什么不留住我呢?瑀听了,脸上惊愕不敢置信的神气,他傻住了,只能怔怔地望着我,嘴唇微微抖了抖,彷佛得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才能把话吐出来:我留得住吗?他彷佛问我,又彷佛自问。
他的声音轻极了,就像是人在最恍惚迷离的片刻,从心底深处浮出的一丝丝明知不可能却又无法压抑的奢望,他问:我留得住吗?我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已经推开了远离这漩涡的唯一机会。
乡村大凶器我就像母皇所说的,终有一天会被回卷的湖水给吞没。
但那也是我愿的,不能怪谁。
我偏头看了一眼在门边侍立的榆荚,她一弯身便退了出去。
我挣扎地坐直身子,靠近瑀,他整个人硬梆梆的,像是块石头。
我环手拥住这块石头,他那么冷又那么冰呀,他心里有多难受呢,我深深地叹息,可怜的瑀,可怜的我,可怜的母皇和可怜的父亲……我们谁都逃不掉了,一个扣着一个、一个拽着一个的卷进了这漩涡里。
不许你写休书!我说,轻轻地,凑在他耳边说:我不走的,我会陪着你。
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我会跟着你──我说了,我也对你允诺。
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沾湿了瑀的衣裳,我允诺你啦,我不走的,我会留在你旁边的。
你不是一个人的……那么久那么久,过了长长的、彷佛一辈子的时间,我恍惚间听见瑀哭泣的声音──他从没在我面前流泪,就连看见城外山高的冻尸饿莩时也不曾这般激动。
他低声啜泣,无法自抑,就像是个孩子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满腹伤心,他拥住我的力道大极了,像恨不得就把我压进自己身体里。
他一面啜泣,一面反反覆覆断断续续地说:你该走的,你该走的,是我不让你走……你留下来、你留下来……但我不能永远留住你,你还是得走的。
答应我,下一次、下一次当我叫你走的时候,你就得立刻走,回山上去……明白我的意思吗,懂吗?下一次当我、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你就得走,非走不可了──天哪,我是想留住你的呀,我想永远留住你呀!我们相拥落泪。
我明白瑀在说什么,他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下一次,当下一次他要我走的时候,我便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他要我确切答应他,但我怎么也不肯承诺;我们哭做了一团,心里却明白,即便是这样的哭在一处,也不可能永远不分开啊……第六十一章春暖花开,东宫的桃花杏花爬满墙头树梢时,科举结束了。
不过半月,榆荚笑嘻嘻地从外头跑进来,见了我便喊:娘娘,猜我瞧着什么了?你瞧着什么了?我依着她的话问。
瞧着一个人了。
她淘气地说,娘娘,还记得上回您赏银子的穷书生嘛?那家伙,这会儿就站在熙明殿外头呢……我想了想,说:那人是不是叫石镇?这么说,他考上啦。
他现在可好了,穿得人模人样的,可不比先前倒在雪地里又饿又冻的狼狈样子啦!榆荚怂恿我,娘娘去看一看吧!我觉得有趣,便跟着去了。
沿着千步回廊穿过瞻箫堂,才靠近熙明殿,便远远见到一列青衣官员排排站候,他们穿得都是新制的官服,颜色和花样都簇新鲜艳……我绕到后头,从偏门入堂,站在屏风后边,见其他人已经议完事鱼贯退出,便从屏风后头转出来。
瑀正喝茶呢,见我来了,笑着问:怎么了?榆荚说,她见到年前我们在雪地里救的那个人了,我指指门外,就站在外头呢!瑀露出惊讶的神气,他想了想,眼神中闪过一抹与我相同的好奇,是嘛……他说,这人可能真有点才。
他见着你,知道你是谁,一定吓坏了!我淘气地问,我躲在后头偷偷瞧,你说好不好?瑀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促狭地说,好,我们就吓他一吓!他让使君在屏风后隐密处给我安座,然后才让外头的人都进来。
那照例是一套官制形式,老尚书扯着嗓子一号一号地唱名,喊到的,便上前行礼,自报三代履历,再站到一旁去,躬着身,头也不敢抬一抬。
等一干人等都行过礼,瑀才发话,他说话语气淡淡的,但自有股威严气势,他说:诸卿都是今春特科遴选出来的人才,寒窗苦读,此时正是一展长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