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戏片段描写_床戏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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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1-06-28 16: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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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恋红梅的贵客通常低调,有时三两天不见人影,不足为怪,让姑娘们无从好奇起。

这回的贵客忆无心是熟面孔,偶尔会见到她捎来些消息,姑娘们不怎幺好奇。她们好奇的是,和忆无心一起来的男子,中原第一狂人。

一男一女相伴而行极易引人遐想,何况,忆无心生得清丽、黑白郎君武功高强,这样的组合随手拈来就是一段儿女情长。

可惜黑白郎君并没有给人太多风言碎语的机会。他无事不与人主动搭话,姑娘们通常只见一道黑白分明身影从视界角落一晃而过,转头仅见他的背影缓行阔步离去。

「我说冰剑姊姊呀——黑白郎君真这幺可怕幺?」怜香,梅香坞的红牌之一,有张与名字同样楚楚可怜的面容,正和她的姊妹惜玉在冰剑的床上滚来滚去,相当不符合她在客人面前的形象。

话又说回来,梅香坞的姑娘背地里可都是半个密探,再怎幺楚楚可怜,也都只是捏造出的假象。

「那天瞄了眼,除了半黑半白以外,脸长得挺好,看起来也不兇呀?」怜香在两人初来之日有帮忙恋红梅招呼忆无心,顺势见着传说中的黑白郎君真颜,对于想八卦却无缘得见黑白郎君面目的姑娘们来说,算是幸运。

「别去乱招惹,黑白郎君要是心情不好,十个梅香坞都不够他撒气。」冰剑坐在桌前细细拭着佩剑。现在出剑的机会少了,要更悉心保养。

「不怕,有无心在嘛。」惜玉咯咯笑着:「名震天下的黑白郎君也有被收服的一天,百炼钢成绕指柔,我最爱听这种故事了!」

「不可能,黑白郎君是无心的长辈。」应该是。冰剑印象中,黑白郎君成名甚早,该是藏镜人的同辈人。

「若没什幺,长辈也该懂得避嫌呀!」怜香如是说道。

惜玉附和;「是呀是呀,他们同住一房吶,要说两人没什幺,谁信?」

冰剑一时找不出道理来反驳。的确,无心寸步不离顾守黑白郎君,纵然事出有因,也着实太亲密了些。可要她往男女之情方面想……

那个黑白郎君?太难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要真是像你们讲的这样,藏镜人肯定要与黑白郎君不死不休。」这是她唯一想像得出来的情景。

「这就是岳父看女婿,愈看愈讨厌。」不知道是怜香还是惜玉这幺说。这句话套在藏镜人身上,是绝对真理。

「冰剑姊姊,妳觉得他们是怎幺开始的呢?」惜玉推测,「我觉得应该是无心救了黑白郎君。」

另一个人反驳:「不不,黑白郎君是多强的人呀,应该是无心落难,让黑白郎君救了带在身边,最后日久生情、以身相许!」

「妳们两个……」冰剑扶额。

武林啊,要是能像这两个姑娘想的一样雪月风花,那可就天下太平啦。

谣言还在摇篮中,黑白郎君已余毒尽祛,仅费去四个日夜。

无所觉的昏睡一日日缩短,及至昨日,蛟毒对黑白郎君可说是无所妨碍。

忆无心起了个清早,熟门熟路地跑到后院水井去打水梳洗。

她醒在床榻上,那该是黑白郎君所在的位置,人早已不见蹤影。忆无心心头一阵落寞,原以为他不告而别,走后院就见幽灵马车还停在原地用白森森的马齿咂吧咂吧地啃草,蓦地觉得方起身时的阴霾一扫而空。

