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座裂缝之外 现当代诗阅读遴录(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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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0-12-14 00: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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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原生态诗人:加里·施奈德诗选加里·斯奈德简介

加里·斯奈德,是20世纪美国著名诗人、散文家、翻译家、禅宗信徒、环保主义者、BG代表人物之一,2003年他当选为美国诗人学院院士,先后出版有十六卷诗文集,《龟岛》获得了1975年度普利策诗歌奖。斯奈德是是"垮掉派"目前少数仅存的硕果之一,也是这个流派中诗歌成就较大的诗人。

加里·斯奈德,生于旧金山,早年移居到美国西北部,在他父母的农场工作,1951毕业于里德学院,获得文学和人类学学位,后来进入加利福尼亚大学大学攻读东方语言文学,并在此间参加垮掉派诗歌运动,此时他翻译的寒山诗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致使他东渡日本,出家为僧三年,醉心于研习禅宗,1969年回到美国后,与他的日本妻子定居于加利福尼亚北部山区,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1984年,加里·?斯奈德与美国著名诗人艾伦·金斯伯格作为美国作家代表团的成员一起来中国访问,终于一圆他30年来的亲临"中央王国"之梦。加里·斯奈德曾说,中国文化、文学对他的影响,在五六十年代是百分之八十。1985年他成为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教授,同时继续广泛地游历、阅读和讲学,并致力于环境保护。

个人文集

2003年他当选为美国诗人学院院士。他先后出版了十六卷诗文集,主要有

《砌石与寒山诗》?、

《山水无尽头》、

《龟岛》、

《留在雨中:1947年至1985年未发表的诗》等多卷、

《神话与文本》、《僻野》、《观浪》、《斧柄》

《没有自然:新诗选》、《无终的山水》、《加里·斯奈德读本》等多卷。

散文主要有

《大地家族:对即将到来的佛教革命的扣问与记录》

《真正的工作:1964年至1979年间的访谈》等

所获奖项

《龟岛》获得了1975年度普利策诗歌奖。

1997年,获得伯利根诗歌奖和约翰·黑自然书写奖。

所属流派

斯奈德是是"垮掉派"目前少数仅存的硕果之一,也是这个流派中诗歌成就较大的诗人。但是,跟"垮掉派"其他诗人的张狂相比,他显得比较内敛,其作品的风格也有所不同。他是清晰的沉思的大师,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翻译过寒山的诗,所以喜欢沉浸于自然,在大自然中,他既是劳动者也是思考者,因此他的诗"更加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我们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

加里·斯奈德的很多诗歌创作,从立意到取材,从文法到修辞,无不透露出浓浓的"中国风味",可以说是具有中国文学"文心"的一代文学巨匠。首先,加里·斯奈德的诗歌创作立意多涉及人与自然的亲密无间的关系,且风格冲淡,极具中国古典诗歌之神韵。

创作风格

斯奈德身体力行地实现了"返回自然"的主张。"作为一个诗人,"他这样说过,"我依然把握着那最古老的价值观,它们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晚期:土地的肥沃,动物的魅力,与世隔绝的孤寂中的想象力,令人恐怖的开端与再生,爱情以及对舞蹈艺术的心醉神迷,部落里最普通的劳动。我力图将历史与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容纳到心里,这样,我的诗或许更可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我们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这使斯奈德在美国当代诗坛中独树一帜,引人瞩目。他的诗质朴简练而富有智慧和洞察力。1975年他以诗集《龟岛》获得普利策奖。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五十年代垮掉派诗人中至今创作成就最大的诗人。

加里·施奈德诗选

在绥斯洛森林

我走在山下

一整夜,花落着

在纸板床单上颤抖

用脚撞击我的行包

手伸进我的口袋

几乎不能睡觉

我记得,当时我们在一个学校

在一个温暖的大床上睡觉

我们是最年轻的情侣

我们关系破裂时,我仅仅十九岁

现在我们的朋友们结婚了

你返回东部教书

我并不介意用这种方式生活

绿色的小山,长长的蓝色海岸线

只是有时睡在露天时

我想起过去,拥有你时

在京都相国寺的一个春天夜晚

八年前这样的五月

我走在樱桃花下

晚上是一个奥兰根的园林管理员值班

所有我想要的

现在都忘记了。只剩下你

今晚在这儿

在一个旧都城的花园

我感到夕颜鬼魂的战栗

我记得你冰冷的身体

在一个夏衫里赤裸着

一个秋天的早晨在相国寺

昨晚观察着昴宿星团

在月光下呼吸,吸着烟

苦涩的记忆像呕吐物

哽在喉头

我打开在走廊席子上的一个睡袋

在秋天浓密的星星下

在你出现过的梦中

风,寒冷,责难

我在羞愧和愤怒中醒来:

