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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1-06-29 21:5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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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爱

耀恩从我身上缓缓爬起来,转身看向艾图王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殿下还亲自来此确认我是否『歇下』,如此关怀备至实在让臣惶恐!」

听到他的冷言讽刺,艾图倒也没生气,双手负在身后悠悠哉哉地踏步而入,虽然是在对耀恩说话,可一双深沉不可捉摸的眼眸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放。「方才营里抓到了几个不知死活想要放火烧我粮草的细作,不过似乎还有残余的同党潜伏在这军营里没能一网打尽。本王为了抓出细作这才一个一个营帐亲自巡视,不巧打扰了你们的好兴致!」

即便早已从耀恩口中听说了情报已洩漏的事实,可是此刻听艾图亲口证实,我的心脏又再一次被狠狠揪住。

他们抓到了多少人?他们……杀了她们了吗?

耀恩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轻蔑的眼神彷彿只当我是个玩物。「这女人从宴会离开后一直都跟我待在这营帐内,并不是殿下要找的什幺细作。」

艾图王子嘴边那抹玩味笑容的弧度又加大了些。「哦?虽然她刚才没有机会行动,但并不表示她不是凤凰王朝细作的同伙,耀恩将军又怎能如此肯定?」

耀恩脸上神色未变,说出的话却差点让我忍不住在这不合时宜的时机大声反驳。「这女人一看脑子就不灵光,根本就不可能是当细作的料。」

「是吗?」艾图没再继续追问,从我身上移开视线,转而对身后一同前来的士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听令出去的士兵便带着一个年轻女子重新回来了。当我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时,心中「喀登」一声,感觉有一盆凉水从我头顶泼下,浑身发冷。我知道我的性命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妳举发了那些细作对吧?」艾图转头看向那年轻女子,笑吟吟地问道。

朱儿,那个在战俘营里面带感恩地说要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小女孩,那个我在心中告诉自己若还能逃出去、一定要将她一起救出来的可怜孤女,对着艾图怯怯地点了点头。「是的……殿下。」

艾图抬手指向我,继续温和地问着朱儿:「那妳仔细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细作之一?」

朱儿抬起头匆匆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别开目光,似乎是事已至此也没什幺好怕的了,回答时的声音多了几分底气。「小的非常肯定这个女人是细作!昨夜在战俘营的时候,这个女人亲口跟小的说她是凤凰王朝派来的,潜入赫西特军营是为了要救出战俘!」

「救出战俘吗?看来,连妳也被她耍了。」艾图嗤笑了一声,向一旁士兵使了个眼色。「行了,把她带出去吧。」

士兵点头应下,拉住朱儿的手臂要将她带出营帐,她却在这时用力甩开那士兵的手,几步上前跪下,仰头期盼地看着艾图问道:「殿下说过只要小的招出真相就会保小的一命,殿下会说话算话吧?」

「当然。」艾图答应的语气中带着丝不耐,那位被她挣脱的士兵连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气急败坏地将她连拖带拽拉出营帐,嘴边还一边低骂着些不堪入耳的粗鲁话。

我不知道艾图会不会出尔反尔杀掉朱儿,但此刻,我也没那多余的同情心去担心她了。

朱儿被带走后,营帐内陷入一股慑人的静默。我想既然要死也要死得尊严些,便不再摆出那戒慎恐惧的弱女子样,从榻上直起身子,缓缓地用手指将自己的头髮梳理好。

被撕烂的衣裳无法复原,布料从左肩处裂成两半垂了下来,让肩头和月牙白色的抹胸暴露在空气中。我淡定地抓着两片衣角在肩上打了个结固定住衣服,将自己的仪表整理妥当后,便平静地看向艾图,等待他宣判死刑。

艾图对上我毫不畏惧的眼神,嘴边勾起讥讽的冷笑,接着,他将视线转向站在我前方的耀恩,那抹笑容渐渐收起,脸上好似突然罩上了一片乌云,阴郁深沉地可怕。「耀恩,你真是让本王失望!」

耀恩别开头错开他的注视,他没有为他自己求情,也没有急着撇清和我的关係,他就这幺沉默着,但脸上的肌肉有些紧绷,一张薄唇抿得死紧,从我这方向看见了他垂放在身侧的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

见到他这个样子,我已準备好接受死亡的心中顿时生起一股微小的暖意。他在想办法,他还在想办法救我,我是知道的,我将他扶养长大我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刚才他那样粗暴地对待我,也是为了消除艾图王子的疑心吧!这孩子就是这样,虽然嘴上说着不留情面的话,可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保住我的性命。

他不想我死,那是终于原谅我没有救出他姊姊了吗?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我死了之后,他应该就能彻底放下这件事了吧!

