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厂长办公室。
“你,你怎么出来的?想,想干什么?”
谢雨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荆辛丑,浑身抖擞得十分厉害。
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恐惧,来自童年最深处的记忆。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太阳很大,她一个人无聊地蹲在地上玩沙子。
旁边隔着一个铁丝网的地方却有很多人,他们统一穿着灰色条纹衫,剃着光头,大部分人面目不善。
按理说,她天天来这里玩,因为妈妈在里面上班,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应该不会被吓到。
可是如果有人突然在后面吼你,而且声音还特别地沙哑难听,仿佛喉咙里有口痰堵着,听着就直泛恶心,谁都会吓一跳。
“嘿,小黄毛,你知道我是谁?”
当时荆辛丑隔着铁丝网,突然叫了下她。
谢雨瞳开始也只是吓了一跳,然后回头,就看到了那张做了无数次恶梦的脸。
这是一张十分干瘦的脸,皮肤已经有些松驰,偏黑,上面还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小洞,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明显。
最让她难忘又恐惧的,是那双眼睛,直勾勾,阴瘆瘆的,像是刚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之眼。
她当时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可对方却在笑,笑得十分阴戾可怕,那沙哑古怪的笑声,曾像梦魇般纠缠了她很多年。
之后母亲看到赶过来,一双总是充满忧郁和哀伤的眼睛,突然就冒出了滚滚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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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死死地抓着谢雨瞳的手腕,一手指着荆辛丑,咬牙切齿地说道:“小瞳,你记住了,就是他害死了你爸爸!”
爸爸……
谢雨瞳另一个无法忘记的画面,就是爸爸穿着一身警服,神色安神又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双目紧闭,唇角紧抿,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可是当那一片白布遮上去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在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里,也哭喊着扑过去。
然而她没能成功,因为母亲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那股力量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力气大得几乎将她骨头都给勒断。
“你放心,我不是逃出来的,不信可以去问问。也没想干什么,就只是想告诉你,害死你爸的真正元凶,就在你的身边!”
荆辛丑说着,神色淡定地拿起茶几上的茶壶,自斟自饮。
“你胡说!我爸就是你们害死的!”
谢雨瞳紧紧捏着拳头,大声吼道。
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愤怒情绪,在心里不停交织,煎熬着她。
现在的荆辛丑,显然身体大不如前,他现在不过是个耋耋老者,对她的人身安全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谢雨瞳还是怕他,怕到了骨子里。
“呵呵呵,当年你爸要抓我们,我们又不是傻的,总不会乖乖站在那给人抓吧?反抗是人的天性,这怪不得我们。就像你现在,如果秦氏要对付你,你会什么都不做乖乖就范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谢雨瞳又惊又恐又疑。
这人明明被关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对她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呵呵呵,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但你知道秦氏的唐安宁是谁吗?”
荆辛丑喋喋怪笑,目光阴瘆渗地看着她,反问道。
“她,她是谁?”
谢雨瞳此刻根本无法自主思考,就这么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你的仇人,杀、父、仇、人!”
荆辛丑一字一顿地,缓缓吐出后面四个字,那干瘪的唇,微微勾起,牵出一打森冷的弧度。
“怎,怎么可能?她,她怎么会跟我爸的死有关?”
谢雨瞳瞪着他,不断摇头。
她是不喜欢唐安宁,因为那个女人运气太好,太幸福。明明大家都是平凡的灰姑娘,为什么她就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宠爱。
比如秦淮明,把秦氏那么大的公司拱手相送。
还有顾北清,说什么有厌女症,所有女性看到他都得退避三尺,却偏偏独爱她一人,两人还结婚了!
而她呢,付出了那么多,却只惹得一身肮脏,无颜见人。
然而嫉妒跟嫉妒,该有的清醒理智还在,唐安宁才大她那么三两岁,父亲的死怎么可能会跟她有关!
“呵呵,当然有关了,当年,就是她不知死活地带着你爸来抓我们。要不是她,你爸也不会只身闯进来,更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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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辛丑声音越来越低沉,隐约还透着浓浓的恨意,到最后时,每一个字都像是狠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当年,如果不是唐安宁的出卖,他也不会白白坐这么多年的牢!
他费尽心血训练她,培养她,最终却换来了背叛,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她!
“你说什么?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孩?”
谢雨瞳脸色倏变,连对荆辛丑的恐惧都忘记了,身体往前倾死死地盯着他。
她从小就听母亲说,父亲是烈士,之所以会殉职,是因为被的一个小女孩盅惑,只身前往贼窝导致出事的。
而那个女孩原是那个团伙的一分子,因为立了大功,年纪又太小,没有受到半点惩罚。
那事之后,人们甚至不知道她的去向,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是母亲笃定,她一定还活着,说不定还活得很好!
因为她又听说,有人奖励了一大笔钱,都被那个女孩拿走了。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过得不好!
可她们母女呢,过得又是怎样艰苦的生活!、
当年父亲虽然被评为烈士,国家还奖励了一笔钱,原本没有工作的母亲也得到一份在监视里打杂的差事。
可她还那么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算母亲有那笔钱和工作,要把她拉扯大不知有多辛苦!