心中无意义的战争

变得明晰。第一次这么近地

看到金星和木星

在亚斯的十月

你说,当时你在随意挑选

那个十月,

我们在果园高高的干草上

“一些日子还会来,或许在十年后”

上大学后有一次

我看到你,你有些古怪

我也对一些想法困惑

现在十多年

过去了:我始终知道

你在哪里——

我该去找你

希望再赢取你的爱回来

你仍旧是单身

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做

我想我必须使它独自存在

只有在梦中,像这个黎明

墓穴醒来,对我们年轻的爱

产生强烈敬畏

返回我的心灵,我的肉体

我们拥有别人

渴望和追求的全部

我们把它留在十九岁后

我感受古代,尽管我生活在

许多生命中

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我是否是个傻子

或者完成了我的姻缘中

所需要的

八月中旬沙斗山瞭望哨

五日大雨,三天酷热

松果上树脂闪光

在巨岩和草地对面

新生的苍蝇成群。

我已经记不起我读过的书

曾有几个朋友,但他们留在城里。

用铁皮杯子喝寒冽的雪水

越过高爽宁静的长天

遥望百里之外。

只有一次

几乎在赤道上

几乎在秋分点

正巧在午夜

从船上

正在中天

走过来,挖掘

这松软的灰土

锄柄短

而白昼长

手指深插到土中搜寻

根,把出来;仔细抚摩,

根是强壮的。

梅花诗

天使岛。

帆船向西滑去,

飘过淤泥海滩

那伸卷的舌头。

西埃拉山向东的脸

依然斜倾着

在瓦叶霍市布坎南街顶头

有两株梅树

点点花瓣

向东,吹到人行道上。

我们互相拥抱

在世界尚未诞生处;

太平洋漫长缓慢的波线——

大地向北飘流。

马吃的干草

他驾了半夜车

远远地,从圣裘昆

穿过马里波萨,拉上

峻险的山道,

在早晨八点

他把那一车干草

拉到谷仓后面

用绞盘,绳索的钩子

我们把大捆草

全堆上粗糙的红杉椽子。

片片苜蓿飞扬在黑暗中

在木瓦裂缝中透进的光里旋转,

浸透汗水的衬衫和鞋子里

干草的细末痒得难受。

午饭时,中黑橡树下

在外面闷热的畜栏里

——老母马鼻子拱着食桶

蚱蜢在草中唧唧——

“我六十八了”,他说

“我十七岁时第一次运干草。

刚开始干的那天我就想

一辈子干这活儿才腻味呢!

真见鬼,偏偏这就是

我一辈子干的事。”

石砌的马道

把这些词儿象石头一样

放在你的思想前面

安放结实,用手

选好位置,放在

有意识的身体前

放在时间和空间里

树皮、树叶、墙那样结实,

这石砌的马道:

