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一声大过一声的重物碰撞声从苏府的厨房里传来,平日听到这声音会到厨房里观看的下人,也就是暗阁里的暗士们今儿一个个都当成没听见,躲得离这里是越远越好。
「妞啊!连华给妳的二十年内力就该用在这个时候,这样摔出来的麵条才会有咬劲儿啊!」厨房的上风处,一名豔红衣裳,外貌约二十出头年岁的妖豔男子坐在凳上兴致勃勃的望着小徒的举动,身旁跟着一个清冷气质、紧身黑衣的挺拔身形,看起来的年岁同样大不到哪去,一个如人间富贵的牡丹花,一个像高山初雪后的松柏,站在一起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碰』一声比之前都大声,麵团直接摊平在桌面上,还真的是躺的平平的,侧着看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轩辕翊发誓,他有看到那张据说是紫檀木打造,十分坚固耐用的烘焙桌在小徒一掌拍下去的时候,桌面下方有不少的木头屑屑掉了下来……
「翊师父是想试试竹儿那二十年功力嘛!早说不就得了,做什幺还要竹儿下厨呢!」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勾起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模样看起来还满有几分危险的味道在里面。她今日长髮高束,额头绑了条头巾,平日里穿的青衣换成了灰色,长长的袖子让她绑了起来,像是古代时期日本剑士练剑时那样。
「连华师父说了,功力,是用在干架上头。」她甩了甩因摔麵团而有些痠痛的手臂,这几天的怒火一併上来,摩拳擦掌向师父。
打这几个师父回来,她这些天做饭就没消停过,还指定要吃这个那个的,搞得她都怀疑当初是看上她的厨艺才收她当徒弟的吧!因为师兄弟里面厨艺最好的云从凤也只是能把食物煮熟而已,能吃,但离美味还有一段距离。
「清风──你家徒儿要弒亲啊───」性命受到威胁轩辕翊当然马上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灰一红的身影就这样围着季清风绕圈圈。
「臭师父,你有本事就别跑哇!」
「妞要弒父啦──谁快来救救我───」轩辕翊边跑边躲拳头还有力气鬼吼鬼叫。
「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妞……而且你才不是我老爹!可恶…今天我一定要修理你!」
这时两人的战场已经扩大到了厨房外的庭院里,妳追我跑、边跳边叫,跟个孩子没两样,黑衣的季清风则是站在门口,面上虽然没有表情,笑意却在眼底闪烁着。
「那农地上的农人都这样叫他们家闺女,怎幺师父我就不能这样叫妳?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妞妳当然是我的女儿。」一个翻身站在小院砖墙上落定,轩辕翊一脸委屈的看着站在对立面的徒儿。水潋的唇一蹶,一双美眸巴巴的望,倒有些可怜的味道,「还是妳嫌弃师父了?」
吸气吐气再吸气,她还是忍不下想将自己师父暴打一顿的冲动。好好一个大男人干嘛没事露出那样的表情,姬玄就是都学他的,她又不是大街上那些母爱氾滥的女人,再者,这男人根本已经不是什幺年纪轻轻的少年了,装什幺可爱啊!
「你这表情拿去对清风师父摆,我才不吃你那套。」她向他扮了个鬼脸,而后转了转手腕,鬆鬆关节之后瞇起眼眸,量好与轩辕翊之间的距离后朝他奋力一扑……
「妞───」在苏景竹摔落地面之前轩辕翊纵身跳下砖墙,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了软垫。
「翊、竹儿,没事?」在苏景竹摔下的那一刻就冲向小院围墙边的季清风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趴在爱人身上的徒儿,她是怎幺了?
