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情怀
从我18岁说起,那年夏天我搬了家,在城东的某个小区。我爸是个爱热闹的人,刚收拾停当就带着我四处串门,楼上楼下地跟人打招呼,“我们刚搬来,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您说话……”跟我们住对面的也是一家三口,儿子刚满20岁,大学二年级,面容清秀,身材瘦高,挺帅。我爸很羡慕,当时我正要读高三,成绩堪忧,他老人家对此很是焦心,一听说那男孩高考时成绩优异,当场向人家发出请求:妮妮笨得很,你有时间帮她补补课,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就这样,我爸用美食为饵给我请了个家庭教师。实话实说,我爸的手艺确实不错,但老师的本事却不咋地。男孩叫云飞,在上海读大学,当时正值暑假,酷热难耐,他也没地儿去,乐得来我家“兼职”。云飞很准时,每天吃完早饭就到,我爸打开书房的空调,切好水果,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老师便开始上课。
最初,课上得很正经,我的理科成绩不好,云飞专门制定了一个补习计划,认真执行。可没两天,这计划就搁了浅,也许是我太笨,也许是老师缺乏耐心,总之两人都有些懈怠,尤其是云飞,他的话通常只说一遍,如果我听不懂就会立即失去耐心。我对这个老师也很不以为然,他不愿意讲,我还不愿意听呢。两人相对无言,一坐就是半天,直到爸爸叫我们吃饭。
为了打破僵局,云飞试着寓教于乐。他是大学生,见多识广,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他跟我讲他的那帮同学,讲他们的社团,讲他喜欢的网络游戏,那些东西可比学习有意思多了,因为这些话题,我们的状态由冷转热。
那个暑假,云飞给我补了近一个月的课,但多数时间都在聊天中度过。后来云飞返校上学,我也进入高三“炼狱”,两人天各一方,但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云飞每周给我写封信,我学习再忙也会及时回复,他总在信中鼓励:好好学习,考进上海的大学,然后来找我。我当然想去找他,可对自己实在没信心,于是常跟他诉诉苦,恨自己笨,怨自己蠢……
有段时间云飞跟着老师做调研,没给我来信,我竟觉得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少男少女的心思既简单又复杂,就这么着,我对云飞渐生好感,他的言语中也多了些暧昧,只是彼此都不曾点破。
未婚先孕
我真的很笨,高考果然落榜,老爸坚持让我再考一年,我死活不愿,老爸请来云飞劝我,只有他的话才能说动我。果然,云飞一开口我便点头同意。
复读期间,我和云飞正式建立恋爱关系,当然是背着家人,毕竟我还是个高中生,没考上大学前,一切都还未知。繁重的学习并未影响感情的前进,我对云飞的依恋越来越深,云飞也承诺会照顾我一辈子,那时的我既痛苦又甜蜜,痛苦是因为高考的压力,甜蜜是因为爱情的滋润。
我再次高考落榜,老爸气极却又无奈,掏钱送我去了一家私立大学,与此同时,云飞却轻轻松松考上研究生,这件事给了我极大压力,我再傻也知道,自己和云飞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幸运的是,云飞并未因此嫌弃我,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一如既往,好几次,在我表达对未来的忧虑时,云飞都温柔地拥我入怀:放心吧,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心疼的人。
我和云飞的恋情一直在地下进行,但并不妨碍我一月一次地往上海跑。感情越跑越深,我们越走越近,大二时,我怀孕了。事情至此,我和云飞不得不面对双方家人。他们在得知我和云飞的关系后都很吃惊,尤其是云飞的父母,他们想不到自己的天才儿子竟会喜欢上一个笨蛋姑娘。云飞当时的表现令人感动,他坚定地表示非我莫娶,在他的坚持下,老人们不得不接受现状。可当时我们都还是学生,肯定不能要孩子,更何况我和云飞还没结婚。
妈妈带着我去医院做人流手术,医生在做完检查后传达了一个坏消息,我的子宫壁太薄,倘若坚持人流,不仅有手术风险,而且会影响日后的生育功能。双方家人都沉默了,他们关着门商量了一整天,最后,郑重做出决定:生吧,把孩子生下来。
大三那年,当所有同学都忙着找工作或升本时,我却成了个准妈妈,挺着肚子在家待产。
那时的我真是无知无欲无求,只想着嫁给云飞,其他的都不在乎。为了不影响云飞的学业,我们甚至没办婚礼,只匆匆领证,草定终身。如今回头看,身边的那些女孩子,结婚都是认真而慎重,要房子,要车子,甚至要求戒指的尺寸,可我呢,为了青春冲动付出沉重代价。
压力重重
我办了退学手续,一心在家待产,因为妊娠反应强烈,公婆又没时间照顾,只得搬回娘家,幸好两家住对门,来去都方便。为了让我多吃东西,爸妈变着花样给我补充营养,我也尽可能地往肚里吞,但shenti状况还是不好,整个孕期只重了20斤。好不容易熬到临产,爸妈和公婆把我送去医院,云飞却没能赶回,他说正忙着毕业论文,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我,只打了个电话,让我坚强些。那天我躺在产床上,想着云飞曾说过的那些话:你是我这辈子最心疼的人……我会时刻保护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如今,一切都成了谎言,在女人最需要丈夫的时候,在孩子最需要爸爸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影踪。