有银河里的圆石

有迷路的行星

这些诗,这些人

这些无人的马匹

拖着鞍具——

岩石般脚步稳扎。

这些星球,就象在无垠的

四维空间中

下围棋

在薄薄的土层中

有蚂蚁,有卵石,每块石头都是一个词

一块溪水冲圆的石头

花岗岩;遍体渗透了

火和重量的痛苦

沉晶体和沉积层火烫地联结起

所有的变化,在事物中

也在思想里。

进山

他爬到浪花飞溅的溪涧边上,

他沿着平板似的岩石向上走,

他把手指放到水里,

他转身走向隔在一边的水池,

把两只手放在水里,

把一只脚放在池里,

把几块石头扔在池里,

他用两手拍打水面,

他高叫,起身站立,

面对激流,面对高山,

举起双手,三次高喊。

前沿阵地

肿瘤的边缘

向青山扩散——我们闻到

一股臭味的风——

它消退下去。

鹿群在这里越冬,

而电锯在山谷里嗥叫。

连阴雨十天,运木材的卡车停了。

树林又可以呼吸。

星期天,地产公司的

四轮吉普车带来了

买地者,看样者,他们

对大地说

张开你的腿。

喷气机在头上炸响,这里不错。

在阿美利加脂肪堆集的病变的静脉里,

腐烂的心脏的每一次脉跳

都把边缘推近一些——

推土机在被剥了皮

但还活着的树丛上

磨挤、推搡、打嗝、流口涎,

城里某个人

出的钱。

后面的森林延伸到北冰洋,

后面的沙漠依然属于皮由特

我们必须在这里划下

我们的前沿阵地。

松树的树冠

蓝色的夜

有霜雾,天空中

明月朗照。

松树的树冠

弯成霜一般蓝,淡淡地

没入天空,霜,星光。

靴子的吱嘎声。

兔的足迹,鹿的足迹

我们知道什么。

为何运木司机比修禅和尚起得早

在高高的座位上,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擦亮的轮毂闪闪发光

明亮的柴油机排气管

热了起来,抖动着

沿泰勒路的坡面

到普尔曼溪的放筏地。

三十哩尘土飞扬。

你找不到这样一种生活。

八月雾气弥漫

——给莎丽

八月里雾气弥漫

九月干旱。

十月炙手可热。

纳帕和索诺玛的草地,

灌木丛,

被焚烧。

接着到了

十一月,

我们全都拨回了时钟,

天空就下雨了。

刚刚冒头的青草的嫩芽。

就象柔弱而

新鲜的年轻植物

变得光滑又清凉在夜里

伏在我的身上。

触摸,品尝,在大地上

紧紧缠绕在一起。

新的雨水。

我们的生命开始了。

更好

大叔,哦大叔

七十只狗

哦蜈蚣

在床上蜇我

长满红叶的樱桃树起风了

理由很多

公牛你是

太黑了。

柿子

太胖了 这棵树它的

枝条弯得太厉害。

HIHI山

我想我该

坐在屏风的后面

歌唱:凝视

那缺了一半的月亮迟迟升起

但我的双手如此麻木

没法弹吉它

那歌 是冷雾

连酒也不能让它暖和

因此我坐在黑屋子的

地板上月亮

穿着厚大衣——眼望星群

自山脊的背面升起。

就像有一次值夜更,

我拿金牛座

来生火。

从西埃拉回家

深夜星来,撒尿,

挡在那奔来的冬日星辰,

生火

到了寒冷的黎明它还在闪烁。

在湖里煮玉米糊糊的锅洗干净

马粪上的霜

一只灰坚鸟偷看营地。

整个早晨都去卡车那儿

装花岗岩

和兰伯氏松的树苗。

下到滚烫的平原。

圣华金,货车上的墨西哥男人。

冷雾

草席的气味

海边一杯

绿茶。

洞中的光

一整天蹲在阳光中,

一手转动钢钻

一手拎着四磅重的手锤

砸下来。

一小时三英寸

花岗岩山石

小径上的四方块。

上边,庇尤特

山峰的峭崖颤动。

我已汗流浃背。

为什么今天要不停地想起

一份石头山上的活儿

酸痛的双臂

骡子踏出的小道

耀眼的拱形天空

正午睡在

长满蛇鳞的桧树的枝干下边。

佩特谷上

到正午时我们清扫

完了最后一段路,

在高耸的山岭边

在溪流上面两千英尺

到达山隘,越过

白松林,花岗岩肩头,

继续前行到一片

雪水浇灌的绿色小牧场,

那里的边沿长满白杨——太阳

高悬,强烈地直射下来

然而空气凉爽。

在颤抖的影子中吃一条

煎炸过的冷鳟鱼。我窥视

一道闪亮,发现一块

黑色火山玻璃石——黑曜岩——

在一朵花旁边。手和膝

推动着丝兰,千万个

箭头的残余

在一百码外。没有一个

好箭头,仅仅是一座除了夏天

就总是下雪的山冈上的剃刀片,

夏季的肥胖的鹿子之地,

它们前来扎营。在它们

自己的足迹上。我跟随我自己的

足迹来到这里。拾起冷冷的钻头,

鹤咀锄,短柄锤,和

炸药包。

一万年。

岩崩上的阳光压力

以令人眩晕的踏跳的降落旋动我,

桧树阴影中,鹅卵石水潭嗡嗡作响,

一条今年的响尾蛇的细舌闪忽,

我跳跃,嘲笑它那盘卷的圆石色的小身子——

承受着暑热锤击,从石板上跑到下面的

在拱起的墙下深深翻腾的小溪,把整个

头颅和肩头浸入水中:

完全伸展在鹅卵石上——耳朵轰鸣着

睁开冷得疼痛的眼睛,面对一条鳟鱼。

薄 冰

二月里,在漫长的

微风后的一个暖和的日子

走在古老的伐木路上

在苏马斯山下

砍下一根桤木作拐杖,

穿过云层俯视

努克萨克那湿漉漉的田野——

踩踏在一个冻结到

道路那边的池潭的冰上。

它吱嘎作响

下面的白色空气

迅速逝去,长长的裂缝

突然冒出黑色,

我那装着楔子的登山靴

溜滑在坚硬的平滑的表面上

——如同薄冰——突然感到

一条古老警句变得真实——

冻结的树叶的瞬息,

冰水,和手中的拐杖。

“如履薄冰——”

