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了,蓝家大宅已经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只是,蓝宁似乎变了,烟月也说不出他到底哪里变了,对自己若即若离。
人前,几乎拼了命地缠着自己;人后,他会默默地呆在玻璃房里看书,或者看碟片,全是英文版的。
开始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地凑上,主动与他亲近,可是他叽里呱啦一些英文,再加上影片上的叽里呱啦,她头都大了。
渐而远之,而那个大男孩,也不主动。
等觉得他烦累的时候,她会奉上一杯清茶,或者到厨房给他煮一些食物来吃。
“蓝宁,不要太用脑子了。”她把白瓷茶杯,往他面前挪了挪。
“哦,知道了。”蓝宁甚是乖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视线,却仍旧专注在英文版的上。
烟月看不懂,只知道这篇的译名《乱世佳人》,好像是名著来着。
“蓝宁,有没有国文版的,我和你一起看。”
那孩子这才抬头,没有惯常的笑,黑亮的大眼睛,似乎漾了抹淡淡的忧伤。
他说:“烟月啊,你喜欢吃x城的饺子,还是美国的饺子?”
“当然是x城的了,饺子本来就是国土文化,美国的饺子,岂不变了味儿啦。”
那孩子更加地忧伤,让烟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淡淡的孤寂,刺目的尖锐,棱角分明。
“所以,国文版的《乱世佳人》,你还是不要看了。”
啊~啊用力
“哦。”烟月垂着两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好。
那孩子,又专注到自己的上,仿若,她不存在。
站得久了,双腿有点酸,小腹下坠,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木偶般立在他身边半个小时。
苦笑,双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肚子里的孩子就像定时炸弹一般,时时提醒着她。
烟月讪讪开口:“蓝宁,我……”
蓝宁淡淡打断她,“你去替我煮碗面吧,我饿了。”
“哦。”失落,慢慢郁上心头,喉头梗得难受,烟月慢慢转身,走向玻璃门。
正午的阳光,映射在她的发上,乌黑乍亮,莹润柔软,如果摸上去……蓝宁攥紧手指,隐忍着自己要抚摸亲近她的渴望。
她又瘦了,透过玻璃,蓝宁看着她踽踽独行在草坪上的背影,纤细而荏弱。
没有爱情的婚姻,很难过吧。
眼睁睁看着爱人,而不能爱的滋味儿,很难过吧。
被不爱的男人囚禁在身边,不能与朋友约会,不能去工作,不能去实现人生价值,米虫一般的豪门少奶奶的生活……是不是生不如死?
烟月啊,双手忽然捂了眼睛,泪珠,从指缝儿间潸然而下,蓝宁大哭。
所以,你才选择半夜逃走,可是你好笨哦,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被那人给逮了个正着!
裴烟月,我是不是该叫你倒霉蛋来着,可就是这样又笨又倒霉的傻女孩儿,他竟爱得死去活来。
怎么办?他又爱又不能爱的傻女孩儿,他该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肚子里的宝宝啊,妈妈该拿你怎么办?
主楼的厨房,烟月边煮面,边无声地掉眼泪,泪水滴落进砂锅里,融入升腾的雾气中,熏蒸得她眼睛生痛。
雾气缭绕,排骨面的香气,蕴入鼻端,胃内翻腾。
烟月慌忙关了火,只来得及跑到厨房门口,便对着垃圾桶呕吐。
手捂住嘴巴,隐忍着作呕的声音,却忍不住翻涌的眼泪,哗哗洒了满面。
也许……妈妈该做个刽子手!
烟月忽然为自己的想法,吓得面色煞白,无力地蹲在地板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二少奶奶,您这是怎么啦?不舒服吗?”
头顶,忽然响起王管家的声音,紧张极致。
“您等着,我这就去叫车送您去医院。”
“不要!”烟月下意识地尖叫,吓坏了小跑着要去叫车的王管家。
一大把年纪了,硬生生收住脚步,头晕眼花地回头,看着二少奶奶,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不会吧,刚才那尖叫,是镇日温柔娴雅的二少奶奶发出的吗?
如此激动,翻涌了情绪,清秀容颜,烟眉柔目,全然的惶恐!