后来母亲因劳积郁,病逝了。
她得到一笔资助,得以出国留学。
可是没有了母亲,她就像是一片浮萍般,孤伶伶的,又在异国他乡,没有任何的管束。
很快,那笔资助款被她花完了,母亲遗留下来的钱也被她挥霍了。为了生存,为了活得有颜面,她开始走上一条肮脏的泥路……
“东西都在这,信不信由你。”
这是荆辛丑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茶几上有他留下来的东西。
很简单,只有一张纸而已,上面亦只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名叫唐宏海的个人信息,另一条则是唐安宁的,两人关系说明。
内容十分简单,两三句话加一张证件照而已。
可是已经足够了,足够让谢雨瞳相信他的话!
……
转眼琳琳搬出去一个星期了,这天是周五,按照之前的约定,周末放假没什么特别的事,她要回家。
唐安宁和顾北清兵分两路,一人去接琳琳,一人去接孩子们。
想到这两兄妹总是相对无言,唐安宁主动要求去接琳琳。
到学校的时候,却看到了一部很骚包的车子。
天蓝色的跑车,很炫,很酷,很扎眼。
当看到倚在车前的人时,唐安宁不禁好气又好笑。
“学长,你真把自己的身体当钢铁了?”
没错,这个跟车子一样骚包的人,正是刚出院不久的梁木飞。
话说他现在连路都还走不稳当,居然还敢开车,嫌命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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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还行。小师妹,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就让我来接琳琳。”
梁木飞讪笑着请求道,说话时却微微捂了捂胸口,估计刚才站直身子时,不小心牵动了伤,疼着呢。
看着他这个样子,唐安宁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把琳琳的生命安全交给你,回头你北哥会找我算账的!”
就他这个样子还开车?
不要命了!
就算自己不要命,那也休想拉琳琳作陪!
“不是,小师妹你想错了,我其实……”
“安宁姐!”
梁木飞正说着,被女子一声清脆的叫声给打断了。
这声音很熟悉,又有点不熟悉。
跟以往一样乖巧柔和,语气又亮色许多,如同清晨朝阳一般,充满活力。
他回头,看着眼前这个纯净中带着活泼气息的女子,一时怔在了那里,喃喃叫道:“琳琳……”
琳琳一身休闲装,扎着一个高马尾,长长的头发悬挂在后面,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十分俏皮。
恍惚中,梁木飞似乎又看到了以前,在夏威夷白色的沙滩上,少女欢歌乐舞,那银铃般的笑声清灵悦耳,脸上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充满朝气,活泼,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梁,梁少……”
看到他,琳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怔在了那里,看着他,喃喃地叫了声。
这是自梁木飞再次住院后,唐安宁带着她去探望他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期间虽然不时有通电话和短信,但突然再见面,总觉得有些尴尬别扭。
梁木飞也难得地表现腼腆,看着,说话都变得结巴了:“琳琳……我,我是来接你的……”
他可真好意思说!
就他现在这种身身体状况,这不叫接人,这叫拿命!
唐安宁一阵无语,忍不住说他:“学长,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要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但请别拉上人家!琳琳,走,我们回家!”
她上前,拉住琳琳往车上走。
梁木飞一路跟着,几次欲言又止:“小师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我……”
“不管你什么意思,学长,请你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别再来招惹琳琳!”
唐安宁倏地停下脚步,回头,声音肃厉地说道。
她对他快要忍无可忍了,自己和顾北清的立场,甚至是琳琳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他还要仅以暧昧的态度,不清不楚的分界线,来消费琳琳的感情吗?
就算是自己的学长,是顾北清的兄弟朋友,那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说!
渣就是渣!
“小师妹,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木飞一怔,又连忙急着解释道。
他从来没有见唐安宁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甚至她本身就很少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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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是哪个意思?”
唐安宁不为所动,态度不是很好地瞪着他。
梁木飞突然脸颊一红,看了琳琳一眼,忽然低声道:“我,我喜欢琳琳……”
他声音实在太小了,以至于唐安宁以为是自己幻听,皱问再问:“你说什么?”
“我,我喜欢琳琳!我真的喜欢她!我也相信,琳琳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琳琳?”
梁木飞突然加大声音表白,引得周围经过的行人都纷纷侧目望过来。
但他毫不在乎,上前抓住琳琳的手,接着深情表白:“琳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只肯定,自己是喜欢你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如此地喜欢!”
琳琳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搞得不知所措,一边下意识地挣扎,一边求助地看向唐安宁。
唐安宁则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算哪门子的告白!
什么叫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地喜欢!
敢情他是以喜欢的程度,来确定自己感情的?
神经病啊!
“学长,我想还是等你搞清楚,什么叫爱情时,再来找琳琳吧。”
唐安宁上前,用力把梁木飞的手拉开,带着琳琳上车。
梁木飞急了,趁着他们上车,自己也打开车后座的门,这么上去了。
唐安宁:……
看着后面这位不请自上的大少爷,忍了忍快要飙上来的怒气,耐着性子道:“学长,你好歹是读过大学的人,别告诉我,听不懂刚才的话!”
“我懂!我真的听懂了!小师妹,我真的喜欢琳琳,真的!”
“可是我不相信。”
“那,那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
“你说呢?”
“啊?我,我不知道……”
梁木飞神色呐呐,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机敏劲,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意会到,还是装糊涂。
唐安宁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声音清冷:“那就对了,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琳琳。所以,你还是下车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不下!你不让我跟琳琳说两句话,打死也不下!”
“……”
没想到这货居然耍起赖来了,唐安宁无语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