只可惜连累他了……不过他对艾图还有用处,艾图应该不会轻易动他的。

想到这里,我也稍稍放宽了心,不想让艾图再继续对耀恩发难,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没什幺好说的,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

「哼,本来细作的命还会先留着慢慢逼供,但这次抓到的人不少,也不差妳这张嘴。妳三番两次戏弄我军,挑衅于本王,这条命……今晚是不得不收了。」

他身后的士兵「唰」地一声拔出弯刀,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上前收割我的人头。艾图却抬起手制止他,将视线重新落到耀恩身上,不疾不徐地开口:「不如……就将这任务交给耀恩将军,如何?」

耀恩的身体明显一僵,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继续保持静默。

艾图似乎很满意他这种反应,缓缓走到耀恩跟前一步,盯着他的脸微笑着接着说道:「如若你亲手了结这女人的命,那幺本王便相信你的欺瞒只是一时被这女人迷惑而已。」

耀恩的拳头攥得更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那双眼里深沉一片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或是决定。

我迎上他的目光,用眼神坚定地示意他照着艾图说的去做。反正今晚终归是要死在这里,这条命能够结束在耀恩手上,我也没有怨言了。

耀恩抿了抿唇,最后抬手摸上腰间的佩刀,极慢极慢地抽了出来。

我闭上双眼,端正地坐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此刻的我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打仗就是这样,成王败寇,输了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在过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心理準备了,只是……

只是,我捨不得禹湮难过啊……早知道再也不会有机会,出发前那晚我就算再累也要跳舞给他看。他的妻子很平庸,不聪明、不贤慧也根本不懂琴棋书画,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就是舞艺了,他要是看到我跳舞,应该也是会喜欢的吧?

等了片刻那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出现,我狐疑地睁开眼,只见耀恩举着刀横在我身前,不是要杀我,反而是一副保护我不受攻击的架势……

「这个女人,不能杀!」他看着艾图,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说道,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容人忤逆的强硬气势,就连艾图见状也一时怔了怔。

「你这是要反了?」艾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死死盯着耀恩阴鸷地沉声问道。

「她是敌军主帅凰湮的夫人,留着她的命,想必对殿下更有好处。」耀恩无惧艾图地狱一般可怕的气场,平静地吐出这一句。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我万万没想到耀恩会用这种方式保住我的命。我宁愿死,宁愿在其他赫西特士兵的折磨中死去,也绝对不愿成为艾图用来威胁禹湮的人质,他怎幺可能不晓得!

艾图听了他的话后愣了一会儿,身上的怒气收起了些,转过头再一次细细地打量我。「凰湮的……夫人?那岂不也是凤凰王朝如今摄政王凤平的母亲?」

耀恩点了点头。「她的命对殿下来说是很大的谈判筹码,轻易杀掉未免可惜。」

艾图瞇起眼。「本王怎能相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殿下派人到敌营去通知凰湮一声,看他会不会过来救她就知道是否为真了。」

艾图静默了半晌,嘴边的弧度缓缓地重新扬起:「你既知她身分,刚才又为了护着她欺瞒于本王,如今却又提议用她来威胁凰湮,本王实在不明白你意欲何为。」

耀恩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彷彿没看见我眼中的愤怒和质问,又平静地转回视线,反手将刀收回刀鞘,望着艾图淡淡地说道:「我和凰湮一家是旧识,这女人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想保住她性命,至于凰湮……」

他顿了顿,放低姿态朝艾图躬身一福:「希望殿下看在我为您立了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在除掉凰湮之后留她一条命,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不让她对殿下起半点威胁!」

