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和全台湾大多数的学生一样,不喜欢上学。
虽然结论一样,但每个人不喜欢上学的原因却不尽相同,就读郊区后段公立高中的薛湛,不想上学的原因自然不是课业压力,而是因为学校里尽是一些想找他麻烦的人。
「服装仪容不整,报学号。」
薛湛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随兴的站着,微瞇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惺忪睡意,意兴阑珊的俯视眼前面容严肃的少年。
对方的双眼紧紧盯着薛湛挂在脖子上鬆鬆垮垮的领带,接着视线顺移到因头两颗釦子为釦仅而敞开的衣襟,像是看到了什幺不乾净的东西,神情充满鄙弃。
今天还是这张屎脸啊……薛湛在心里啐骂,与其说是厌恶,更是感到麻烦。
事实上,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犯了什幺滔天大罪,领带怎幺繫、釦子怎幺釦和眼前的纠察队到底有何干係?碍到谁了?难道一定得把脖子勒紧,每个人像是挂着项圈的狗他们才甘心吗?
薛湛讨厌麻烦的事,但不代表他会为了省麻烦而轻易屈服。
尤其是栽在胡尚尧手里,就更不能妥协了。
「你每天抓我,老子的学号你背得比我还熟吧?」薛湛搔搔后脑,昨天收拾的有点晚,导致他没睡好觉,总觉得脑袋沉甸甸的。
「既然知道自己是屡犯,为何不改?」胡尚尧的面容笼罩着一层寒霜,面对身材高壮、一身戾气的薛湛,仍没有一丝动摇,镜片后的双眸利如刀刃。
报个学号、登记一次缺点,集满三点兑换一支警告……薛湛一个星期便能集满一支警告,且大部分都是因为被早上站岗的纠察队队长——胡尚尧登记的。
如果胡尚尧真是因为公务在身不得不与他作对,薛湛也认了,但他曾目睹几个衣着更加凌乱的人从胡尚尧面前走过都平安无事,可就他,明明和胡尚尧隔着好几堵人墙,对方却硬是翻山越岭来到他面前,摆明着就是看他不顺眼。
薛湛最看不过这种倚仗权力、欺人太甚的人。
「阿湛。」
闻声回头,他的青梅和竹马——张薇薇和官祐维——站在不远处,皆是一脸担忧。
那是薛湛最讨厌的神情。
薛湛看着他们,咧开了嘴,吊儿啷噹的态度让两名好友更加心急如焚。
要知道,顶撞执行公务的纠察队可不是一两个缺点就能了事的,直接就是记警告了啊!
官祐维和张薇薇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薛湛也是,可他就是不想像只蝼蚁在威权下残喘度日。
「抱歉啊,老子不像少爷你脑袋灵光,就是学不会。」薛湛朝着胡尚尧敞开双臂,勾起唇角,「不如你帮我?」
抽气声此起彼落,正赶着上学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观赏这场不良老大对纠察队长的世纪大决战,毕竟在他们这偏远的乡下很少有这样精采刺激的事发生。
「怎幺办啊,阿湛今天怎幺搞的,为什幺要和胡尚尧闹下去……」张薇薇不安的扯着官祐维的袖口,她虽然欣赏薛湛的勇敢豪放,却总被他的冲动吓破胆子。
「大概是心情不好吧。」官祐维眉头深锁,「可别把事情闹大啊……」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他却总不明白薛湛到底在想些什幺。
胡尚尧看着薛湛那高傲的嘴脸,深邃瞳眸中挑衅意味浓厚,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即使不是仇人,也绝对不是朋友。
他也笑了,却让薛湛双眼微瞠。
薛湛从没想过这辈子能看见胡尚尧的笑容,对他的印象仅仅是那张别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可没想到胡尚尧竟然对他笑,不带有一丝轻蔑、不屑……而是无奈。
还没搞清楚胡尚尧笑容背后的涵义,他便走进薛湛,伸手,用略显苍白的手指灵活的将釦子釦好、抚平那皱巴巴的领带,然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端端正正繫于薛湛胸前。
薛湛的脑袋一片空白。
胡尚尧仰头,两人挨得极近,薛湛的气息搔着胡尚尧的鼻尖,两双眼睛对视着,谁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但不知怎幺的,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薛湛完全搞不懂胡尚尧耍的把戏,照理来说,身为纠察队队长的他应当对薛湛的态度感到厌恶且严厉斥责,这也是薛湛想看到的,可今日的胡尚尧却表现得如此反常,让薛湛应接不暇,只能不甘示弱的死盯着他,警戒着对方的下一步。
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紧张的心情却让呼吸变得紊乱,近距离感受的胡尚尧知晓薛湛的慌乱,心底是一丝火气都寻不着了。
只见那层笼罩于白皙面容的霜雪消失得无影无蹤,挂着会让一帮纠察队员都会吓得下巴掉下来的得意笑容,胡尚尧贴近薛湛的耳畔,以不让第三人听见的音量说道:「让我服务,代价是很大的。」
「……你该滚开了。」
最后,化解这尴尬气氛的是早自习的钟声,薛湛连多看胡尚尧一秒都觉得浪费时间,大步流星的离去,官祐维和张薇薇急忙跟上,静止的时间又再度流动。
「队长……」纠察队副队长萧彩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胡尚尧的表情,可对方的神情和平时无异,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胡尚尧追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因那臊红的耳根滋生几分窃喜,下令的声线却依然冷硬:「收队。」
今日,不良少年老大与纠察队大队长的对决,似乎是后者略胜一筹,但明眼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战争不会就此停歇,也算是他们这所偏乡高中独有的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