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花开了。
藤上紫藤花开,一两颗星开。
这个奇怪的小女孩站在花架下,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形。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冲向我。可惜当时我缺乏把她当姐姐的意识,无聊地盯着她枯黄的旋涡,脑子里升起一个问号:这个瘦长塌鼻子的女孩是我姐姐吗?
姐姐的“婴儿期”是妈妈工作繁忙的高峰期,妈妈刚坐月子就去上班了。无奈之下,她把妹妹托付给了乡下的奶奶。妹妹因为需要上幼儿园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我只见过她几次。更多时候,“姐姐”只停留在父母的口中。偶尔读她,嚼两三遍“姐姐”这个名字,感觉很奇怪,很清脆。“姐姐,我有姐姐了?”
现在她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看着她,记着名字,试了两三次,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是空白,好像被什么东西切断了。相反,我妹妹拼命冲上去,眼睛里闪着水。“姐姐,是姐姐!”
不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是感叹句。我低下头眯起眼睛看她,仿佛有一束狐尾草在我喉咙里抚摸。我犹豫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拥抱她。姐姐,她是我妹妹!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身体硬生生把我推到了墙角。然后我先把她抱起来,高高举起:“嗬!难道不是我孙子的女儿的孩子!”大家也围在她身边。抱着她的男人是住在附近的亲戚。我记不清当时那个暴露在阳光下的亲人的脸了,但我仍然深深记得当初我所隐藏的心情——那种可怕的错乱。转过头,又看到花站在上面,我在藤蔓上掐了一朵花。一个地方一朵花就够了,我觉得是这样。
但是,姐姐挣脱了亲人,依然朝我跑来,依然大声叫着我的名字。眉毛一冷就走了。我是一个从来不轻易接受别人存在的孩子,更何况那个亲切的叫我“姐”“妹”的人,已经带走了过去大家的好感。
周日,我妈还是要上班。出门前,她让我带妹妹去玩。我转头看着她,表示同意。可是,我只答应了,姐姐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挑了一件衣服,她按照我挑的颜色挑了一件;我皱着眉头吓了她一跳。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着舔了舔嘴唇:“姐姐的脸真丑!”。没办法。我得让她陪着我,给她东西玩,自己的事情就好。但是,我妹妹不一样。有时候,她有零食或者新鲜的东西,会直接去我房间;有时候,当她玩玩具时,她会把其中一个递给我。
这几个星期发生了很多类似的情况,不光是我妈,邻居也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溺爱我妹妹的是我妹妹,溺爱我妹妹的应该是我妹妹!”
我选择了妈妈不在的日子。我心情复杂地问姐姐:“你应该跟别的幼儿园小朋友说起过我吧?”
她惊呆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原来姐姐知道。”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头:“我一定比你同学的姐姐还惨?”
“不,”她恳切地否认,“只有我妹妹会帮我盖被子,赶走可怕的蚊子!妹子,你讲的故事也好听!”
这个小傻瓜,我吊着的头有点低。她只记得我每天对她的一点点关心,却忽略了她为我做的更多的事情。
于是我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仰起小脸看着我。“你是我妹妹,只有你是。”
我的眼睛泛着浓重的红晕,伸出手抱起她。“姐姐。我的好姐姐。”
抬头看紫藤巷,已经成了瀑布。仔细观察,有些花在阳光下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