整好仪容,她上前弯身戳戳那颗大头骨,「你的主人还在这附近,对吧?」

不会说话的幽灵马车扬了扬头,继续啃草。

「无心。」恋红梅由她后方施师走来,「这幺早。」

「啊、老闆娘。」直起身体,忆无心转身面对恋红梅。「您也很早。」

梅香坞深夜才歇,清晨通常还是恋红梅等人休息的时间。恋红梅掩嘴小小打了个呵欠,如此动作做来,有说不出底风情万种。

「是呀,听妳说约莫这两天要走。我有事想拜託妳,昨晚来不及说,今日早点起来,怕起晚了妳已离开。」

忖了下,「黑白郎君不见蹤影,我也不知何时启程。」末了,她还看一眼主人目前行蹤成谜的幽灵马车。

黑白郎君活脱是个听到便会心惊的人物。恋红梅心头一跳,四下观望一会儿才缓缓叹道:

「妳能与此等人物相处得这样好是件好事,只是与黑白郎君一道,有哪位青年才俊敢对妳示好呢?」

忆无心花了几瞬才反应过来。

这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到这样的话题。

父亲藏镜人不曾、阿姨姚金池也不曾、同辈的亲戚朋友各有各的烦恼。

除了推动别人的恋爱,感情这回事,似乎还与她有点距离。于是忆无心低首,有一段时间陷入思考。

恋红梅本也只是随口说说,看到忆无心沈默,脑袋飞快转了几转,「若你们是一对,当我没说过;要不,得多注意男女之防。妳别拿梅香坞的姑娘对客人那一套当标準。想探听什幺情报,遇到手脚不乾净的客人也得忍了。」

「男女之防……没人跟我说过这些。我该『防』到什幺程度才对?」忆无心花了点时间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很在意过这档子事,而记忆里也未曾有人针对这话题进行告诫。

实在不能怪忆无心后知后觉,抚养她长大的灵界里净是一票六根清静的修道人,男女之防什幺的,在这些人脑中约莫很久以前就被归类为不值一提的俗事尘埃。最多最多,就是二师兄莫前尘很血腥地教导她若给不喜欢的男子看了去,不用客气当场用乱石打死。

尔后在她外出时会殷殷叮嘱的亲人,姚金池历经北竞王那一场杀亲夺权的变故之后,只觉留命便是最大的好运;至于银燕等人,别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生离死别他们都经历了,人平安,再多求便是奢望。

恋红梅一听,眉头狠狠皱起,她是心思玲珑的人,了解忆无心身边的人个个都经历大风大浪,男女之防在那些时代动荡前,的确不值一提……可是,对一个女孩子家,这可不能不说啊!

「该防到何种程度……不认识的男人,自然是不给碰。要有个男人妳不觉得噁心讨厌,还希望能与他多亲近,那时要有多少男女之防,就看妳自己。」恋红梅算是半个江湖人,繁文缛节不多说,大方向把握住即可,不必拘小节。

「喔。我会注意。」忆无心先乖乖点头,恋红梅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只是从没想得太深。

或说,从未将『男女之防』一事套在黑白郎君身上。

照日前她俩之间发生的事,说不得黑白郎君还觉得极有必要防她轻薄呢。

想到那一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与几瞬时间黑白郎君曾经低柔的嗓音,心头好似浮现什幺隐而未明的东西,忆无心立时转移话题:「不讲这个了,老闆娘,妳刚刚说要拜託我什幺事?」

待到巳初,黑白郎君终于出现在后院,不缓不急,徐徐而行。

彼时忆无心正坐在幽灵马车边上,指尖拈着一颗黑乎乎的石头。

见黑白郎君出现,仰起脸、才展笑颜,一阵掌风袭来她便糊里糊涂倒进马车里。

还搞不清发生什幺事呢,纯白色衣襬掠过眼角,一部分车顶景色立刻换成黑白郎君居高临下的睨视。

他一派面无表情,一勾一提,忆无心整个人被拖入马车内,旋即感受到车身微幅震动,幽灵马车已扬蹄缓行。

「下次可以先说一声吗?」花费好一段时间反应,忆无心才对以大爷姿势安坐马车一角的黑白郎君表达意见。

「浪费时间。」据此回答,显然某人没有受理意愿。

好罢,意料中事。还好早些时候她已与老闆娘打过招呼了。

忆无心浅浅叹息,翻身坐起,打算为自己觅个舒服的角落窝上一窝。

许是要配合黑白郎君这般高大身材,车内宽敞可卧。忆无心在原地左张右望,最后选定黑白郎君身侧,慢慢地蹭过去。

她脑袋里还转着前些时间恋红梅所说之事:男女之防。

不让不喜欢的人瞧见、碰触,这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她发现,对于黑白郎君,她似乎全都逾越礼教所谓该防的界线,却没半点厌恶之情。

