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楼时，屈宏毓依旧坐在沙发上。
顾东霖叹了口气，将顾琴歌的手机防盗桌上。
他刚刚坐在沙发上，穆崇英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顾东霖看了一眼，直接了当的将电话给挂断了。
顾东霖显然小看了穆崇英的脸皮和决心，又或者说，他在顾琴歌面前，一向决心很足，脸皮够厚，被挂那么一两个电话，根本都没当一回事。
顾东霖挂得不耐烦，终于没忍住接了，还没说话，就听到穆崇英在电话那头语气凉凉的问：“怎么这么不乖？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顾东霖：……
“怎么不说话？”穆崇英问。
“穆崇英，我警告你，你别总是缠着我妹妹，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顾东霖低吼道。
穆崇英将手机拿远一点儿，这才意识到电话那头是顾东霖，于是换了一种口吻，将那种黏黏糊糊的语气给收了起来：“哦，是你啊，琴歌睡了吗？”
顾东霖额头上爆出一个十字：“她睡没睡关你什么事！”
穆崇英懒得跟他吵嘴，他如今惹了顾琴歌不高兴，要是再惹到她哥，八成会火上浇油，于是只是避重就轻的说：“你让她消气了就回家，我有话对她说。”
顾东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停穆崇英继续道：“你帮我照顾她一宿，明天她下班我去接她。”
说完，他直截了当的把电话给挂了。
顾东霖磨了磨牙，想起手机是顾琴歌的，砸了对穆崇英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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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寂静，顾东霖住的是小高层，更是安静非常。屈宏毓坐在一旁，将穆崇英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摸了摸下巴，提醒道：“让你妹妹离穆崇英远点儿，这个男人阴险狡诈，不是她对付得了的。”
顾东霖动作一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怎么说？”
屈宏毓抬了抬眼：“我要是告诉你，有什么奖励吗？”
顾东霖撇他一眼，见他微微歪着头，好似在撒娇，直接将他的脸推到一边：“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
屈宏毓努努嘴，无奈的看着顾东霖：“这次三省联检的事情，你知道吧。”
顾东霖神色一震：“这跟他又什么关系？”
屈宏毓嗤笑一声：“东霖，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用正常的手段，能在这么几年里，干干净净的赚到那么多钱吧？”
顾东霖神色凝重。
屈宏毓是星城娱乐的少东家，谁都知道娱乐产业直到今日，在某种程度上，也跟黑色产业分不开家。星城娱乐早年也是做这一行起家的，直到如今也都还带着之前的痕迹。屈宏毓的消息来源很广，而且相当精准。
“你是说，他那些生意，来路不正？”顾东霖问。
“其实也不算，都是前辈们玩儿剩下的东西了，不过是他正好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上了，所以捞钱捞得特别快。”屈宏毓摆了摆手：“只不过他最近风头太劲招人妒啊，这次三省联检，本来不过是走走过场，但是这一次，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打出头鸟了。”
顾东霖沉默半响道：“那这件事，我暂时不能跟琴歌说。”
“为什么？”屈宏毓问：“感情很好，分不开？”
即便只是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那么一言半语，他也能听得出来，穆崇英对顾琴歌确实是上心。他在各色场合中，和穆崇英也打过交道。那么爷们儿的一个人，在电话里头语气那么温柔，听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感情，还不错。”顾东霖苦笑了一下：“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穆崇英如果现在过得好，她可以一个人埋到角落里去种蘑菇。如果他过得不好，她一定就舍不得了。”
屈宏毓嗤笑一声：“这就是女人啊。”
次日清晨，顾琴歌从床上浑浑噩噩的爬起来。
这一夜，她醒醒睡睡折腾了无数次，一夜过去，她并不觉得放松，反而更加的头痛欲裂。
她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餐桌前只坐着顾东霖一个，旁边放着咖啡和吐司，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正在聚精会神的看。
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他抬起头，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冲她招了招手：“起来了，过来吃饭吧。”
顾琴歌点点头，开始吃简单的早餐。
不得不说，顾东霖做早餐的手艺，比穆崇英差了不少，她嚼着干巴巴的三明治，神色颓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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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东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跟她说：“琴歌，你最近别去找穆崇英了。”