我回头向一个朋友叫喊,

薄冰破裂,我下陷了

八英寸

穿过雨

那匹母马伫立在田野里——

一棵大松树和一间厩棚,

然而它伫立在开阔地里

屁股迎着风,被溅湿。

我在四月试图抓住它

骑上它的裸背奔驰,

它蹶蹄,狂奔而去

后来在山冈上倒下的

桉树的荫影中

啃吃着新发的嫩苗。

京都:三月

几片轻盈的雪花

飘落在虚弱的阳光中;

鸟儿在寒意中歌唱,

墙边的鸣禽。李树

那紧裹而寒冷的花蕾就要开放。

月亮开始

初露,西边的一线朦胧

在暮色中。半路上的木星

高悬在夜间沉思

结束之际。鸽子的鸣叫

如同拨动的琴弦声。

黎明时比坚山①顶

白茫茫一片;清澈的空气中

城镇周围所有布满沟壑的

绿色山冈的褶皱都锋利,

呼吸产生刺痛。结霜的

屋顶下面

情侣分离,离开被褥下面

温和之躯的缠绵的暖意

打破冰冷的水来洗脸

醒来喂他们所喜爱的

孩子和孙子。

——————

①日本地名。

流水音乐

树下

云下

河边

沙滩上,

“大海之路。”

鲸鱼 海路的巨兽——

盐; 寒冷的

水; 冒烟的火。

蒸气,谷物,

石头,木板。

骨锥,毛皮,

竹钉和竹匙。

没上釉的碗。

一根束发的带子。

超越伤口。

坐在阳光下的岩石上,

观看老松

挥舞

在令人盲目的精细的白色

河沙上面。

流水音乐

流动的清溪

流动的清溪

你的水对于我的嘴

是光

对于我干枯的躯体是光

你流动的

音乐,

在我的耳里,自由,

流动的自由!

我的内心

有你。

斧 柄

四月最后一周的一天下午

教甲斐①怎样抛掷战斧

转动一半它就插入树桩。

他想起战斧的头

没有柄,在商店

去拿它,想把它作为己有。

门后的一根断掉的斧柄

长得足以作斧柄,

我们按长度刻划它,把它

与战斧的头

还有工作斧一起拿到木砧上。

在那里我开始用战斧

给旧斧柄造型,最初

向埃兹拉·庞德学到的警句

在我的耳里鸣响!

“伐柯伐柯

其则不远”。

而我对甲斐这样说

“瞧:我们将通过核查

那我们用来砍它的工作斧柄

来给战斧柄造型——”

他明白了。我又听见:

在公元四世纪陆机的

《文赋》里——序言中

说:“至于

操斧

伐柯

虽取则不远。”

我的老师陈世骧

多年前就译出并讲授它

而我明白了:庞德是斧子,

陈是斧子,我是斧子

而我的儿子是斧柄,很快

要重新造型,模型

和工具,文化的技艺,

我们延续的方式。

——————

①斯奈德给儿子取的日本名字。

留在苏窦山了望台上的诗

我,诗人加里·斯奈德

五十三岁时在这道山岭

和这块岩石上呆了六周

看见了每个了望台所看见的东西,

看见了这些群山四处移动

又在海面上终止

看见了风与水破裂

头角分叉的鹿子,鹰眼,

而当祷文述说时,了望台会死去?

岁 月

岁月好像翻滚得

越来越快

我干得越来越努力

男孩长得越来越大

种植着苹果和樱桃。

在夏天赤脚,

在冬天穿胶靴。

小男孩躯体

柔软的腹部,细小的乳头,

肮脏的手

如今草丛穿过

橡树叶和松针而来

我们将再种植几棵树

又观看夜空转动。

我们与所有动物一起发誓

吃着三明治

在树林中工作,

一头母鹿啃吃雪中的睡菜丛

相互观察着,

一起咀嚼着。

一架比莱飞来的轰炸机

在云层上面,

用咆哮充满天空。

它抬起头,聆听,

一直等到声音消失。

我也如此。

烧掉小小的的枯枝

烧掉从

茂密地展开的

白皮松上

落下的

枯枝。

一百个夏季

融雪 岩石 和大气

在缠结的枝头发出嘶嘶声。

山岭上的花岗岩:

里特尔山——

黑岩老了一大截。

天鹅座,天鹰座

迎风的火焰

从西埃拉回家

深夜醒来,撒尿,

挡住那奔来的冬日星辰,

生火

到了寒冷的黎明它还在闪烁。

在湖里把煮玉米糊糊的锅洗干净

马粪上的霜

一只灰悭鸟偷看营地。

整个早晨都去卡车那儿

装花岗岩,

和兰伯氏松的树苗。

下到滚烫的平原。

圣华金,货车上的墨西哥男人。

冷雾

草席的气味

海边一杯

绿茶。

八月在野营地,迪克·布莱沃来访

你蹒跚一千英里

从北边的旧金山

徒步登上山腰,在云中走了一英里

那小屋——惟一的一间——

被野草围住

草地和雪野,几百座山峰。

我们躺在睡袋里

谈了半夜;

电缆线上的风,夏天山里的雨。

第二天早晨我把你

送了那么远一直到悬崖,

还把雨坡借给了你——雨水穿透了页岩——

你走下了雪野

在风中飘着

最后一次挥手道别 半个身子藏在云雾中继续徒步

纽约已近在眼前;

我背对自己的群山,在远远的,

远远的西部。

滚滚涌来的暮色

纽波特,俄勒岗——滚滚涌来的暮色——

九月里沁凉的大海气息,我

看见菲尔·怀伦带着那么多食品

穿过一个脏兮兮的地方,那儿满是

运木材的卡车,猫和

集材工人

眼睛盯着地上。

公共汽车经过时我喊了一声

但他依然盯着地上,

十分钟后我带着书和行囊

敲他的门

“我想你没准就在那辆巴士上”

他说,然后

把那些吃的全都拿出来给我看。

火车上打盹

公文包,膝盖上边

紧绷的吊袜带

偷看胖乎乎的一小截大腿

随着列车的减速颠簸,歪斜

眼睛

闭上。嘴巴张开。

年轻的少妇睡得辛苦

疲倦的工人们

在加速和减速中猛地东倒西歪

前方信号灯

为这趟特快亮起

它只停一站

到站时他们才从迷迷糊糊中

惊醒。

致SANCHI的一位石头姑娘

在冰冷的草丛中半睡半醒

夜雨轻弹槭树,

在一只倒扣的黑碗下

在平地

和一个颤动的斑点上

比星辰还要小,

它占据的空间,

只有一粒种子那么大,

像鸟的头骨一样是空心的。

光芒飞越了它

——从未留下踪影。

一块稀奇的风吹雨打的巨岩,

老树干全都变成了石头,

劈开岩石找到宁静。

所有爱恋的

时光:

血肉之躯的两个人变化着,

紧抱在一起,门框

杂物,枪柄

凝缩于一块沧桑的碎石。

一碰,

这梦就突然动起来。是真的:

它会永存。

雨季前一个禁酒日

昨夜醉酒了

前天夜里也醉了

谈天 嚷嚷 狂笑,也许

我该一直呆在家里看书——

“行行好别把我一个人丢下——

跟我一起干点什么!”

房东的儿子

透过后墙的一扇窗户听见我嚷嚷。

星期天早晨,十一月,长着红色羽轴的

鸟群蜂拥在桃树

之上扑动

打开双翼

展示白得眩目的脊背

红雀们啄开了饲料盘里的种子。

可别逼得太近——

我猜今晚我还得醉。

整整一年,从雨水到紫藤,

和杏树开花,通宵唱歌,

睡在地板上,

逃避内华达山里的工作

那儿偏僻又威严

冷雾,干燥,

果树的叶子一片片落下。

很快又要下雨。

烧树叶的气息。

橙红的浆果,鲜红的浆果

一只突然跳起的猫

——我认识他——

蜜蜂箭一般地冲进一朵花

这温暖的禁酒的一天

我不知道我跟大伙说了些什么

诗是怎样来找我的

它跌跌撞撞,绕过

夜里的巨大砾石,受了惊吓般

停脚在我篝火的范围以外

我去迎接它,在那光的边界上。

禅寺秋日拂晓

昨夜观看昂宿座

月光里,呼吸如烟

痛苦的回忆像从胃里涌上来的食物

卡住喉咙。

我打开睡袋

铺在走廊席子上

在秋夜的繁星下。

梦中你出现

野蛮、冰冷,指责着我。

我羞愧地醒来,感到恼怒

没有必要的内心斗争。

天快亮了。金星和木星

我第一次看到

它们靠得那么近。

以上 刘川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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