于是忆无心有点儿苦恼。

悄悄伸出手勾住黑白郎君宽大袖口,原本自然垂放的大掌抽了下,沉声问:「又有何事?」

「你让幽灵马车往东边走好吗?」

「为何?」黑白郎君的口气有那幺股慵懒调子。离开梅香坞、尚未走远的幽灵马车随之停步。

「往东二十里有个合潮镇,我想先去帮老闆娘办点事。」

「合潮镇。」他今日难得好说话,点点头,正要命幽灵马车调转方向,外头骤起声响。

「幽灵马车!这可不是大名鼎鼎的黑白郎君的座驾吗?」声靠得极近,像是距幽灵马车不远。语带惊讶,口气轻佻,听来是个年轻男子。

黑白郎君眉一挑,只道:「随妳。」

忆无心点头,又疑惑该不该理会马车外的人。不待她想出结果来,几道脚步声直接走近幽灵马车,就连忆无心这等功力,也听得出有数人就在车外。

对方朗声:「在下八卦门下弟子洛飞,常有闻前辈诛邪除恶的行事风範,今日不期巧遇,特来拜见。」

以江湖人的不拘,这话已是说得恭敬。搭上黑白郎君的名声,听来讽刺意味十足。连忆无心这般事事往人性本善想去的好心肠,也听得出对方态度表地有礼,实则轻慢。

她望黑白郎君一眼,后者纹丝不动,与她对视,没有预想中的怒上眉山。

——现在没有。

忆无心是个心善的女孩儿,见识过黑白郎君瞬间翻脸、杀人夺命的模样,为了保住马车外一干人等的小命,她决定前去应声,让他们快快离开。

车外洛飞一行约莫四人,行走江湖三五载,是武林中年轻一辈。他们个人名声不及史家诸子,其门派不择手段的作风,却在武林中赫赫有名。

八卦门以铁八卦为标誌,据闻惹上八卦门人犹如中魔,无论亲疏远近,定要教你死在铁八卦之下。正是本门此等狂妄嚣张,才会让这些后生晚辈见了已许久未曾在武林掀起腥风血雨的黑白郎君,想会他一会。

试想,遇上黑白郎君已足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能在他手下走上几招、更甚者打败黑白郎君,那他们在武林中铁定无人可阻。就算日后遇上史豔文、藏镜人等人也不足为惧,横行霸道,这是多幺快意的事!

话语已发,迟迟等不到动静。其中一名八卦门人靠近幽灵马车想一掀车帷探个究竟。才刚要伸出手,车帷便让一只白玉般的手掀了起。

众人皆是一愣,这不是他们想像中黑白郎君的模样。

掀起车帷的人,有张宜男宜女的脸。抿着唇,像是个极俊的小子,长得还有几分与他们曾经远远见过的武林盟主俏如来相似;再多看几眼,愈瞧愈觉得她五官精緻,生得极好。

「你们……有什幺事?」对方一开口,表情灵动,声音略低,全身黑漆漆的看不出半点女子娇柔,可感觉上又像是个美姑娘。

黑白郎君不是应该要半黑半白、面相兇恶吗?怎会是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女娃?

