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卿夜与映月的故乡,与其说那是一个小镇,不如说是个与世无争的乡村。里头的人们互相熟识友爱,相处融洽,和谐和平。巷弄间人来人往,其中又以小孩为多,孩童的嬉闹笑声穿梭在空中。那是一个微风参杂花香与淡淡草香,海与天空相连,景致优美的村镇。
与世隔绝同时等同于落后文明,他们的故乡只有一间学校,国小附设国中部,一个部四个班级。乡间的孩子们由国中毕业后,便像离巢的鸟儿展翅高飞,飞往其他的城镇就读高中。
因缘际会之下,映月与卿夜相遇了。同班的两人并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彼此,卿夜自小失去父亲,在他幼稚园毕业典礼上盼不到父亲到来的那天起,他同时永远失去了温暖的父爱,也同时淡去了灿烂的笑容。
卿夜母亲在失去丈夫后崩溃无助,她的丈夫是在北方有权有钱的人士,老来得子之后便打算到乡间清幽的环境养老并享受天伦之乐,可没想到退休之前,一次压力过大,酗酒引发心脏病发,从此离开世间。年幼的卿夜除了本身的存在外,无能给予母亲任何安慰,也受母亲影响而在悲伤的环境中成长,母子俩以父亲的遗产与保险金度日。以上便是映月所知的卿夜的背景。
虽然两人同班,但是父亲去世不久的卿夜还未走出悲伤的阴影,他沉默寡言,也难与同学互动,一开始两人在班上根本毫无交集。直至一学期过后,班上大部份的人都熟识了,映月也注意到卿夜这号人物,不过卿夜并不对同学有半点兴趣,所以仍只认得几个同学--几个对他冷酷态度不满的同学。
事实上,班上几乎没有小朋友愿意去理会卿夜,认为他态度傲慢,孤僻,并且他成绩也不好,似乎没任一点讨喜。某日,卿夜在校门口等待母亲,一个同学的妈妈看到卿夜的母亲出现,无心地与旁边同样在等待小朋友的母亲耳语起来,让卿夜其中一个同学得知卿夜没有父亲一事。
此事很快便被对世事懵懵懂懂的小朋友们传开,当然也不外乎传入映月耳里。对卿夜不满的几个同学不表同情,只知道多了些理由欺负他,每每用失去父亲这类话语攻击,都会让幼小的卿夜几次心碎忍不住啜泣。同学们看在眼里不免同情,却又不敢对抗欺负卿夜的小朋友们,因为他们比较霸道,甚至看见他哭反而有种胜利的感受。
富有正义感的映月在一次不忍心后终于动怒,她生气地上前怒斥霸道同学的不应该,由于映月长得比较可爱,单纯的小朋友们虽然会反驳几句,嘲讽几句,但还是不愿引来映月的厌恶,咕哝几句后便成群离去。
「…别哭了,你那幺伤心,你爸爸在天上也会伤心的…」死了之后到天上当小天使是小朋友们之间的常识。年幼的映月递上几张面纸,不知道怎幺安慰卿夜,但是她认为自己旁观者都不忍心,卿夜的父亲在天上一定也会伤心。坐上卿夜桌前的空位,那是面对黑板最左边靠着墙的头一个座位,墙上有窗,窗外是走廊与庭院,偶尔可以撇见几只麻雀在地上觅食,空中飞舞,树上休憩。
「…呜呜…走开…你们根本不知道…爸爸…爸爸他…呜呜…」卿夜微抬起头瞧了一眼映月,有那幺一瞬间,他的思绪与情绪只剩惊艳,惊艳眼前的女孩子长相十分可爱,可惜悲伤过于强大,忘却仅仅只有一瞬间。
泣不成声的卿夜虽然要映月离开却又似乎想表达什幺,并不接受映月的面纸,对他来说,映月的话实在一点安慰效果都没有,虽然对他来说,这是头一次除了母亲之外有人安慰他,而且还是如此可爱的女孩子。
「映月,你要跟我换位置吗?以后都换吗?」卿夜前方座位主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不知对卿夜该如何是好,很有意愿与映月换座位。
「恩……好,那我们把书包换过来吧!谢谢你。」映月对于先前的座位还有些留恋,毕竟前后左右都已经是好朋友了,但是她还是决定换到卿夜前面,与其说是想照顾,不如说她想好好保护卿夜。
伤口不断被揭开,回到家也只能面对一样悲伤的母亲,而父亲是再也回不来了,卿夜仍在哭哭啼啼,并不关心前方的座位坐的到底是什幺人。直到上课,老师稍微安抚卿夜的情绪,他才慢慢缓和下来。新的一学期,老师对于座位还未记详细,并无发觉映月换了位置。而映月打从心底希望换了位置后能让卿夜不受欺负。
「卿夜,我叫谭映月,我们来做好朋友吧。」下课后映月转身面对卿夜,友善的介绍自己,却不得卿夜的回应。小小年纪的映月善解人意,对于卿夜的冷漠并不生气,她耐心以对,努力尝试和卿夜相处,相信过些时候,卿夜就能开朗起来,跟小朋友们打成一片。