因为shenti原因,我在医院疼了一天一夜,孩子一直不肯出来,医生建议立即手术,否则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那就赶紧手术吧,可按规定必须由丈夫签字,但丈夫在哪儿呢?那一刻我真替自己委屈。后来是我爸妈签了字,手术也顺利做了,女儿出生,5斤6两,一个瘦弱却无比可爱的小宝贝。老人们也很高兴,再怎么说也是件添丁喜事,婆婆请了假,照顾我坐月子。
有了女儿,我暂时忘记对云飞的恼恨,全心全意扑到孩子身上。照顾孩子真不是件易事,坐完月子后,公婆又恢复常态,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爸妈身上。可我爸妈shenti也不好,为了不让他们累着,我尽可能多承担些事情,个中艰辛只有当过妈妈的人才能体会。那段时间,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很少超过5个小时,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经手,疲于奔命。
我最期待的事情是跟云飞通电话,说说心里的委屈和思念,可云飞却不耐烦,往往听了两句就想挂,说自己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他对孩子也很冷淡,有时我把话筒放到女儿嘴边,想让云飞听听宝贝那可爱的“嗯嗯啊啊”声,云飞便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别浪费电话费了。
我的心情越来越糟,每天来往于父母家和公婆家,却一心期待有个属于自己的窝,一家三口能天天生活在一起。对于普通夫妻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于我却是个梦,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另外,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可我们却一无所有,我和云飞以及孩子的所有开销只能靠双方父母,他们也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不可能照顾我们一辈子。票子、房子、车子,这些都是问题。
前景渺茫
压力让我焦虑,眼前状况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能这样得过且过,我必须和丈夫在一起,必须为未来打算。我跟公婆和父母商量,想带着孩子去上海,跟着云飞,再找份儿工作,一家人最好在一起。公婆一听就恼,坚决不同意我带着孩子走。说实话,我其实也明白,孩子不适合出远门,只是我舍不得她,她是我最亲最爱的小宝贝。
最终的商量结果是,我可以走,孩子必须留下。离开那天,妈妈抱着孩子去车站送我,孩子睡着了,乖乖依偎在姥姥的怀抱中,我忍不住去亲吻那娇嫩的小脸,泪水落在她的眼睫毛上。孩子,妈妈真想永远守着你,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但是,妈妈没有选择,妈妈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一些东西。
云飞在火车站接我,他还是那副模样,青春飞扬,站在他身边,我不由得自惭形秽。孩子半岁多了,这些日子的辛劳早把我折磨成一个形容憔悴的黄脸婆。云飞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变了个人?我苦笑,谁不想当少奶奶,谁不想锦衣玉食,但那不是我的命。临走时,公婆和爸妈给我了五千元钱,我都交给云飞,让他租间房,买些家具,先把家安顿下来。接下来我还得找份儿工作,做妈妈的人,该自立了。
在上海的第一晚,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女儿那可爱的小脸时刻浮现于脑海,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每个小动作都让我的思念刹不住车。我可怜的宝贝,是妈妈对不起你,匆忙将你带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准备。
找工作真难,我奔波了近一个月,毫无结果。无奈,只得在附近一家大超市应聘做了收银员,先养活自己再说。收银员的工作就是拼体力,每天早出晚归,累得不chengren形,往往一天站下来腿都肿了,只想回家躺一会儿。可这绝对是个奢望,因为云飞正在家中等我做饭,他不做任何家务,每天回家后只是玩手机,或者玩电脑。
上班、买菜、做饭、洗碗、打扫,这就是我在上海生活的全部,如果能得到爱人的安慰,那么以上劳累我甘愿忍受,但云飞还是当年那个潇洒少年,他只会风花雪月,永远不懂得柴米油盐。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让我不堪忍受,在上海待了四个月后,最终还是灰溜溜地打道回府,继续之前那种无望的日子。
现在的我,生活里只剩下孩子,还有无尽的绝望,我恨、我烦,可我无力回天,我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我的未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