「你还有没有良心……?他是你师傅!」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看着耀恩浑身颤抖地问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如果你还记得我对你的那点恩情,现在就杀了我!」

耀恩无视我激动的质问,继续问道:「殿下意下如何?」

艾图沉吟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如果真能除去凰湮,留这女人一条命倒也无妨。」

他说完,徐步走到我面前,掐着我的下巴俯下头来玩味地盯着我的眼睛:「没想到妳这女人看来普通,来头竟然这幺大!」

我想要甩开他的触碰,被他用力捏着的下巴却始终无法动弹。我一声冷笑,趁着他放鬆戒备,抬脚朝他的重要部位狠狠踢去。

我这一脚挟着内力使劲我全身力气,所以就算他穿着战甲,那一瞬间也不得不放开我,痛苦地弯下腰去。我一得到自由立刻冲上前想要捡起那把先前被耀恩扔在地上的匕首,然而那匕首距离我太远,我还没碰到,其他赫西特士兵已涌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不能让她死了!」艾图咬牙嘶声吼道。

原本想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刺杀艾图,为禹湮做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包围住我的士兵们,嘴角再度勾起一个冷笑。

我杀不死艾图,难道还杀不死我自己吗?

我提了一口气,横掌劈向离我最近的一个士兵想要夺过他手中的弯刀,没想到在我就要得手前,后颈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眼前一黑,身子前后摇晃了几下,最后双腿负荷不了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看着那张在我面前放大的熟悉脸孔,咬着牙用尽所剩的最后一点力气,愤怒地吐出我的誓言:「耀恩……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发誓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我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身上仍是那件破碎的纱衣,被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但这还不打紧,我心想你们就算要羞辱我把我衣服全扒光也就算了,现在冷水因为附着衣服停留在皮肤的时间又更长,反而比起裸身更加冰冷刺骨。

我的身上被冷出一层鸡皮疙瘩,牙齿止不住地格格打颤,我本能地想要用内力替自己驱寒,却发现体内一阵空虚,也不知道被他们动了什幺手脚,浑身痠软使不上劲儿,连基本的行动都很困难,更别提动用内力了。

我试着活动双手,这才感觉到双腕处隐隐作痛,似乎是被麻绳紧紧捆住,每动一下那粗糙的绳索便摩擦着细嫩的腕部肌肤,甚至还擦破皮渗出血来。

这疼痛让我的意识又回来了些,我又咬牙施力踢了踢双腿,又发现双脚始终踩不到地面,整个身体因为这个动作在空中左摇右晃,我才总算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我是被缚着双手吊了起来。

我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如顶了千斤重掀不起来,我还想再试一次,突然就有人助我一臂之力──我的头髮被人粗鲁地扯了起来,头也随着这动作被迫仰起,双眼因为头皮传来的剧痛终于张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艾图王子那双明明和燿瞳的一样湛蓝、却布满深沉阴騺的眼眸。

「哼,总算是醒了。」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放开扯着我头髮的手。「没想到妳这女人居然也有些拳脚功夫,差一点就被妳蒙混过去了。」

「你堂堂一个王子……居然要靠抓女人威胁来赢得胜利……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爹娘感到羞愧……」我本想大声斥责他,但发出的声音却嘶哑虚弱,便只能用最后能使出的力气睁大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眸光一深,眼里汹涌着怒意,像是暴风雨来临时被掀起的滔天巨浪。但很快那慑人的怒气就渐渐消了下去,虽然平静,却像深潭一样深不可测不知底下会不会暗藏着夺命的漩涡。

他捏起我的下颔,挑了挑眉冷声说道:「妳不就是想激怒本王,让本王杀了妳吗?妳放心,妳这条命目前还很值钱,本王已经派人传讯给凰湮,妳若不想活大可等他来再一起上路!」

听到禹湮的名字,我的心瞬间揪了一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镇定:「你用我当人质也没用……我夫君纵横沙场多年……知道什幺该做什幺不该做……他不会为了我将国家大义抛下前来送死的……你趁早……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的话对艾图却没造成任何影响,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望着我的眼睛胸有成竹地开口:「他会不会来,很快就会知道了。妳也不必着急,如若凰湮抛弃你……」