眼圈一红,王管家忽然老泪纵横,“二少奶奶啊,生病了要看医生,您是知道的啊。”
“没有,王管家,我没生病。”镇静过来的烟月,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度,勉强柔和了水眸,浅笑淡雅。
啊~啊用力
她说,“王管家,我只是煮面时,被油烟熏蒸到了眼睛,没事的。”
王管家抹抹眼泪,“真的……没事儿?”
烟月用力点头,双手抠紧了门框,指尖刺痛,不过还好,总算不至于跌倒。
这样的自己,站在别人面前,是不是很正常?是不是看不出怀了孩子?
她努力,她会努力的!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宝宝,被藏起来的感觉是不是难过?
没关系,妈妈不也是被那人藏起来了吗?我们母子俩,总算没变异了基因。
王管家松了口气,“哦,二少奶奶,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麻烦王管家把这碗排骨面给二少爷端去好不好?”
她想,她断不会再有力气把面端给蓝宁了,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门边,望着王管家端着餐盘,走出主楼。
然后,再次地颓然倒地,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关在厨房里歇息了许久,才开门走出去。
年关,蓝家众夫人似乎很忙,在今天这样明媚的冬日里,一大早就出去应酬了,客厅里空无一人。
抬头,望了二楼的玄关,那人的房间……她知道,却从未踏进去过一步,甚至不曾上过二楼。
烟月一步步走上二楼,她要把那晚被他拿走的行李箱拿回来,那里面的秘密,若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又怎么折磨自己呢。
之前的种种胁迫,放电影一般重映脑海,从他将自己护在怀里,到他亲逼了自己签字嫁给蓝宁,一幕幕,无时无刻不再击打着的心。
她几乎是逃跑一般地,直奔走廊尽头,那个房间,与一楼蓝宁的房间相对应。不同的只是主人。
房门没有上锁,她只轻轻一扭门把手,空旷寂寞的房间,黑白凄冷的装潢,与蓝宁房间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一脚踏进去,烟月只觉浑身打颤,抱紧了双肩。
房间里甚至没有铺地毯,冰冷的大理石,黑白相间,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自己行李箱的影子。
难不成塞到床底下了?烟月趴在地板上,那人的床是实木的,与地板根本就没有缝隙。
坏男人……他还能吞到肚子里嚼巴嚼巴吃了不成?视线定格在床头柜上的一份文件上……透明的文件夹,上面清晰地印着……“明月之家”育幼院。
“烟月,烟月你在哪儿啊?”
烟月才拿起那份文件,忽然听到楼下蓝宁泣声呼喊,一下子僵了手脚。
蓝宁几乎飞奔着跑上二楼,后面跟着慌里慌张的王管家,嘴里喊着:“少爷小心啊,少爷小心!”双手还捧着一碗排骨面,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烟月陡然跌坐在地,冰冷的大理石,澈寒刺骨,就像那人寡情冷酷的双眸。
“烟月啊,烟月啊!”
她慌忙爬起,跌跌撞撞跑出那人的房间,在书房门口,与蓝宁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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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宁,我在这里。”
背脊紧贴了书房的门板,那道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门板,冰山般刺骨,烟月心中抖颤,脸上却笑得甜蜜。
蓝宁在距离她一尺之距停下脚步,黑亮的大眼睛,仔细地逡巡着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心悸不已,完全不似先前的疏离。
“烟月,”他唤她,嗓音颤抖,“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女孩儿,从来就是把心事憋在心里,让他心疼却又自卑,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烟月笑,眉眼温柔,山水明静。
“蓝宁,你说什么啊,我没有不舒服啊。”
蓝宁弯下腰,眸底哀伤,烟月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蓝宁。”烟月向前一步,离开那座冰山一般的门板,好冷啊……阎王地狱一般的书房。
她抱住那个大男孩,紧紧的,他身上暖暖的体温,沁沁熨贴着自己冰冷的肌肤。
好温暖,好温暖!
那男孩再次抬起头时,笑意暖暖,完全不似刚才的焦躁和不安。
“呵呵,刚才王管家说你在厨房门口呕吐,我还当你病了呢。”
烟月松开他,在他面前,悠悠转了一圈,衣袂飘飘,笑意盈盈,俏丽若仙。
她说,“蓝宁,你看我现在像是个病人吗?”