往后几个星期,映月大部分下课时间,都是陪伴卿夜,两人一起写功课,一起吃糖,中午一起吃饭,当值日生时一起工作,映月成绩比较好,也会教卿夜一些课业,偶尔才会跟其他小朋友聊聊天玩游戏。卿夜慢慢认识熟悉眼前这个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开始会回应几句,也开始会露出笑容,两人同进同出也变得相当平常。
卿夜明显的进步,是老师与同学们有目共睹的。某日,几个映月的好朋友趁着卿夜离席,凑上映月询问是否对卿夜有意思,虽然这个话题对他们的年纪来说嫌早了些,但未经世事的小朋友们对于恋爱是相当好奇的充满憧憬的,尤其是女孩子们,对于谁比较有好感也是非常自然的。
单纯的映月不以为意也诚实地表示对卿夜只是友情,微笑着要大家莫乱猜测,同学们对映月一点也不心虚的回应感到没趣,而窗外无意间听到所有对话的卿夜则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失落。
事件不久,霸道的小朋友们因为眼红卿夜与映月走得近,也趁某日映月离席,又跑去对卿夜言语攻击。除了失去父亲的疾言外,还嘲笑他懦弱到需要女孩子保护,甚至说映月是同情,可怜他。当然是同情,也或许是可怜,但至少是唯一一个愿意挺身而出,真心关切毫不虚伪的人。可惜小朋友们不清楚实在的善恶,而卿夜也不懂如何解读,又开始默默的啜泣。孩子们的行为,有些归咎于父母,有些归咎于师长,有些归咎于环境,而这些霸道的孩子们,归咎于前两者。
卿夜无助地哭泣,肇事者们透过窗看见映月远远走过来的身影,带着浅浅的满意逕自逃逸。映月回到教室看到哭泣的卿夜,慌张地关心,可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并不友善。卿夜竟然挥手甩开映月关心的碰触。
「呜呜…都是妳害的!讨厌!」卿夜的不甘与愤慨一不小心迁怒了映月,毕竟上次意外地让卿夜感到失落,映月成了某一层面的加害者。自觉无辜的映月对于卿夜的回应相当不解,也生气了起来。
「…随便你吧!」映月付出了许多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感到相当的生气,却也没为自己解释几句,只丢下了这句话,又离开了教室。而卿夜则是对映月的态度感到惊讶,因为这是映月第一次对他动怒,他有一点后悔,一点罪恶,失落感更多了,趴在桌上无法思考地哭泣,直到上课,才像前例一样停止,只是这次并不是因老师的安抚,而是卿夜潜意识认为不打扰大家上课能让映月安慰一些,才让他不自觉地振作起来。
当日放学,各怀心事的两人分批走到校门口,途中映月遇到了欺负卿夜的同学们,对他们的头目瞪了一眼,平时可爱的映月难得露出狠目,令他们感到些许寒意,望见她怒颜的眼眶打转着泪,他们心中不禁油然生起罪恶感,擦身而过后映月偷偷擦掉眼泪,往校门口走去。卿夜与映月在等到家长后走往不同的方向,卿夜回家,映月则是拉着母亲到老师办公室。
「老师,为什幺你都不关心班上的同学呢?」年轻的男老师被映月无来由的话吓了一跳,映月的母亲也傻了眼,对于女儿说出这番称不上好听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老师,班上很多人在欺负卿夜,你能不能叫他们不要再伤害他了?不然他很可怜…」映月不管母亲是不是阻止自己说下去,坚持的希望老师能解决班上这样欺负的事件,也能让坏同学变成好同学。
「映月对不起,是老师疏忽了…」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歉,他知道映月很照顾卿夜,知道卿夜的进步,却也因此更加疏忽了卿夜。
「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家映月…」映月母亲看到老师谦卑的态度后更加困窘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女儿的行为,话说到一半却让老师给挡了下来。
「不,你们家女儿映月相当乖巧,善良,她时常照顾被欺负的易卿夜,反倒是我怠慢了老师的职责…」
「易卿夜…是前阵子新搬来的易太太的儿子吗?」
「是的…爸爸往生后就改从母姓了。」两人开始聊了起来,聊起映月平时的状况,成绩,还有生活大小事。映月则是在旁默默的等待谈话结束,小脑袋还在转着今天发生的事,还有以前的事,对于老师的称讚并没有太大喜悦,她本就不是为了讚美才接近卿夜的。