他的目光轻蔑地扫过我只被一层湿透纱裙紧紧包覆的躯体,接着眼神一凛,吐出的话语肃杀冷绝:「本王会立刻取下妳的性命!」

见用言语迷惑他没用,我也不想再浪费力气跟他周旋了,索性别开视线不理他,目光在这狭小的营帐内扫了一圈。

耀恩不在。

也不知道是艾图不放心再让他靠近我,还是他没脸面对我。不管他提议用我威胁禹湮的本意是不是要救我,我也不会原谅他!如果禹湮为了救我出了什幺事,如果他出了什幺事……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便又动了动手腕用那绳索摩擦肌肤的疼痛转移注意力……果然很成功。

「妳别打寻死的算盘,本王不会让妳死得这幺容易!」艾图警告了一句后,放开奄奄一息的我,转身对士兵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轻易死了。」

艾图走了之后,士兵也跟着撤了出去守在帐外。营帐内只剩下我一人,我被吊在半空中,意识随着身体的晃动浮浮沉沉,身子从原先的刺骨冻到麻木,我轻轻地喘着气,脑中竟突兀地浮起国中健教老师曾讲过的一句话:咬舌自尽死不了,那都是电视剧用来骗人的。

妈的!怎幺想死也这幺困难?早知道出发前跟木兰帮的姊妹们要一颗毒药藏在牙齿里就好了……

我的思绪又断断续续,时而想起禹湮时而想起平儿心儿,甚至还想起了陈曦明目茶房里的招牌「大珠小珠落玉汤」那甜入心脾的美好滋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睡着的时候,忽地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嗓音传入我耳里。

「兰姨!兰姨!我是思苹啊!妳快醒醒!」

「思……苹……?」我不确定地覆述了一次,以为是自己幻听。

「没错!我是思苹!兰姨!妳能张开眼睛吗?他们怎幺能把妳弄成这样……」

我使劲撑开眼皮,一次不成功,就再试第二次,面前的人影由模糊的重影转为清晰,我眨了眨眼,定睛一看,果然是思苹!

「妳们不是被艾图的人抓起来了……妳怎幺……怎幺会在这里?」看见思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心中的大石落了不少,但很快地又浮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安,这该不会又是艾图设下的另一个圈套吧?

「我们的确被赫西特的士兵捉到了,也不知道是怎幺走漏的风声,才刚找到粮草还没点燃他们就涌了上来……不对,现在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总之,我试了好几次,终于成功使出『缩地术』把我和姊姊们从监牢里移出来,现在木兰帮的姊姊们正在想办法引开士兵把妳救出去,兰姨妳再撑着点!」

「妳会『缩地术』了……?」饶是情况紧急,我也不免惊讶地问道。这「缩地术」是一种类似「任意门」、能将人从甲地传送到乙地的高级术式,我还在月家谷的时候见到古籍里记载这巫术,当下很感兴趣要月疏桐表演给我看,那时即便他是月家灵力最为高强的宗主也告诉我这术式他还没学会,没想到思苹还这幺小就已经能使出来了!

思苹却是沮丧地摇了摇头。「只能说是运气好才成功使出那幺一次,而且传送的距离极短,输送门打开的时间也只有一剎那。本来想要用这缩地术将兰姨也救出去,可是不管我再怎幺试都使不出来了……」

「那……妳是怎幺……进来这营帐的?」我的声音仍旧虚弱细微。

「我用了『隐身咒』,趁着帐外看守士兵不察之时溜进来的,只可惜『隐身咒』只对施术者本人有效,不然我也能悄悄把兰姨带出这营帐了……」思苹红着眼眶目光来回扫过我狼狈破碎的衣裳,低啜着问道:「兰姨……他们对妳……他们难道已经……」

「不是妳想的那样……」我努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要她安心。「我没有被侮辱……也没有……受伤……只是觉得……有些冷而已……」

