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为部落的太师,就算残疾了也还保有大可汗的信任,足以说明怀恒也不是号简单的人物。
「太师刚同妳说,明早就会放了妇人和孩子们?」
看唐毅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芙姚脸色不变,但眼神冷了几分。
「他的确是这幺说的,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唐毅闻言也只能瘪了瘪嘴,对上芙姚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不安地问道:「妳大哥好不容易把妳保下来,妳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听唐毅提起亲人,芙姚的心尖泛起一阵疼意,语气也比刚刚好上许多。
靠在木栅车里的一角,远方的宴会乐声传进耳里,芙姚仰头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明月。
也不知道仲鞅哥哥现在过得好不好?
没了亲人的她只能这幺安慰自己,或许……仲哥哥也像她这般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今晚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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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天才濛濛亮起,芙姚和商队的男人们就被赶下木栅车。昨日靠着栅车栏杆睡得极不舒适的芙姚顶着一双黑眼圈,摇摇晃晃地跟在唐毅身后,在狄人大汉的吆喝下前往要砌羊圈的所在地。
狄族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待明年春暖花开时,毡车和羊圈都会拆除搬往下一个据点。
冬季是狄族最难熬的季节,由于身处于北方、冬天酷寒,必须让羊群待在背风处的洼陷地,挖一个一两米深的坑,砌上木头做圈,顶部铺上乾草束,算是给羊群遮风挡雪的顶子。
芙姚放眼望去,狄族部落里的羊少说也有一、两千只,这羊圈砌起来实在费工,怪不得那太师说不愿意轻易放人了。
「还伫在那干什幺?」
带头的狄人朝他们大吼,手里的大刀挥舞着:「大可汗有令,若今天日落前没砌好五座羊圈,你们通通都别想活了!」
五座羊圈听起来少,但当大伙们开始动作,芙姚才知道光一座羊圈就几乎得花三、四个时辰才砌得完。
由于她的个子小,力气也没有正常男人大,过了一个上午,她的动作就慢慢缓下来。
「那边的小子!别偷懒,快搬!」
芙姚扶着肩上的木桩,昨天拍打木条满是伤的双手如今微微发抖,淌过额间的汗水如豆粒般大,以往爹娘都还在时,怎幺有机会让她做如此粗重的活?
唐毅回头就看见她脸色惨白,担忧地想回头去帮忙,却被狄人大汉执刀挡下。
「臭小子,你想让商队的男人们都没命是不是?」大汉向走路歪扭的芙姚扯开嗓门喊道。
感觉不少哀怨的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芙姚咬紧牙关跨出脚步,不料草地上有个坑让她一个不稳,就往洼地跌去。
连人带木桩滚下洼地,木桩甚至狠狠地撞上她的胸口,让她硬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狄人大汉见状眉头一皱,抓着大刀就要上前,唐毅想去拦也来不及。
「没用的小子,与其拖累别人不如你就去死吧!」
眼看大汉手里高举的刀就要砍下,商队的男人们各个无动于衷,只有唐毅瞠大眼脸色慌张。
咻--
破空之声倏尔划过天际,大汉握着的利刀的手被一支箭羽射中,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是谁这幺大胆!居然敢射箭伤了老子!?」
芙姚一手搭在木桩上,嘴里的血腥味让她头晕眼花,隐约看见大汉手臂插着一支箭,血正泊泊地往外冒。
就怕大汉手里的刀挥到她,芙姚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坡上传来--
「你对本师的箭术有什幺意见吗?」
芙姚感觉抵在胸口的木桩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手腕一紧,她就被人从地上拉起。
定睛细看,才发现跳下洼地来拉她的是杜琵,而那站在坡上的除了怀恒,还能有谁?
一见是怀恒,本想杀了她的狄人大汉吓得脸色比芙姚还苍白,只能忍着痛、屈膝请罪:「不知是太师来到,如果知道……小、小的怎敢有意见?」
怀恒看杜琵把那矮子少年从洼地里扛上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明白怎幺才过几个时辰这小子就这样半死不活了?
那胸前一片红实在刺眼得很,怀恒把弓握在手里,皱起眉头对杜琵说道:「带到我的毡帐去,找个人看看他的伤。」
「可是太师,您昨天不是说别让这小子靠近……」
怀恒抬起眼,语气冷漠至极:「他若断气了,我要全商队的人陪葬。」
闻言不只是狄人大汉,连商队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唐毅收起讶色,眼看着芙姚奄奄一息地被人扛着,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说道:「这个孩子……不会有事吧?」
在他眼里看见真实的关心,怀恒眸光闪过一丝异彩,「在他兑现承诺前,本师不会让他死的。」
不理会唐毅的反应,怀恒转身就打算带人离开。
看他要走了,大汉立刻摀着还在流血的手追上来说道:「太师!大可汗有交待,若是今天日落前羊圈没砌好,可是要论罪的!您就这幺把人带走,我……」
看挡在眼前、摀着手痛得龇牙裂嘴的大汉,怀恒瞇起眼,忽然缓缓地伸出手。原以为他要指挥杜琵把人放下,大汉眼底闪过喜色,却在下一秒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插在他手背里的箭就被怀恒硬生生拔了出来。
这箭是怀恒自己特製的,箭尖的倒钩让大汉的手背瞬间变得血肉模糊,他痛得脸色惨白,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但对上怀恒那双覆着寒霜的眼,再痛也喊不出来。
「若你刚刚杀了砌羊圈的人手,少了个人晚些时候大可汗问起羊圈的进度,你有何理由脱罪?所以你该感谢本师,如果大可汗问起……」
稍微恢复神智的芙姚从杜琵的背上抬起头,只见怀恒甩了甩手里的利箭,试图把箭尖上的血肉甩开。
看倒钩上的血肉甩不掉,怀恒索性把箭羽折断扔在草地上,侧过头就对上芙姚困惑的眼,沉声说道:「就同他说……这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