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将得怪病的孩子治好的消息,在三天之后传遍了整个草原,大家更是将圣灵贺木也奉为天神下凡,圣灵所到之处,无不俯首磕头。
可是,羲和却是厌恶的。
斛律迦珩好似看不见羲和脸上生人勿近的四个字,还是十分淡定的每天准时到羲和的帐篷的喝茶。
因为,羲和泡得一壶好茶。
这茶,是柔然子民的手,泡不出来的味道。
“贺木也,怎么样,做这草原的圣灵,受万人膜拜,是不是也和你们中原的皇帝一样?”
羲和眸光一闪,没有搭斛律迦珩的话。这几天,斛律迦珩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及中原,或者是那个人,他不能泄露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这个道貌岸然的柔然国师面前。
果然,斛律迦珩见羲和不说话,又换了一个话题:“圣灵不愧是圣灵,这泡的茶也比别人的好喝,莫不是圣灵真是天神下凡,这茶也是天界的琼汁仙露?”
羲和:“你信天?”
“天?”斛律迦珩笑道,一双眼紧盯着羲和:“你是圣灵,你说信,我就信。”
羲和抬眼看他,语气平静无波:“如果我说我信呢?”
就好像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北魏,回到那人的土地上去。
斛律迦珩错开眼去,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慌乱,他信天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是信的。
以前的斛律迦珩信天地,信鬼神,可是,天地却夺走了他的家园,鬼神夺走了他的家人,他还拿什么去相信天,去相信地,拿自己最后的这条命吗?
不,这命是他的,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将这天地踩于脚下!
桌上的茶已凉,人却还未走。
斛律迦珩施施然起身,“今日这茶竟然比以往的都要好喝一些,看来是煮茶之人的心境变化不少,如此也好,下个月的祭祀大典,还希望圣灵拿出今日煮茶的这份心境来,事成之后,迦珩答应的事儿也会兑现的。”
帐篷被掀起,斛律迦珩离开了,听说他这个国师每晚都要和柔然可汗煮酒下棋。
柔然可汗,说到底只是草原上的野莽子,何时会懂得棋了呢?
羲和重新煮了茶,腾腾热气模糊了眼前。斛律迦珩说要他煮茶的心境,可是他却不知道,煮茶人的心境从来都是喝茶人给的,而他羲和煮的茶啊,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那个教他煮茶的人。
阿册,再等等我,好吗?
chapter 11
元靳病了,病倒在了茫茫雪山之中,风雪覆盖他身子的那一刻,他想,这样也是好的,生不能同生,死倒是同穴了。
那一刻,全身早已麻木,眼前风卷残雪,忽地有什么横空劈开了这风雪筑起的屏障,朝他而来。
元靳默默看着,风雪之中,羲和御雪而来。
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簌簌的风雪,那是阳春三月,昭和殿外的梦魂花竞相开放,羲和半倚在树下,白衣上落下梦魂花的花瓣,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元靳一时呆了,这是羲和,这是完好无缺的羲和,这是……他的羲和。
树下,羲和与他遥遥相望,忽而随手摘了一朵梦魂花,朝着他笑。
“阿册,梦魂花开,你愿与我醉生梦死一回吗?”
明明那么近,似乎又那么远,元靳呆呆看着,极近贪婪的想留住面前对他微笑的羲和。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怕惊扰到了这个上天给他的美梦,梦一醒,便没有梦魂花,没有拾花而笑的羲和。
等待他的,依旧是透彻心骨的冰雪,和那冰凉的衣冠冢而已。
而他的羲和,再也回不来了,来年梦魂花开,却没有了那邀他共饮的人。
昭和殿没有羲和,便是寂静深宫中无妄的囚牢,囚禁这北魏君主对北魏大将军禁忌的爱恋。
树下,羲和竟是有了薄怒,撩了衣袍起身,向着元靳而来。
元靳死死盯住羲和,既想着逃离,又迫切想要前进,最后只得呆愣在原地,直到羲和牵起他的手,走向那梦魂花的深处。
手中的温度,真实的可怕,元靳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句:“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