思苹看着我发白颤抖的唇,赶紧施术为我驱寒,又烘乾了我的湿髮和衣裳。暖意一点一点透进体内,身子像覆盖大地的冰雪在阳光下慢慢地消融瓦解,我感觉身体的知觉逐渐回归,意识也随着寒意褪去变得清明一些。

「思苹……谢谢妳。」我顿了顿,然后坚定地看向她。「现在我说的话……妳可得听仔细了!」

思苹感受到我严肃正经的态度,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兰姨儘管吩咐!」

「现在,妳立刻用那『隐身咒』到外面去……找到木兰帮的姊妹们,然后要她们带着妳逃离这里……」

「那兰姨妳怎幺办?」

「我这身子如今的状态妳也看得出来……就算妳们真把我救出去,我也逃不远的,只会拖累妳们……」

「不行!」思苹失声高喊出来,察觉到自己一时激动说得太大声,恐怕会被帐外的士兵发现,便赶紧捂着嘴巴,压低音量。「我说什幺都不会把兰姨丢在这里的!」

「思苹,听话!」我严厉地低斥了一声。她第一次被我这样兇,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我。

看着她这副模样,内心顿时心疼不已,便又放软了语气:「妳听我说……妳还能有机会逃出去,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要是妳出了什幺事,要我怎幺跟妳爹交代……」

她紧咬着下唇,委屈地连连摇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溢出来,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最后汇聚在下巴处「啪答啪答」地往下淌。

我的鼻头随着她的每滴眼泪逐渐发酸,但我知道我不能不狠下心。知道思苹她们还活着已经是在我死前最让我欣慰的事了,我不能让她们因为我再度陷入危险之中。

「我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赫西特军不会这幺快杀我的……妳逃出去之后,再找人来救我,这样我们才能都活下去,知道吗……」我正劝着她,这时却听见帐外传来交谈的声音,看来是有人要进来了。

我赶紧对思苹使眼色让她快走,她却定在原地不停摇头,眼看着帘帐就要被掀开,我也顾不得这幺多,使出全力朝她大喝:「走!」

终于,在门外的人踏进来的前一刻,思苹双手飞快结了个印,满脸泪痕地消失在空中。

「妳在跟谁说话?」他的目光警戒地巡了帐内一圈,没发现人影,最后又落到我身上。「有人来过?」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你来做什幺?」

耀恩没有回应我,站在我面前静默了片刻,眼角余光瞥见他的手按上腰间的刀,我转回视线,缓缓收起脸上的愠怒和憎恨,垂下眼眸柔声乞求道:「恩儿……我知道你恨我……你姐姐的死全是我的责任,和你师傅没有关係!你要杀就杀我吧,看在我也照顾了你这幺多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好吗?」

「和他没有关係?」耀恩一声冷笑。「我知道禹湮就是木兰帮帮主!当初那场任务要不是因为他的无能,怎会让姊姊暴露身分?而他也没有去救她,就这样眼睁睁放任她被杀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做那种高危险度的工作,从来都没有人能保证任务绝对会成功,我想耀雪肯定也有觉悟,这并不是帮主一个人的责任……」我摇摇头,试着跟他解释却始终力不从心,最后只能轻叹了一声:「你要相信我们……这些年,我们对你固然抱着歉疚之情,却也是真心把你当弟弟来爱护照顾……」

「相信你们?」他讥讽地重複了一次,因为愤怒微微扭曲的脸上目光却突然变得哀戚。「难道妳就有相信过我吗?」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苦笑了一声,彷彿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虽然憎恶他,却没想要他死……妳什幺都不明白,还为了他想杀了我。」

「恩儿……」

「不用说了。」我想要解释,他却沉声打断我。「我不想听妳为他辩解,更不需要妳的同情和愧疚!」

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有些激动的情绪重新藏了起来,面上又是一派平静冷淡。他侧身转往门的方向,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很快地便有两个赫西特士兵掀帘进来,我本以为他们是帐外看守的士兵,定睛一看后才发现不对劲。

「秋水?怀音?」我的脸上瞬间绽出笑容,站在眼前的俨然是经过乔装打扮后的两位木兰帮成员。「太好了……妳们都没事!」

我又转头感激地看向耀恩。「是你……救了她们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耀恩没有回应我,却是「唰」地一声从腰间拔出刀来。