为首的洛飞示意门人后退。四个大男人这样围上一个小姑娘找麻烦,传出去还怕不落人笑柄。

「请问姑娘,妳为何会在幽灵马车上?」他们再三确认,骷髅独角马,全武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没错,是黑白郎君的座驾。

「与你何干。」只听淡淡的话语一落,小姑娘被拉回车内。眼睛一花,黑白郎君便出现眼前。

「几位,有什幺事?」他说,口气平和,语尾无刻意扬起,听来还有几分客气。

从肤色到衣着均是黑白二分,这男人应该是黑白郎君没有错。可他们有点儿怀疑……眼前的男人相貌端正、身材高大,除了肤色黑白,看起来普通至极,没有传闻中的杀气,也没有绝世高手的气势,反而还有点温文。

「黑白郎君看起来……很普通啊!」不知道是哪个心直口快的人脱口而出,被同伴一瞪之下噤声。

「路上巧遇前辈,特来请安。」洛飞维持原本的说词,更加了句:「希望能向前辈讨教几招。」

黑白郎君摇摇阴阳扇,瞥一眼这些后生晚辈。「没兴趣。」

如果这些人听这一句就可以摸摸鼻子走人,那一开始也不会出声拦路。何况刚刚那位美姑娘在马车边缘探头,这幺被人赶走,在姑娘面前实在削面子。八卦门在江湖横行惯了,加上年轻人的意气,确实没那幺容易被打发。

互相眼色一使,洛飞一喝:「前辈,得罪了!」

招式上手,四道内力直往黑白郎君身上打去——

掌力出了、看着好像也是打中了,可黑白郎君站在原地,别说掉几根头髮,连摇阴阳扇的动作都没停下。

什幺叫毫髮无损,正是这个样子。

众人难以置信对方功力强绝至此,正愣着,黑白郎君一掌把车边探头的忆无心按回车内,淡淡自语:「浪费黑白郎君不少时间。」

尔后骷髅独角马再度扬蹄,原地一阵飞扬尘土喷了留下的八卦门弟子们一头一脸,宛如幽灵马车的讪笑。

「师兄……我刚刚出招没有留力。」门人之一讷讷地说。

「我知道,我也是。」洛飞只记得最后那美姑娘被黑白郎君按进马车的情景。对姑娘花的力气都比挡他们的招多!黑白郎君……何等深不可测的功底!

「那我们现在怎幺办?就这样走?」刚才不小心喊出黑白郎君很普通的弟子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还好黑白郎君没计较他的失言。

「不走能做什幺?我们连人的衣角都碰不到。」洛飞算是冷静,认得清甲子名人帖上的天下第一有多可怕。难怪八卦门如何武林横行,掌门师父也从来没想要往正气山庄或神蛊峰寻衅。

这武林中还是有八卦门惹不得的人。甲子名人帖上一个个的天下第一,他们最好见之绕道、避如蛇蝎。他一想到自己方才简直是分分秒秒作死的节奏,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天下第一人,又何曾浪得虚名!

「师兄,就这幺走,好像有些对不住本门名声……虽然是咱们去惹黑白郎君,不是他来惹咱们。」另名师弟小小声说,深怕被远去的当事人听到。

「黑白郎君孤身一人、无亲无戚,要怎幺杀他全家?」他们会杀人不成反被杀吧!黑白郎君实在强得太可怕了!他真心觉得累,现在只想回家。

这句话更小声了,「不,我指的是咱们门派的另一个名声……」

洛飞瞬间悟了,猛力点头,「就这幺做!」

八卦门,不仅铁八卦索命,更精于道人八卦、捏造八卦。

打不过,我们就传你的八卦!

从此日起,武林道上,黑白郎君与一名黑衣姑娘同进同出、那名黑衣姑娘,还与武林盟主俏如来有几分相似的传闻开始流传。

听到这则传闻的雪山银燕不需思考,立即脱口肯定黑衣姑娘的身份就是他的堂妹忆无心。

于是传闻,更进一步。

更被有心人,加油添醋。

待俏如来听到这则原该是微不足道的小道消息时,已有人来询他堂妹是否与黑白郎君私奔,肚子里还带了个小的。

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

他着实不想在家里人的场合,见识一场藏镜人与黑白郎君的顶峰对决。

黑白郎君着实不是个会问东问西的人,忆无心却是会把行动目的报告给亲友知道的乖孩子。

所以,未到合潮镇,黑白郎君已知道忆无心受恋红梅请託,送一味珍稀药草来给这儿一位姓葛的大夫。

据说这位葛老大夫以前是个御医,解职归乡以后就在家乡开了间医肆兼药铺。医术高明,会定期到梅香坞看诊,和恋红梅素有交情,偶尔也会拜託人面广的恋红梅找点东西代替诊金。恋红梅也很给这位老御医面子,每回找到人家托她寻的东西,都会亲自送来,极为尊重。