卿夜回到家中,将书包丢到房间内,就到客厅看起卡通,抛开学校发生的事,却又不断想起映月温柔的对待。晚餐后,卿夜到房内写功课,突然听见母亲从客厅传来的啜泣声,走出房门,看见母亲跪在父亲的灵堂前伤心。每每望见这样的景象,都让卿夜不禁悲从中来,让他也想跟着一起哭,可他突然想起映月今日的怒语『随便你吧!』,就突然哭不出来。卿夜不知该如何安慰妈妈,走上前脱口说出映月先前安慰自己的话。
「妈妈,如果妳伤心,爸爸在天上也会伤心的…」卿夜赫然想起这是映月先前说的,原来它有在心里成为一种影响本人却浑然不觉。卿夜母亲惊讶地望向镇定的卿夜,看见卿夜不再像从前哭啼,她心里感到相当安慰温暖,紧紧地抱住卿夜。
「对呀…卿夜说的对,妈妈应该要坚强一点,才能不让爸爸担心,卿夜好乖…爸爸知道也会高兴的…」听到妈妈的一席话,卿夜有些惊讶,映月的话居然对妈妈有了帮助,他感动地快掉眼泪,心里感激着映月。
笠日,卿夜早早就到学校等待映月,虽然映月并不是太早到,不过一到校,卿夜就赶紧抓住映月搬椅子的手,害羞腼腆地为前一日的事道歉。映月惊讶卿夜的认错,却也温暖地用微笑回应,告诉他自己也有错,于使两个小家伙便和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了。老师经过映月的提醒,也开始教育同学们将心比心的道理,对于霸道的同学们也有了更多关心与教诲,一切都好转了。
卿夜对映月的感情从此之后开始悄悄萌生情愫,不再只是友谊。原本成绩不好的他,为了不让映月问其他同学问题,努力地念书,成绩变得比映月还要好。交了些朋友后,也开始会和其他同学游戏,变得开朗许多,却又有些希望回到以前那个只有映月的日子,即使很悲伤,但对改变的他而言,或许幸福会比较多。
事实上,映月自卿夜道歉后,看着他的进步改变,也开始对对方有好感。只不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待他只是像照顾弟弟,尤其女孩子发育较早,映月在小学毕业前都比卿夜高一些,她的行为也很明显的像个姊姊。
直升国中后,换了班,由于只有四个班,两人轻易地又同班了。过了一个暑假,卿夜已经比映月高了,整个暑假,两个人除了偶尔在路上见着面外几乎是没有往来的,两个月来卿夜三不五时就跑去打篮球,他再也不想让映月把自己当成弟弟看待,也想赶紧将映月进一步交往,纳为己有,只怕映月太可爱被抢走的机率有些高。
开学第一天,卿夜迫不及待见到映月,于是到映月家门前等她一同上学。
「早啊,卿夜,我们又同班了呢,你长高了喔!」映月见到卿夜亲切地打招呼,一贯她天使般灿烂地笑容。
「是阿…我长高了,比妳还高了。」卿夜有意提醒高大的身躯有着征服的象徵。
「对啊!讨厌~本来是我比较高的说,难道男孩子就是会长得比较高吗?才过个暑假而已…」其实映月了解话里的意思,可她以平淡的回应掩饰她羞怯的意识。
「当然要长得比较高阿…这样才可以不让妳再把我当个弟弟看待…」卿夜边说着边把右手放在映月的头上,然后缓缓轻抚至她的脸颊。
「嗯?」映月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不知所措,在卿夜所触的左边,肩颈不自觉瑟缩起,眼神上望着卿夜的眼,流露一种浅浅的期盼。
「映月,你什幺时候,才愿意不把我当成弟弟呢?我已经不再需要妳的保护,也足以保护妳了…」卿夜将另一只手放在映月的家门上,深情凝视那双倒映自己身影的美眸。
「嗯?你在说什幺…」映月害羞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于是装傻。卿夜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光,令她既紧张却又有充满安全感。
「我想跟妳在一起…映月,嫁给我好吗?」卿夜微皱着眉,面容泛红,一股按耐不住的慾望道出他深情的告白,表情显露他无法接受拒绝的哀伤。
映月对这告白感到又喜又惊,那双癡情的眼眸坚定地令她感动,她没有回答卿夜,整个人像是失神了般没有动作,眼神却是清澈的。卿夜见映月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似乎得知了什幺讯息般,鬆开轻蹙的眉间,缓缓靠近那捧着的艳容,索吻。
两人第一次接吻,轻轻地,柔柔地,彼此都泛红双颊,半阖双眼,捨不得错过这情景。几许,分开后,映月答应了。
「好。」
两人便开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只是彼此都想不到,牵紧的双手还是在八年之后,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