顾琴歌抬头问他：“为什么？”
顾东霖想了想昨天晚上屈宏毓跟他说的话，怕顾琴歌心软，并不愿意告诉她，只是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顾琴歌低垂眸眼，摇了摇头：“哥，三年前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就想着，再也不要去找他了。”
“可是，这一次，我想要一个明白。”她抿了抿唇，放在桌下的左手握成拳。
顾东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无比的痛惜，他皱着眉：“我只是为你不值，他对你不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顾琴歌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对她好吗？她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其实他对她很好，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秒，她都是开心的。
只是，这个让她快乐，让她钟情的男人，不专情。
而对于她而言，只要有这一段，就足以抵消他所有的好。因为，在爱他之前，她要先爱自己，她不能将自己放到一个那样低微的位置。
顾琴歌叹了口气，问顾东霖：“哥，你之前过年的时候，说给我准备了一套房子，我现在还能搬过去吗？”
顾东霖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起身从房间里翻出了钥匙递给她，神色温和：“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顾琴歌，这是他给她备的嫁妆。只可惜，暂时这份嫁妆，恐怕是送不出去了。
顾琴歌收了钥匙，笑容有些勉强，却还是努力打起精神。麻木的吃完早餐，她开了顾东霖的车去公司上班。
她昨天请假，前段时间也一直都状态不好，工作效率降低，积压下来不少事情。
在早晨的例会上，她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身边的宫楠撞了她一下，她才意识到，裴凌正在瞪着她。
“裴姐……”
裴凌在例会上什么都没有说，给她留了面子，但是脸色明显变得阴沉。
会后，裴凌果然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她站在裴凌的办公桌前，看着裴凌。
裴凌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西装，神色严肃，双手叠成塔装，目光里带着审视。
“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上次那个访谈交给你，你差点儿迟到！交上来的画稿也明显质量不如以前。”裴凌声音很平淡，却带着指责的意味：“我这话可能有些重，但是我也告诉你，ES向来不留闲人，你跟不上公司的脚步，就只能被淘汰，不管你是谁！”
顾琴歌将头低得很低，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到了工作质量，被裴凌责骂，她无话可说。她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知道错就好。”裴凌叹了一口气，忽而道：“如果你觉得家庭和男友比工作更重要，也可以试一试别的选择。但是，我以我个人的经验告诉你，女人不能没有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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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琴歌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她，裴凌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
顾琴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着裴凌的话，还有她几近疲惫的神色，想起了她之前离婚的事情。
裴凌的官司打赢了，她得到了三套价值过千万的住房、公司百分之六的股份，以及女儿的监护权，可是这并不是赢，只是惨胜。
一个年华不再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她事业有成，有充足的经济来源，若非如此，生活对于她会更加的苛刻。
下班之后，她直接开车回了穆崇英那套老公寓。
她之前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本来当天就想提东西走人，结果去自己之前的出租屋的时候，才知道之前租的房子也是穆崇英的，于是她搬家的行程就只能暂缓。
一步步踏上楼梯，她想着自己的人生，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别人都是越活越好，她却是越活越差劲了。
她提着行李箱下楼，刚刚到门口，就听到钥匙孔响的声音。
穆崇英确实料得不差，他在ES公司门口没接到人，就直接回了家，顾琴歌果不其然在这里。
只是，她提着行李箱的举动，让他狠狠皱起了眉头。
“你收拾行李干什么？”穆崇英一把将她手里的行李箱给夺过来，不准她出门。
“这不是很明显吗？收拾东西给你腾地方啊！”顾琴歌语气冲得很，伸手去抢自己的行李箱。
穆崇英气得一脚将她那行李箱踢得老远，面板都踢凹了一块，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有毛病啊你！”顾琴歌气得要命，想过去拉上行李箱就走。
结果她才刚刚走出几步，就被穆崇英一把抓了回来，抓的依旧是她的手腕。
