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犹豫，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他舌尖血的水，顿时体内的疼痛消退了不少。
“谢谢你。”
“不客气。”
他显得很生疏，等我喝下了水就放开了我，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极黑的眼睛盯着我，却不说话。
我想起昨晚的不愉快，抿抿嘴，还是说道，“昨天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生气，你只需要在乎苍麟，其他的人都不是你该关心的。”
“……”我腹诽，这还不是生气？满满的怨念，应该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汪汌转身离开，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汪汌，你告诉我，我还要喝几次舌尖血才能够控制体内九夜花毒的发作？是不是每天都要喝才行？”
“你没有告诉他你孩子的事。”
汪汌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我问话的中心，因为我昨天听到苍麟有意要去幽冥北海，所以就怕他到时候会知道。
“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一旦知道，直接杀了尹玉，就可以给你找的解药，也不必麻烦我。”
“尹玉是不会给他解药的。”我打断汪汌的话，“虽然我对尹玉的认识不深，但我有这样的感觉，她那么恨我，就算是苍麟出面，她也不会真的放过我，玉石俱焚，也要不会让我和苍麟在一起。我不告诉他，就是不想他在这个节骨眼再为我担心而分神。更何况，现在的他鬼力连一半也没有，真的不能再因为我而浪费一点一滴了。”
求饶
“所以我就该为你浪费我的鬼力吗？”汪汌拂开了我的手，眼底一片冰寒，带着露骨的嘲讽，“顾甜沁，我不愿意成为他的牺牲品。”
他狠狠地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我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明明苍麟回来之前，他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仅是一夜就变化这么大？
想解释，但他已经不见了。
“哎。”
“叹什么气？”
身边有人说话，我一抬头竟然是白炙，他刚好上楼，碰到我，简单的询问，然后朝前走去。
“白炙。”
我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那天之后，我们就没有单独说过话，一时间觉得明明很熟悉，却硬生生的变得陌生。
张了张嘴，我犹豫了半晌，还是跟了上去，“白炙，你、还好吗？”
“如果我说不好呢？你是安慰我，还是选择无视？”
白炙停在自己的房门口，没有回头，音色萧条，如秋天落叶。
我抿了抿嘴，最终叹了口气，才说，“有些事不是安慰可以解决的，如果你想安慰，我当然会给，不过前提是你把抢我的五千块先还给我，否则免谈。”
“呵呵，哈哈哈哈……”
白炙忽然笑出了声，而且一笑就停不下来了，我盯着他的背影，望着不断颤抖的身体，心里忽然觉得好痛好痛。
或许那个爱钱的白炙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白炙笑到最后咳嗽了起来，我担心的给他拍背顺气，却被他一手拦住，依旧没有回头，盯着自己的房门，音色沉沉。
“甜沁，我会找到米兰，把她平安的带回来。这是我所能给你的唯一承诺。”
我望着他开门进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其实很想知道前世的记忆，去帮助苍麟找到妖王的第三重封印，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彻底封印妖王，不让他有机会冲破封印，危害苍麟。
可是看着白炙，我忽然有些胆怯。
他虽然中了迷魂术才会对米兰有情，现在还有对李晓晓的记忆，仅是这个就叫他选择的如此艰难。
而我呢？
苍麟爱我，我爱苍麟，但同时我也知道妖王喜欢我，对妖王，现在的我是不爱，但每次他的出现，我都会感觉到无名的心痛。
“所以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我望着地府的蓝天，第一次迷失了方向，呆呆的望着前方，直到苍麟回来。
“吃东西了吗？”苍麟揉着我的头发，从身后抱住了我，“在想什么？”
“没有。”我摇摇头，甩去脑海里的纠结，“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事？我看到白炙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三月后是地府的祭典，姬婴会趁机登位。所以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我只是给他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推开
“尹玉。”
苍麟说出了这个名字，我心头一痛，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你都知道了？”
“其实米兰是鲛人族的公主，因为犯下天规被贬为凡人。虽然转世灵力全无，但她的血液中依旧留存着鲛人族最珍贵的东西。尹玉发现了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放过。现在尹玉控制米兰，他主动提出要找回米兰，杀了尹玉。而我答应了。”
我一松，看来苍麟并不知道尹玉对我下了毒。
“那要去哪里找尹玉？”
“她在冥殿。”苍麟说的非常肯定，望着远处那一点永远在闪烁的红色光辉。
“从明天起，白炙和白狐将会跟着魅影混入冥殿，汪汌则会去东海之滨给我取一样东西，慕卿留在这里继续收集消息，而你跟我去幽冥北海。三月后的祭典，我要重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在这之前必须恢复鬼力。”
“可是苍麟，白炙他。”我咬了咬唇，确定边上没有人才对他说，“尹玉告诉我白炙中了迷魂术，只要她不解开，白炙就不会清醒，会觉得自己依旧爱着米兰。而且尹玉也曾提到她似乎知道白炙的身份，你说她会不会趁机对白炙再次下手？”
“白炙？”苍麟皱起了眉，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让我更加奇怪尹玉为何要告诉我这点。
“你不知道鲛人族的迷魂术吗？”
“知道。”苍麟点头，“那是一种邪恶的秘术。除非施术者解术或者死亡，否则不会破，而中者本人却不知。如果这样倒也可以解释一些事。”
“什么事？”
苍麟低头望着我，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大手习惯性的摸了摸我的鼻子，才说，“尹玉和妖王联手，此时又在冥殿，必是和姬婴也有关联。而对于尹玉和妖王来说，白炙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危害，但姬婴却是一样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心头一动，道，“是什么？和白炙有关系？”
“姬婴是鬼子，带翼出生，当时被誉为冥界的神奇。他从小就很聪明，却也很邪恶，最终被前任阎王打入万鬼窟，还斩断了鬼力来源的翅膀，那对翅膀可以让他得到源源不断的鬼力。可在一次鬼差失职的过程中，翅膀混入魂魄中掉入轮回，转世成人。如果尹玉针对白炙的目的是因为姬婴，那么白炙很可能就是那对翅膀。姬婴现在要成为新王，却又碍于我的存在，势必会找回鬼力来源，然后彻底抹杀我。”