「住手!」我下意识就朝他厉声大喊。「你要对她们做什幺!」

「我还不至于无聊到专程把她们带到妳面前杀给妳看。」耀恩淡淡地说完,那把刀便往我头顶砍过来。

感觉到强劲冷冽的刀风,我反射性地紧闭起双眼,下一刻却感觉手上一鬆,整个人迅速往下坠。

秋水和怀音及时过来接住我,让我免于直接撞上坚硬的地面。我软软地半靠在她们怀里,目光却是紧紧锁着耀恩,张着唇半晌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吧,妳果然还是不相信我。」他似是嘲讽似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放手将那把斩断麻绳的刀带着某种诀别意味般地丢弃在地上。「从南边的小树林出去吧!那里的守备比较鬆散。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我算是还清了……我和你们缘尽于此,从此两不相欠!」

「恩儿……你这样放我走,不会被责罚吗?」问完后我便立刻发觉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要是他能随随便便放我走,又何必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若我只是个普通细作也就罢了,现在艾图要拿我当人质威胁禹湮,耀恩却放我离开……艾图怕是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我不放妳走,禹湮就会死,妳会做怎样的选择,妳我心知肚明,就不用再说这些废话了。」他的语气冷硬无情,可嗓音却已带上一丝嘶哑。

「不然你也跟我们走吧!我们忘记以前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我们打完这仗,就回到白安镇去,和平儿心儿一家人继续过之前的快乐日子!」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乞求地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嘴边缓缓挽起一个笑容,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开口:「我已经回不去了。」

秋水、怀音带着也换上赫西特军服的我悄悄从营帐溜了出来,我们虽然经过乔装打扮,但我身体虚弱连行走都需要人搀扶,移动极为缓慢,而赫西特军营里一改先前沉浸宴会的放鬆气氛,每个军兵都紧张戒备着,终于,在我们距离营地出口只剩三分之一路程时,还是被敌军识破了。

我如今没有体力攻击,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便只能由怀音紧紧护着我。她一手抱着我,只能用空出的那只手被动地防御,身上多处都挂了彩,却始终没让我受到半点伤害。

而秋水则在我们前方杀出一条血路,儘管她身怀绝技,以一敌众的情势却对她相当不利。她的攻击大开大合,力求以最快速度拚杀出去,也全力为身后的我们抵挡攻势,因此浑然不顾自身安危,身上被砍出一道又一道伤痕也没减缓速度。

看着她们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鲜血不断涌出浸透了皮革军服,我的心也随着那砍在她们身上的一刀一剑一次又一次被凌迟着,只恨自己没用拖累了她们。

敌军刚倒下一个,又有两个涌了上来,彷彿永远打也打不完。秋水攻击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的右手受了重伤拿不了刀便换成左手攻击,美丽的脸上被血汙覆盖着,每一次挥刀便带出滚烫的鲜血,如红雨般洒到半空中最后在地上绽出一朵又一朵血色玫瑰,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她的血。

而怀音已经前进不了了,她的右腿被砍中支撑不了我们两人的重量,抱着我跌落在地。儘管如此她却仍咬着牙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挥刀抵御,用她的肉身挡下挥向我的每一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连秋水也倒下来了。我的双眼早已被鲜血和泪水浸湿,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只有永无止境的红,耳边也只听得见刀剑划破骨肉的声音,其余背景音都化成嗡嗡声在我耳膜里作响着……

如果不是我提议要到敌营来烧粮草,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为什幺死的人不是我!!!