扬眉,蓝宁呵呵笑,温文尔雅,俊美非凡,心里却痛极,可是啊,烟月你迟早会憋出毛病来的。
那女孩儿再看向傻呆呆的王管家,“王管家,我病了吗?”
王管家抹汗,“没,没,嘿嘿,二少奶奶,是老朽眼花了,眼花了。”
老天啊,这俩孩子,看似温和善良,却真真地不好伺候啊!
“话说,烟月,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蓝宁向王管家挥挥手,打发他离开,省得老碍眼。
烟月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看着手中的文件夹,不知为什么,她就那么顺手把它带出来了,希望不要被那人发现。
蓝宁也发现了文件夹,拧眉,“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在书房里查资料时发现的,明月之家……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有意思,那么巧,恰好印证了你的名字。”
纤细的指尖,触摸着那几个字,育幼院……那些孤儿吗?烟月忽然心里好痛好痛……她的宝宝,怎么办?
那些孤儿院的父母,又该是怎样的苦衷?才让他们不惜抛弃亲生骨肉。
“蓝宁,”她敛了笑容,嗓音软软糯糯,“我想去这家育幼院,你陪我去好不好?”
车窗外,正午的阳光正烈,却融化不了田野之中的极寒冬雪,凝结了冰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幻化了时光!
蓝宁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疏离,与她并排而坐,却默默不语。
车子驶入“明月之家”育幼院时,恰好是孩子们的午餐时间,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女教师,带着金丝眼镜,面容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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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姐,对不起,院长恰好不在。”
“没关系,是我们来得突然,再说了,我们只是想看看孩子们。”和院长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烟月紧拉着蓝宁,这孩子一直想逃跑。
远处,已经有一群的孩子们冲过来了,大概是出于习惯,一看见豪华车子,就知道是给他们送礼物来了。
这些没父母疼爱的孤儿们,大概也就在这时候,才知道还会有人关心着他们,所以显得特别的兴奋。
“我晕,”蓝宁拉着烟月的衣摆,一步步后退,“这群小子加丫头,该不会是想吃掉我们吧?”
瞧瞧他们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那该是饿了多久的小狼崽子啊。
烟月笑得直不起腰,她说,“蓝宁,就算吃了你也活该,你家那么有钱,却是第一次来育幼院,你也太不善良了。”
“不是我不善良啊,烟月,”蓝宁又忘了自己的小心思了,自然地抱住烟月的纤腰,“我实在是害怕这些孩子。”
说也奇怪,孩子们冲劲不小,可真到了他们跟前,一个个乖巧得像群小绵羊。
女教师也不骂,只和蔼一笑,他们便规规矩矩地排好队,没一人越轨。
烟月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分发给孩子们,都是蓝家平日积攒在仓库里,不过食物都是新鲜的,他们在路上的超市里,特别买的。
育幼院里,还有好几个被遗弃的婴儿,烟月小心翼翼地替他们换尿片,冲牛奶,哄他们睡觉,那么的慈爱。
“烟月,你真像一位妈妈。”
烟月一怔,将脸颊贴在婴儿的脸上,妈妈……她会遭天谴的。
如果,她走不出蓝家,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绝不能面世,否则……她会害死蓝宁的。
“烟月,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你了?”蓝宁说。
烟月凝着他,怀中的婴儿,渐渐停止了哭泣,那么地安详。
蓝宁将她和婴儿一起抱在怀里,“烟月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蓝宁。”
“我越是想离开你,就越是离不开你,我刻意不跟你说一句话,却在下一秒跟你说了一百句话,我刻意不让自己再爱你,可在下一秒,爱你爱得疯狂。”
蓝宁说到这里的时候,无声地哭了,他想放弃的,可是……他放不下啊!
所以,她要遭天谴了!
烟月半眯了眼眸,望天边晚霞满天,浴血凤凰一般绚烂。
他们俩坐车子离开的时候,恰好一辆车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那一瞬间,目光几乎定格了,夏逸凡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掉头追上,烟月下车,望着育幼院绿叶一般雅致的招牌……明月之家。
原来如此!
“月儿……”夏逸凡颤抖了嗓音,张开双臂。
烟月轻轻躲开,凝注着车子中的蓝宁,她只说了一句话:“夏先生,如果,忏悔能换回逝去的生命,能挽回过去错误的时光,世界上是不是就没那么多的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