“混蛋，你放开！你弄疼我了！”顾琴歌一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在他胸膛上狠狠捶了几下。
她那微末的力气，穆崇英根本没放在眼里。
她挣扎得激烈，穆崇英却反而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她手腕上那一圈红痕。
他舔了舔嘴唇，忽然一把搂住她的腰！
顾琴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被穆崇英扶着屁股扛到了肩上！
这个土匪！
当多年以后，顾琴歌回想自己跟穆崇英一路走来的经历，发现两人之间的所有矛盾以及最后的解决方案，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所有的歇斯底里和无理取闹，遇上穆崇英的身体力行的武力镇压，都只有兵败如山倒这么一个结果。
两人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出门约会，她打扮得精致漂亮，脚上踩了双粉色的小皮靴，结果一出门，他把车开到山脚下，说带她去爬山看夕阳。
她走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又累又饿，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发脾气不肯走，结果穆崇英也不哄她，直接把她背到了山顶上，还没忘记给她带相机。两人在山顶上，借着夕阳接了个柔柔的吻，她脑子就完全昏沉得什么气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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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分隔千里，她从江城坐火车坐到乌鲁木齐，然后转火车，转汽车，辗转到了他驻军部队旁的一个小镇。她那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晚上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天色都黑透了。
她忘记第二天两人是因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只记得自己蹲在一家羊肉泡馍店旁不肯走，结果他在头顶叹了一口气，她仰头看他，发现他压根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而是弯下了腰。
当时她比现在要重，结果却被他直接从地上‘端’了起来。她脸色赤红的顶着所有人关注的目光，被他‘端’到了小旅馆的房间里，扔到了床上，再接下来，她口中除了求饶，就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往事不堪回首，而这次，显然也一样。
顾琴歌只觉得自己的胃被他那硬邦邦的肩膀顶得生疼，头朝下更让她脑袋充血，偏偏穆崇英还不老实的在她屁股上揉了两把，一边扛着她上楼，一边气呼呼道：“真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顾琴歌小腿乱蹬，被穆崇英捏住了一只脚，威胁到：“你要是脸朝下从这楼梯上摔下去，我保证你要提着行李箱走，我绝对不拦着。”
顾琴歌顿时就不动了，毁容跟被他抗在肩上背上楼，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更愿意妥协于后者。
好不容易熬到上完楼，她使劲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穆崇英被她捏得有点儿疼，眉头一挑，佯装松手，顾琴歌生怕自己脸朝下摔下去，连忙勾住了他的脖子，吓掉了半条命。
穆崇英被她那下意识的动作给逗乐了，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将她扔到了床上。
“真是一点都不乖。”穆崇英将西装外套给脱了，扔到一边，里头是西装背心和白色的衬衫，他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将衣服撑得恰到好处，荷尔蒙满溢的胸膛和他俊美成熟的五官，让人觉得无比的性感。
不得不说，能够长时间蛊惑外貌协会常任理事长顾琴歌女士的芳心，穆公子的外在条件，是在是非常的出色。只可惜，今天他就算撩人撩到人出鼻血，气氛也全被他身上那件西装背心给毁了。
顾琴歌一看到那件背心就来气，哪里还顾得上他是要脱衣服晒胸肌还是其他，她愣了几秒钟，从床上气呼呼的爬了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气的！
穆崇英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失落，他对她的诱惑力，确实是大不如前了。
见顾琴歌下床往门口走，他急忙拦在顾琴歌身前，两手搂着她，将她整个人都锁在自己怀里，嘴唇贴在她脖颈间，缠绵的细细吻着。
顾琴歌使劲将他推开，只觉得他简直不要脸，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有脸来撩拨她？
穆崇英被她强硬了推开，一直以来的做小伏低也维持不下去了。他直接转身朝门口走去，正在顾琴歌心酸不已的时候，他将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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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房门落锁的声音，顾琴歌猛的扑过去：“你干什么！”