我想要放声大喊,可是喉咙却如火烧一般灼痛,怎幺也发不出声音。怀音紧抱着我的手终于还是鬆开了,我睁大着眼睛看着迎面而来还淌着血的那把弯刀,第一次这幺渴求死亡。

热烫腥臭的鲜血溅了我满脸,但那把刀最后却没有砍到我的脸上。我怔了几秒后,用力眨了眨眼,睁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湛蓝色眼眸。

「别怕,别怕,我会带妳出去的!」燿瞳将我从地上捞起紧紧拥入怀中,在我耳边用颤抖的声音不停重覆着。

「燿瞳……你……你怎幺会在……这里……」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他,可喉咙却只能发出嘶哑虚弱的气音。「阿湮呢……?你们……你们是收到艾图派人传的消……消息才来的吗……」

燿瞳一身夜行衣,连那头醒目的银髮都用黑色头巾包住大半,整张脸被黑面巾覆盖着只露出了那一双蓝色眼睛,从他脸上我得不到半点讯息,只能从他眼里依稀读到几分欲言又止。

内心的恐惧不安随着他的沉默逐渐扩散,我紧揪着他的衣襟,又问了一次:「阿湮呢……?」

「他去赴艾图的约了,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们来救出妳。」替他回答的是一个熟悉的银铃嗓音,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月疏桐同样一身夜行劲装,手上提着的剑已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艳红色。他看了燿瞳一眼,再看了看我,神色有些複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想办法杀出去吧!」

「他去找艾图了……?不行……他会死的……我要去……阻止他……」我推了推燿瞳,想要脱离他的怀抱站起来,可是手脚却使不出力气。

我立刻就急了,我抬眼望进燿瞳那双近在咫尺的湛蓝眼眸,哀求着说道:「燿瞳……不要管我了……求求你……求你去把他带出来好不好?不要管我了……」

「妳放心,他知道我们要来救妳,不会跟艾图拼命的。等他发现妳已经逃出去了,就会自己想办法出来的,妳也得留着命才能跟他会合,不是吗?」月疏桐弯身半跪在我身边柔声说道,那双桃花眼像是一泓春水,点点温柔藉由他的眼神流淌到我的心里,原先的慌张恐惧不知道为什幺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消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心安的暖意。

「他真的会出来……?」即便知道这个问题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彷彿这是一道救命符,只要听他亲口给出肯定的答案,哪怕他只是骗我,

月疏桐迟疑了片刻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妳要相信他。」

前方不远处涌起了一片火光,又有一队敌军追过来了。燿瞳朝敌军的方向瞥了一眼,抱起我站直了身子,然后将我小心翼翼地交给月疏桐。「我在前面开路……她就交给你了!」

月疏桐郑重地颔首。「我明白,你自己当心!」

燿瞳提起剑,手上挽出一朵冷厉苍然的剑花就要往前冲杀。我抓住他的手臂,赶紧将耀恩给我的情报说予他听:

「往南边的……小树林过去……那边守备……比较鬆散!」

我们一路往南且战且走,燿瞳和几名一同前来的凤凰王朝军兵在前方杀出一条血路,月疏桐则小心地将我护在身侧,一边对付燿瞳的防御网无暇顾及到的漏网之鱼。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我们虽退进了树林,却没办法藉着夜色和树荫的遮蔽躲藏起来,只能和敌军硬碰硬,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暗示些什幺,昨晚才刚消停些的暴风雪又重新下了起来。地面很快就铺上了一层银白,鲜血洒在洁白无瑕的新雪上,艳红与雪白形成诡艳的对比。

燿瞳头上的黑巾不知道在什幺时候被碰掉了,一头银色长髮如银瀑般披散着,随着他的每次旋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那头银髮已溅上点点血渍,他俊美的脸上也染上鲜血,他在纷飞的大雪中挽出一朵朵银色剑花,每一次抬手每一个转身都收割着敌人的性命,热烫的鲜血飞溅到空中,本该是血腥惨烈的画面却在飞雪中朦胧了几分,像是红梅在雪中飘落,有着凄豔的美丽。

以往燿瞳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忠心木讷的好属下,他不常笑,却不是像洛清秋那样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而是因为他不习惯做出表情,他不知道要怎幺表达他内心的想法。

在玄天寨和他重逢之后,虽然觉得他的气质有了变化,整个人也给人感觉淡漠冷清了许多,但在见到我时那双眼里的欣喜和怀念却是我所熟悉的。

然而此刻眼前的燿瞳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他彷彿被战场上吸收杀戮死亡之气凝聚而成的亡灵附体,那双海蓝眼眸冰冷毫无生气,眼神所到之处无不让敌人为他眼中的狠戾决绝心惊胆颤,而他就在对方恐惧的那一剎那收割生命,不带一丝宽容,没有半分慈悲。

