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到了我面前,外包装的颜色和他脸上那道伤口一样,是慑人心魄的红。
班上的女生在那时候已经因为很多男生喜欢我,而对我起了忌妒心。
我对这两个字象征的意涵还懵懵懂懂,但我那时候就想,这哥哥是不是也喜欢我啊?隔天,我敲了安宰彦家的门铃。
回应的人有点慢,我觉得无聊,就拔了朵他家门上淡紫色的邓伯花。
等到我抬头,才发现过来替我开门的人并不是安宰彦,而是他家里头排行第三的二姐安筑宁。
虽然是他三个兄姐里头最小的,但年纪也比他大了十来岁。
如果说安宰彦的年纪恰好还能说是我哥哥,坏哥哥,说叔叔舅舅什么的都还显得他老了;那么他姐刚好就是我能叫妈妈的那一辈,而且,虽然说起来有点不自在,但她对我的态度也比我生母对我亲切多了。
也正是安筑宁和我说,我才知道对我而言的寒假第一天,是安宰彦升学考的日子。
结果,两天后他考完,那天晚上被他打的人的身分也传开来了,竟然是其他学校射箭队的菁英,有国手资格的那种,比他先前打伤的田径队主将还要更上好几个层级。
由于安宰彦的身分也算特殊,这件事差点闹上了新闻,后来还是他父亲压了下来,也总算答应了安宰彦他不想接下任何家里企业职务的要求。
而也正是那一阵子,安家的义海从我爸那里挖来了一个开国元老,顶下其中一个副总的职位。
我后来推测那位置本来是要留给安宰彦的。
要说他在那个家里的地位,是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变得尴尬吗?但其实也不是,他说自从他爸发现他比他大哥还更适合继承家主位置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分就足够尴尬了。
我在邵家是不被受期望的出生,而他是怎么都没有料到的,意外多出来的孩子。
在他父亲转而对他偏心开始,他最大的哥哥也已经出社会了,埋首努力了那么多年,所有的成果却都被小自己好几岁的弟弟收获了。
无论是谁,都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心里的落差感都大得难以忽略。
我和他各自以不同的方式摆脱出身家庭给自己的压迫感,可是当时我的无知与骄纵却把我的弟弟牺牲掉了,而好几年过去以后,安宰彦的代价是什么?当时的我根本没猜想到他忽然跟对方杠起来的缘由,只知道他莫名其妙地就让一个好端端的国手好一段时间都无法再比赛,在之后的运动生涯也会不断被旧伤折磨。
我越想越觉得不解,越想越觉得气愤,这哥哥怎么能那么糟糕那么坏啊。
可是后来却又想到,这哥哥那么听我的话,如果我跟他说一声,他会不会就不会再这样子做了?我那时候气得在他家门口前蹲着,就为了等他回来。
而在他走到我面前的第一瞬,用手里刚折下的花瓣丢了他满脸,之中还混着五颜六色的糖果纸。
是不是必须要把你的奶头吸大你就乖了?我听到这些话,其实觉得连处罚都甜甜香香的。
我依照原先拟定好的说词,鼓着腮帮子、甚至因为对受害者没有必要的同情心,眼眶还泛起了泪,以这样子幼稚到透顶的模样,向他说别再那样子做了。
可是就算是对着那样子愚蠢的我,那时候的安宰彦也依旧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当下就跟我说:好。
听你的。
其实别说他周围的其他人了,就连那时候的我,都以为这只是他一次敷衍的安慰,说说就过了,他肯定还会是那副德性的,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就算改变了也撑不久。
可是哪里想得到,六年以后,时过境迁,安宰彦从师大毕业、实习完再次以另外一个身分回到了校园,并且就连我都变成了高中生的现在,他当时对我的允诺,也从来不曾违背过。
所以尽管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他爱我,我也从来无法让自己怀疑过这一点。
1-3时过境迁可是我还是不懂,她对你而言肯定还是有份量的吧,朱毅不是还说什么,她从你们还在国外的小时候就喜欢你了……她现在该不会还在追你吧?我趴在安宰彦办公桌旁的隔板上,别人是鼓起勇气告白,而我是鼓起腮帮子发牢骚,然而安宰彦明明很吃我这套,电脑萤幕上的文件页面却到现在还打开着。
那么,邵韩樱,你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他的视线稍微向我偏了过来,凌子宁还喜欢我吗?是,而且远在你出现之前就开始了;我当时是故意替她出头的吗?是,因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惹事生端让我家那老头对我失望透顶是我人生的唯一目标,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对我而言,你跟她谁份量更重?这答案你自己清楚。
我噘起了嘴,你自己还不是不讲清楚?就明明白白地说一句,对,你对我而言就是超他妈的重要,没有你没有现在的我,你当时的出现让我在荒芜的生命中开辟了新的意义,这样子很难吗?我人就在你面前!中文不够好也可以用英文讲嘛,反正我又不是听不懂看不懂——不对、等等,经过上一次段考的摧残以后,我已经开始怀疑英文到底还是不是我擅长的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