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你无法接受的?
在以多元与突破为主流价值观的当下,如作以上提问,不管你将给出怎样的答案,总有人会留言评论:“那是他人的自由,请尊重每个人做自己的权利。”就像你早已习惯了的崭新生活方式:年轻人不置产,女生不恨嫁,男生不必闯世界,工作不必求成功,专注事业或者偏重家庭,都以个人意愿为首要考虑。
那颜色呢?现代社会里,色彩早已百无禁忌。三里屯静观三秒,不少“铁血硬汉”的单品中都出现了今年大热的脏粉色,而女孩们也很中意低调干练的雾霾蓝,性别解读出现大反转,感慨视觉上却一样好看。可是要知道,曾经的中国色彩观并没有这样平等自由,甚至一度决定着人们的尊卑贵贱。
色彩的进化,从“五色”的禁锢说起
在古代中国,被儒家思想赋予等级尊卑观念的“五色观”主宰了人们日常生活的色彩观念。“东方谓之青,西方谓之白,南方谓之赤,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在阴阳五行学说基础上建立的“五色观”是一个自洽的色彩体系,原色按照五行相生的规律得到间色和再间色,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正如《淮南子》的记载:“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
虽说色彩无穷,但等级的划分却相当森严。原色为尊,间色为卑,尊卑有序,不可逾越。以色彩昭示的等级差异渗透至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服饰颜色更是具有严格的阶级属性。《礼记》说:“衣正色,裳闲色。”已经说明正色是主色,象征高贵,闲色只能用于非正式场合。先是秦汉以来,庶人不得衣彩,只能穿布衣、白衣、皂衣。唐代以袍服颜色区分官员等级,三品以上衣紫,五品以上用绯,七品以上为绿,九品以上为青色,上可兼下,下不可犯上。而这些颜色,品级再低,也属于士阶层。没有地位的平民只能衣褐,与缤纷的色彩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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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古代中国地位最高的皇室,服饰色彩大多艳丽夺目。
故宫清朝宫妃布料
色彩除了在古代服饰上的使用禁锢,在传统艺术运用上也经历了一些刻板印象。
例如,传统山水画就凭借以水墨为雅的文化积淀在普通人心中形成了清淡的印象。古人们认为描绘山水应该简省、薄画,以传达清透、虚和之意;而黑白二色、天地玄黄,即是去繁就简,返璞归真的典范,也是东方美学气质的真谛。
但十八岁的少年画匠心里可没有这些条条框框,自然中的色彩本来丰富,层次渐变无穷,描摹心中理想的山水风光,就是要用尽平生所学,将丰富瑰丽的色彩遍染祖国山河。
这位少年画匠名叫王希孟,他最著名的作品,也是他唯一流传后世的作品,就是去年曾轰动全京城的《千里江山图》。而渐变色则是他描摹理想之境的答案,这个颇具突破性质的色彩表现形式,出现之际,立刻引发世人惊叹。
十八岁的少年王希孟,在不自知中突破了中国古代的色彩之界。
《千里江山图》画卷开阔,细节生动,每个局部都可以自成一景。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展现出美妙的江南山水之姿;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等场景之下,人们捕鱼、驶船、游玩、赶集,看山观水,可游可居,万物与我和谐统一,俨然是世间少有的理想人居模样。
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
《千里江山图》局部
《千里江山图》相比家喻户晓的《清明上河图》颇有迥异,前者是古代文人对于理想世界的细致描绘,后者则是古代社会鼎盛时期的真实写照。一个表达理想,一个照进现实。
虽然历千年之久,《千里江山图》部分颜色已经脱落,但是其画法仍然清晰可辨。少年的山石,用淡墨加赭石或花青渲染,渲染之后再罩染赭色,并在石头顶部以汁绿接染,最后以石青或石绿罩染,山石下部保留赭石色,层层自然渐变,流畅变幻。水天交界处以赭色接染,远山也以赭色为主,不施青绿等色以示空间之远。柳叶施以石绿,天空掺以赭墨,上深下浅,还原天空真实的透视变化,将色彩的表现力发挥到极致。
陈丹青在看理想节目中曾这样评价王希孟:“他降生在中国山水画的黄金时代,他在黄金时代只有十八岁。他在十八岁时,又有一个宋徽宗亲自给他调教。如此这般,我想他也闹不清怎么画出这幅伟大的画卷。十八岁干的事,多半其实是不自知的,他好也好在不自知。照西洋人的说法,那是上帝让他干了这件事情。”而王希孟正是在这种“不自知”中突破了中国古代的色彩之界。
色彩,同样是造物的赋予。古代画师在描绘山水万物的色彩时,使用的只能是无法估量的层次和色彩的叠加。而这在科技改变生活、塑造美学的今天,色彩的使用再不是特定阶层的专享,色彩的表达也无须受到雅俗定义的扭曲,而绘画中的色彩更是可以任意取用。色彩跨越身份甚至性别、突破界限和固化的标签、让物的色彩回归自然属性本身,让色彩自由平等,带着人们的想象力,无际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