儘管如此,双方人数差距悬殊,即便他再如何武功高强也始终处于劣势。和他一起开路的那几个凤凰王朝军渐渐倒下,他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可敌军却仍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秋水和怀音惨死的画面慢慢地和眼前的景象重叠,我在月疏桐的怀中被他带着奔跑,明明额头上背上都流出汗来,可心底却在发冷,像是有只无形的手不断拉着我往冰冷暗不见底的海水深处拖去,我无力反抗,只能不断下沉……

万幸耀恩和我说的没错,小树林这边的守备的确比较鬆散,虽是消耗惨烈,一同前来的其余凤凰王朝军全军覆没、燿瞳和月疏桐身上也挂上了一些伤痕,但一番血战后总算将追在后面的敌军杀得所剩无几。看着树林出口在即,身后追杀的动静也越来越小,我们都稍稍鬆了一口气,却没想到……

出了树林,才是恶梦的开始。

树林出口,两排弓箭手挽弓对準我们,银色的箭头闪着锐利的光芒,箭已在弦上,只等一声令下便能将我们万箭穿心。

而在那之后,又有一队弯刀步兵严阵以待,领头的是那个在检验战俘身分时说见过我的那名褐髮蓝眼将领。

「你们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别白费力气了,快点投降吧!」那褐髮蓝眼男人看了看我和月疏桐,再看向燿瞳。「我敬重你是个勇士,现在投降,我承诺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燿瞳冷笑了一声,缓缓扯下脸上覆着的面巾,转过头来看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物体,展开一看,才发现那是条黑色的腰带,上面有着别致的刺绣,还镶着一颗蓝宝石。

那条腰带应该是件旧物,儘管材质上乘却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带着些许泛黄,边角也似乎因为经常被人碰触而有些磨损,却仍可见主人的小心爱护。

我不知道燿瞳为什幺要在这当头拿一条旧腰带出来,可看着那条黑色腰带,心中却浮起了一丝模糊的熟悉感。

这腰带……难道是……啊!这不是有次我和凤湘翊出宫买给燿瞳的礼物吗?这是我唯一送过他的东西!

「一直没有机会跟妳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他说完,嘴边浅浅地绽开一朵笑容,不是被我强逼着的彆扭僵笑,也不是看我闯祸惹凤湘翊生气时的苦笑,而是发自真心的微笑,却不知怎地带着一种苍凉决绝的意味。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什幺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脑袋却像打结的丝线,理不清头绪。

就在这时,燿瞳嘴边的微笑又慢慢地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冰冷数倍的肃杀之气,他用左手握着那条腰带,将已经有些颤抖的右手和手中握着的剑柄紧紧捆在一起,用牙齿打了个死结。

「燿瞳……不要……」我下意识地摇着头,脑中渐渐浮现出些可怕的念头。我抓着他的衣袖,仰着头颤声哀求着:「不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很多情绪,有不捨、有悲伤、有庆幸、有痛苦、甚至还有一丝……爱恋?

他没有回答我,却是将他的手缓缓抽出,然后看向月疏桐。「我留下来断后,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她出去!」

月疏桐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后,彷彿用尽毕生力气才能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好。」

燿瞳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人已经朝反方向冲杀过去。

「嗖──」

银箭齐齐破空而出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早晨显得格外响亮,与此同时,月疏桐却是紧抱着我往原来人少的地方逃去。

我使劲挣扎,想要回去找燿瞳,月疏桐的手臂却紧紧箍着我,不让我动弹半分。

我身体无法挣脱,只能扭回头往燿瞳的方向看过去。当我看到同时插到燿瞳身上的数十枝利箭时,感觉世界瞬间静止了。

时间不走了。

雪也不下了。

心跳暂停了。

呼吸也终止了。

「不要看……」一双温热的手覆上我的眼睛,眼前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不再出现那怵目惊心的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血液重新在身体里流动时,我只听得见自己撕心裂肺的一声吶喊,不断迴荡在耳边……

「燿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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