我听得心惊动魄，抓住苍麟的手，紧张的问，“那你还让白炙去冥殿找尹玉？这不是从羊入虎口吗？”
苍麟反手握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向了房间，推开门进去，边走边说，“既然是宿命，躲不是办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我还是怕他出事。”
“放心，姬婴要真的夺回翅膀，也是需要时间的，最多我们还有三个月。”苍麟望着我眼底的担忧，无奈笑着摇摇头，伸手捏住了我的脸颊，轻轻一拉，“都说了不准为其他男人伤神。放心，有魅影在，白炙伤不了。”
承受
我被他拉着脸颊，含糊不清的说，“魅影是谁？男的女的。”
“他是影魅一族的族长，隶属阎王。”苍麟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朝我靠近，“女的。”
“我是王后吗？”
我没头没脑的一问，苍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冲我点了点头。
“那好。”我一把拉下他捏着我脸颊的手，双手抓住他的衣襟，靠近他，“那等事情结束了，我就革她的职。你的身边不能有女人，我会吃醋。”
苍麟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行。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你要如何，本君都随你。”
我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刚才又进行了那么严肃的对话，此时也只是缓解一下。望着他难得开心的笑，我的心底也变得暖暖的。
“苍麟，我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陪着我，永远，然后，然后。”
我忽然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哭泣。
“然后什么？”
他低头问我，我抿着嘴摇头，却用尽全力抱住了他，大呼吸好几次才缓慢的说，“然后还有我们的孩子。”
“傻瓜，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平安。我也会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不会、不会再有悲剧和遗憾，不会再让你哭泣。”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记得，然后愧疚，却说不出口。
既然议事的结果早已决定，那么我也没有任何的反驳，反正对我来说，只要跟着苍麟，我就会开心。
晚上我趁着苍麟去和慕卿谈事的时候，和小白一起爬上了房顶，坐在上面，了望着这个世界。
“小白，小兰她真的曾经有一世是鲛人吗？尹玉说虽然小兰转世没有灵力，但她的身体对尹玉来说依旧是长久不衰的良药，苍麟也证实了这点。”
“我不知道。”
“啊？”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阴阳师，我曾试探过那时候的她的前世，但无功而返一片空白，如果你不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事。我现在只知道要把小兰带回来，她这一世就该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小白眼中信念坚定，我知道它一定会说到做到。
刚想说话，就感觉身边一凉，李晓晓飘落在我的身边抱着双膝坐下，闷闷的把下巴磕在了膝盖上，“甜沁，白炙要走了，我想和他一起去。”
我没有说话，和李晓晓的姿势一样，不过是侧头望着她，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晶莹，有些令人心疼，却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下去，我和她还有小白，并排坐着，凝望着地府的夜色，望着卧龙状的红色灯笼，任由时间在指缝中流逝。
直到月上中天，远处传来鬼差的打锣声，李晓晓才动了动，“他对我道了歉，却说忘不了小兰。我不知道他爱的是小兰还是尹玉装作的小兰，可我却知道自己嫉妒了小兰。”
推开
我听到李晓晓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但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所以那时候恶魄和恨魄才会被剥离的那么干脆，才会成为那样的尸鬼，呵呵，可笑不？”
她说着独自个笑笑，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更加缩紧了身体。
“其实在那之前，我一直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白炙，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驱使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是爱他的，直到看到他们的亲密接触听到白炙对我的声声厌恶，直到死的那一刻，我才清楚，有些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我死了。”
我一动，刚想说话，却被她一手捂住了嘴。李晓晓张大眼睛望着我，眼底闪烁着浓黑的晶亮。
“甜沁，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是说因为我的死就结束了。刚才白炙对我道歉的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我想去验证一下。如果白炙爱的是真的小兰，而小兰也喜欢他的话，那么我会放手，彻底的放手。甜沁，你知道我的秉性的，一旦动了真心，不是生便是死，而我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当是为了好友出一份力，无关情爱，我也希望小兰平安无事。”
我眨了眨眼睛，最终到嘴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李晓晓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和我们一起望着无尽的夜色。
黑色正浓，却也无法掩盖她眼角的晶莹。
眼泪是世上最无垢的清泉，也是最美丽的存在。
望着那样的李晓晓，我第一次觉得她比我更加坚强。她都这样了还能坚挺着，我又为何不能坚强呢？
纵然旅途是危险的，但只要身边有那样一个人陪着，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吧。
“我不求任何，只求你们平安归来。我们来的时候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只能多，不能少。”
白炙望着我，最后握住了那块勾玉，什么也没说转身上路。
我盯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快要消失的时候，风声中传来他清淡的嗓音。
“此次的代价收费很高，绝对不会给你打折。”
我一愣，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咬着牙忍了许久，才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