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安分地躺在病床上,而不是安稳。
他的眉间仍是若有所思地皱着。
我这才发觉他从来没休息过,这双紧闭的双眸到底…有着什幺我所不知道的?
回过神后,才接起爸的电话。
「昕昕,你们在哪间啊?」「啊…在C-102这里。」
「我马上过去。」「好…」
放下手中的手机,我突然瞪大眼睛。
「对了…爸曾说…我的医药费,很多次都被月缴清了……」
那幺大笔的钱…月到底去做了什幺?!
想到月那时冷冽地注视着快要窒息的女人,我开始发抖,却分不清发抖的原因。
「月?!昕昕?!」「啊…爸。」爸的出现让我安心不少,但相对的,问题就会接踵而来。
「月到底怎幺了?原本不是好好的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敛下眼,因为我不擅长说谎。
「唉…这孩子在国外也可以惹麻烦啊…」
我不明白爸的意思,但强烈的负面假想已经充斥在我脑中,最后也只能看着爸扯出有些愧疚的弧度。
「其实月…在当保镳,是风险比较高的那种。」
那股苦闷随着发凉的指尖渗进来,蔓延到咽喉,灼热的让我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带他来看妳,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避避风头,昕昕…我也很想阻止他啊…但是我太晚发现了,如果强行要他退出,肯定会被灭口的……」
爸失去原有的沉稳,似乎再多说一个字就承受不住了。
「爸。」平淡的语调,却坚定地想阻止这样的场面。
望向坐起身的月,我竟然感到一阵晕眩,只能抓紧衣角学会忍耐。
「月…我的医药费…是你吧?」我极力的拼凑出类似句子的语言,却掩饰不了字的颤抖,又或者是我本身就在颤抖。
「对,是我。」月望着规律的点滴,目光有些温柔却寒冷的令人不敢靠近。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那个会拉着我、怕我不见的月,但一切都是我的以为,那个洁白的月亮…早已染上了一片绯红。
似乎都是因为我。
身体深处忽然传来阵阵的痛楚,我不禁抓着床边蹲下来。
「昕昕?!怎幺了?」爸的声音逼近,我却连一句没事都没办法说出口。
有时候会想“要是能说出来,也许就能够消弥一点疼痛”但可笑的是我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
「爸,可以让我跟昕昕单独说句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门又被关上的声音。
月把我拉起来并让我坐在病床上,也许因为爸不在我才敢任由呼吸急促。
「呃…」是惩罚吧?是我的错吧?无助的泪又笨拙地滑出。
「很痛吗?」究竟是生理的痛还是心理的痛,我都无力去分辨了。
稍微忍住疼痛抬起头,在看见模糊不清的月时,我才发觉心跳得比癌细胞更痛,而这到底是为什幺呢…?
「对不起。」月轻轻的把我圈进他的怀里,而我的手下意识地抵在他的胸前,无处可去。
「…为什幺…道歉?」
「我,不想让妳知道,不想再伤害妳了。」他的话如同春日午后吹来的风,太过于温柔,让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算稍微沉沦也没关係吧……
「伤害…也没关係,求你全都告诉我吧……绯月。」我抓紧月的衣服,伤害什幺的也都不怕了,而他似乎因为“绯月”一词而露出受伤的神情,但也只有一瞬间。
被放开时,并不是先感到痛,反而是爬满全身的寒意,也许这就是被称为“失落”的情绪吧。
「我原本是保镳没错,但从我找到线索后,我就决定把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为了杀了那个人…把我们变得不幸的人。」
我的双手无力地放开,看着月却没办法好好对焦,但他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眸逼得我不得不去注视,注视他藏匿不住的悲愤,一半是因我而起的悲愤。
还有他,谢承恩。
「谢承恩…」
「是那个人的名字吗?是吗?」月激动地摇晃我,我总算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但思绪却愈来愈混乱,月的呼喊与那个人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就好像…那个人又出现了。
「唔…不要!」我缩起身子,眼前又是一大片鲜红喷溅下来。
「昕昕!不要再想了!」又感受到月的胸膛,那个专属于他的气味,彷彿一辈子都忘不掉,为什幺呢?为什幺关于他一切对我来说都如此强烈呢?
「是他的…而且他…还叫了我的名字,跟妈妈好像有什幺血缘关係…噁……」虽然还算冷静,但还是引起全身的反感,不停地乾呕。
「好了,别说了。」他下床到了杯水递给我。
喉咙嚥下了半杯的量才能好好喘口气,看着手中的水杯,我才了解其他饮料为什幺永远比不上白开水,就像纯真的人永远会被现实弄得体无完肤,即使如此也无法淘汰不了“纯真”一词,因为纯真是多幺困难又美好。
「谢谢妳,愿意说出来。」伫立在眼前的月走向我,在我还迟迟无法消化他的道谢时,他已经碰触了我的脸颊,想为我擦去泪水的样子,但他却不知道那指尖的温度也是我眼眶所承受不住的。
「不…怪我吗?现在才说出来。」我试探着,就算明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但仍是贪婪地想得到一点原谅。
「当然怪妳。」「唔…」
「不过妳会支持我吧。」「咦…」
抛出这个问题的月,就像小孩吵着吃糖的请求,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糖”而是“毒药”。
咬着牙,我还是点了头。
那一剎那,月精緻的侧脸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足以让我忘了它是个杀手,也许他仍是那个说着“喜欢星星”的月。
可不可以,喜欢上真正的昕昕呢?
那时,要是能这样坦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