这一回,是因为恋红梅有事忙得走不开身,才先托了无心送来。

听完来龙去脉,这种事黑白郎君完全不感兴趣。不过,知道哪儿有良医并不是件坏事。总比在那些没有几分实力还胆敢半路拦路的无知小辈身上浪费时间来得有意义。

「老闆娘说,到镇上的一间怀善堂找葛老大夫就行了。」忆无心轻轻掀开车帷往外探头。

合潮镇不大,却也不是寂寂无名。

百年前合潮镇还只是个靠着渡口维生的小城镇。

改朝换代后,朝廷大力发展漕运,漕运开着开着,竟也开到合潮镇旁的河道上。于是合潮镇的码头突然就热闹起来,渐渐地,大船南来北往、镇上店铺愈开愈多,合潮镇从只有通往南北两条官道的小镇,变成有城有门、还有半百间商号的小城。

不过古来的名字没变,合潮镇,还是叫合潮镇。只是人多了、车也多了,商家也多了。

人来人往的好处便是没人会注意到幽灵马车进城。每天进城的马车牛车,没有百辆也少不得七、八十辆,在没有武功的普通百姓眼中,幽灵马车的骷髅独角马看起来也只是匹普通的马,除了长得比其他拉车的马俊了点以外,实在没什幺特别。

至于其他有点功底、看得出箇中门道的人,除非特不长眼,要不一般都不会想去找黑白郎君麻烦。

路上人潮络绎,忆无心随口打听,倒也轻鬆地找到了怀善堂在何处。三进的宅院,门前竖有怀善堂立招。

幽灵马车在怀善堂门边停住,忆无心拎着恋红梅交代给她的锦盒跳下车,才发现这样一间说大步大、说小不小的药铺兼医肆人满为患,人龙由里头一直排到街上。几个伙计走来走去,一会儿探问病患状况、一会儿往门里奔,忙碌非常。

医肆生意兴旺实在不是什幺好事,忆无心这幺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多瞄排队等待的人们两眼。他们多面色惨白,两眼无神、双颊有不自然的绯红,一旁还需要有个人搀扶,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风寒。

其中一个小伙计看到有人逕直走入,迎上便朝忆无心说:「这位姊姊,抓药还看病?如果是看病,现在人太多了,如果不是急症,请妳先缓缓,往后排个队?」

忆无心看阻住她的少年清瘦,穿着像是这店里人,约莫十三、四岁,个子不高,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地方见多了人,讲话熟练又得体。

笑笑,「不好意思,我是来帮梅香坞的老闆娘送东西的,请问葛荆大夫在吗?」她终究是善体人意,末了还补上一句:「在忙也没关係,我可以等会儿。」

「可能要等等,姊姊妳也看到,现在人多。我先帮妳跟葛大夫说一声。」小伙计一听,知道大概是怎幺回事,快步往回走去通报。

「好,麻烦了。」这幺多病人在等着,忆无心估量也许要花不少时间。

前去通知的小伙计离开,忆无心站在原地,只是等着、无所事事的感觉让她很彆扭。可在别人家的医肆,实在不好喧宾夺主。幸好那位小伙计没让她等太久,很快便跑出来将她领进去诊间见恋红梅所说的葛老大夫。

忆无心进入诊间时正好听到葛老大夫对病患的医嘱,态度温和且医瞩鉅细靡遗,末了还请伙计陪同病患离开诊间,没有因为看了许多病患而不耐烦。

医者忆无心见得不少,修儒、冥医、中谷大娘,甚至是很少动手救人但确实可以救人的温皇,以及据说精通医术药理但基本没见他用过的千雪叔叔,一个比一个有特色——除了修儒以外,其他人实在太有特色了点——而眼前的葛老大夫,衣着朴素、满头白髮、嘴生长鬚、慈眉善目,就像个『正常』的大夫。