穆崇英握着她的两只手，将她扔到床上。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气是根本没得比的，特别是他们两人之间。穆崇英就是只用一只手，制住她都跟玩儿似的。
顾琴歌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压了一个八十公斤重的大沙包！她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还要跟我闹多久？”穆崇英将她两只手压在头顶，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看得出来，顾琴歌现在是真的不想要，他虽然偶尔强势，却从来不会在她真正不同意的时候硬来。
“你觉得我这是在跟你闹？”顾琴歌怒视着他，嘴唇发抖：“她照片都发到我手机上来了，你觉得我只是在跟你闹一闹，使小性子而已？”
“那你是在吃醋吗？”穆崇英一手捏着她的下颚，神色间有几分无奈：“照片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如果不信，你自己去找鉴定机构，绝对是假的。”
想了想，他略带委屈的补上一句：“你就不能先来问问我，再决定要不要跟我生气吗？而且我也说过，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真的没有过其他人。”
顾琴歌瞪着他：“就算照片的事情，你可以解释！那你的西装背心是怎么回事？她那天约我出去，亲手把你的衣服交给我，你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你那两天都没回来，我想着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就在朋友家喝酒。”穆崇英无奈的解释道：“那人你也认识的，叫蔺云亮。”
顾琴歌眉头一扬，她知道这个人，在江城的权贵圈子里头颇有些名声，是有名的玩家儿，经常邀人去家里开派对，什么性质的派对，那就不言而喻了。
见顾琴歌脸色越来越难看，穆崇英连忙解释：“我生意上跟他有些往来，那天晚上在他家喝酒，结果喝到一半，酒泼在身上了，我就把衣服给脱了。”
顾琴歌听到这话，脸色更黑了：“你少糊弄我，反正我也不可能去核实。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难道我还一个一个去问不成吗？”
“我已经解释了，你不要无理取闹！”穆崇英话还没说完，顾琴歌抬起脖子，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穆崇英叫苦不迭：“我那天晚上睡在公司里，松口松口！你可以去查我在公司里的通行记录！”
顾琴歌狠狠的磨了一番牙：“那你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崇英松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咬得发疼的肩膀：“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柳依依确实也在。她之前跟蔺云亮也有一段，她最近回国了，又不是我的场，我怎么知道会请哪些人呢！”
“你是说，衣服是她自己拿的？”顾琴歌瞪着他。
“我不知道，我很早就走了。场子里头气氛太热了，我就没留下来，去了公司加班。”穆崇英委屈兮兮的解释：“那天晚上蒙瑞也在那里，还有那个屈宏毓，你哥跟他应该挺熟的，不信你让你哥去问他，我真的很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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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琴歌冲他龇了龇牙，又问：“就算这些，你都可以解释，那你那天为什么要瞒着我去和柳依依吃饭？”
穆崇英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琴歌撇他一眼：“她给你发的信息，我看到了！还有，我根本骑不了马，你以前跟蒙瑞去骑马，从来不叫我！我跟着你一起去了那家私房菜馆，在那家私房菜馆，我有熟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进得去的！”
穆崇英吞了吞口水，他确实忘记了，顾琴歌虽然如今不再在江城的上流圈子里头的活跃，可是当年，却也是舞会公主一样的人物，追求者众，更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家碧玉。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一起吃顿饭……”
穆崇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琴歌给打断了，她唇角的笑格外冰凉：“那我昨天晚上和贺愁予偶尔撞到，一起喝杯酒，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一提到这件事，穆崇英眉头便皱得死紧，辩白道：“那怎么会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
穆崇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怎么会一样呢？他和柳依依之间，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利益与合作，比的是谁技高一筹。可是，贺愁予是真的伴随顾琴歌走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岁月。虽然他用了顾琴歌最无法接受的方法，让贺愁予离开她的生命，但是，又有谁能保证，她不会心头一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