忆无心突生感叹。

……大概就是『终于遇到正常人了』的感觉吧。

自我介绍了一下,忆无心将恋红梅交代的东西交给对方。只见葛老大夫接过锦盒,掂了掂,也未打开观视,只转头交代小伙计把锦盒收好,轻轻叹口气,「可惜现在无用武之地。」

「请问……是发生什幺事呢?」忆无心轻声问,「外头等待看诊的人不少,刚刚我看了下,似乎都是同样症状。如果病情不是太严重,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小姑娘倒是有心。如妳所说,他们都该是患了斑痧之症,这两天,患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这不算什幺大疫,症状轻的人多服点清热解毒的药材回家睡两天便能好。只是病患太多,我这儿人手不够,药煎不及。」病人为重,葛老大夫见忆无心有意帮忙,也不客气,使唤人使唤得顺手「小姑娘如果有心,帮忙将煎好的药施给外头病人就行。」

这忙,忆无心完全帮得到,她跟着领她的小伙计来到灶房,发现葛老大夫所言不假。灶房里有药童分别顾着两个大锅,伙计们将煎好的药倒进壶里要连杯端出去给外头的病人,一旁还有人在洗收进来已使用过的杯具,来来去去好不忙碌。

小伙计领着她到其中一个壶前说:「姊姊,这些是清热的药茶,要让病家多喝,我们一起拿出去,看哪位病家没喝,帮他添满就行。」

「好。」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她婉拒葛老大夫留人用晚膳的好意,离开怀善堂,走了几步,在原本幽灵马车的位置停步。

早前忆无心想到得告诉黑白郎君一声时已过了一个时辰,那时幽灵马车早已不见蹤影。

她没有很意外,真的。

忘了说要帮忙是自己的错,黑白郎君如此随心所欲的一个人,万万没有等在原地的可能。

只是……忆无心还是有一点难过。纵然萍水相逢,亦有只字片语的道别。责骂也好、愤怒也罢,她都乐意接受,偏生黑白郎君却什幺也没有留下。

是不是她太不强求,所以才一直被丢下?

每一个人都丢下了她,非他所愿、或遂他所愿。

生离,或死别。

咬了咬下唇,心头有些闷。

在原地呆站许久,忆无心叹了很长很长一口气。

「爱多管闲事就不要喊累。」

蓦地一句砸来,忆无心连忙抬头,不远处黑白郎君缓踱而来,止于身前,居高临下低头睨视的模样一如往常。

「黑白郎君。」眨眨眼,「我以为你离开了。」

「废言,难道要我在此浪费时间吗?」

「不是,我以为……」忆无心顿了下,突然笑开。是啊,黑白郎君没将她抛下,她还讲这些废话作什幺?前刻的阴霾彷若不存,她心情大好,「没事,嗯,你是对的。」

黑白郎君挑眉。小丫头的心情真够阴晴不定的了,一会儿乌云满天一会儿又笑得灿烂。

瞄一眼医肆里头,没有病患。「闲事管完了?」

「嗯!」

「那就跟上。」语毕,黑白郎君扭头就走,也没去看忆无心是不是有跟上。因为很快地,右手上多了点负累。小丫头伸手先勾住他的小指,然后像爬藤似的整个手掌都塞了进来。

「做什幺?」斜睨,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嗯……就想牵着。」忆无心仰头笑得坦蕩,「怕腿短跟不上。」

黑白郎君她的话顺着话低头打量半晌。忆无心此话不假,她高度只到他肩膀,确实很有落差。点点头道:「是不长。」

也不知道黑白郎君内心到底想了些什幺,竟然可以被忆无心用这种摆明敷衍的理由说服。总之,他没有甩开忆无心的手,任她勾着,缓缓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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