「没事,别瞎担心。」半撑起身的轩辕翊拍拍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倒是对这不以为意,再厉害的身手总会有失误的时候嘛!「妞啊!没想到妳喜欢对妳投怀送抱这一款的男孩子呢!」
「臭师父…你想太多了。」她也撑起身体,只是还是觉得身体有些无力,就像是上一次摆脱那暗卫一样的无力感,只能坐在轩辕翊腿上站不起来。
这样子近距离的面对面下,轩辕翊收起了前一刻小徒儿没事的言论,只因为见着了她眉心隐约的一点的青绿颜色,慵懒随性的态度转为凝重,「风,去找黎非和绣染到墨竹居去,快点。」
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季清风没问第二句话,黑色身影一闪消失在院落当中。
「笨妞,妳最近做了什幺好事最好给为师老实招来。」打横抱起她,只觉一阵风过,亮红衣角消失在拱门之后。
「中毒了。」
苏黎非仔细的检查后做出了结论,一旁的妻子,人称毒仙的伊绣染也点了点头说道:「中了雾失,看样子应该有三个月了。」
「中了雾失,怎幺这幺晚才发现?况且小竹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闻风而至的连华坐在边上的卧榻,看着据说中了雾失之后还能活蹦乱跳这幺久的人。
「竹娃,妳多久没练功了?」医圣苏黎非此话一出,苏景竹立马接收到四双杀气腾腾的眼光。
「乾爹,你也忒不厚道了……」为啥当着众位师父的面前问呢?这样会害得她不得好死啊!摸摸鼻子,她还是很乖巧的说了实话,「大约半年。」
闻言,连华的眉头挑了一下。所以这小竹娃儿打他们游历天下后就啥也不干了是吧!剑神连华对这资质极高弟子是倍感无奈。
「幸好……妞的懒惰让她活到了现在。」靠在爱人怀里,轩辕翊终于鬆了口气。雾失是在每次运功之后就会侵入肺腑,而中毒者只会感到全身无力并没有其他症状,即容易就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为什幺伤?汀兰不在?」季清风不明白,她身边有一个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怎幺还会让她受伤。
「妞去押镖,三百两黄金。」轩辕翊说出刚才苏景竹讲过的,这半年来唯一一次受伤的事件。然后,众人沉默。是啊!你押了那幺大的镖没人眼馋才有鬼,混战中谁也没办法保证能保谁不受伤。
伊绣染摸了摸苏景竹的头,温柔的问着,「竹儿,妳这半年来运功几次记得吗?告诉乾娘,这事儿一定要明明白白的。」
面对乾娘难得的温柔,回想了这半年来因为动手而运气的次数,苏景竹自己都有点惭愧说出来,「包含押标的那次还有刚才……就五次而已,每次没有超过半个时辰的。」其中还有三次是用在逃跑的,都是在遇到宇文瑾后的事。
「天!」轩辕翊捂额。还真的是屈指可数……
嘴角抽动了两下,连华已经很乾脆的放弃说教。他该庆幸吧,这小竹娃儿就因为没有练功才能撑到他们回来,要不然这毒云从凤也无法可解,甚至根本不会发现。
「很好,竹儿,妳真的是太乖了,所以乾娘决定妳从现在开始禁足,直到妳及笄那一天,相信竹儿不会反对吧!」伊绣染温柔笑容后的恶魔獠牙露了出来。
「乾娘───妳不会吧!」苏景竹哀号着,伊绣染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没得商量,就是温文儒雅的苏黎非也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这次禁足没有转圜的余地。
离她十五岁生日还有近一个月时间啊!真要叫她每天待在房里不是无聊到发疯的吗?她窝入伊绣染的怀中像小猪仔一样乱拱,撒娇着不要被禁足。
「解这毒需要花一点时间,虽然竹儿妳毒未入肺腑,可也在体内留了很长的时候,得确实将余毒排出体外我们才能安心。」看着乾女儿在妻子的怀里撒娇,苏黎非笑着安抚。怎幺他自己的女孩儿就不会这样子娇气呢,那冷冷淡淡的性子究竟是像着谁了?
「小竹,妳就好好养身体吧!」连华步上前揉了揉她的髮,那关心的话语让苏景竹乱感动一把的,只是感动在下一句话出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蹤。
「等妳身体好了以后,练功的时间翻倍。」
臭师父……
当夜,竹屋溪畔
「这幺多日了,还是没来吗?」一丝懒懒的语气在黑暗中响起,也许,还有那幺一些的失望成分。「冷霄,你觉得他为何不来?」
「属下不知。」低沉的声音说话,却没见到人影。
这时,另一抹更深沉的黑从竹屋侧边走出,清冷声音极为难得的开口说话,「少主让少主的师父禁足,直到少主生辰那天那天才解禁。」
「你…是小竹妖的贴侍?」宇文瑾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沉静的气息,无声无息的行为举动,这人看起来,不止只是个贴侍。
「少主命我将这件披风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汀兰仅抬高了手,宇文瑾这才见到他手上拎着一个青布的包,里面装的就是前几天晚上他为她盖上的披风。
「他…怎幺了?」就算见面没几次,他也摸得到他的个性,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让人来还他东西的人,除非……
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汀兰最终还是开口:「少主今日被发现中了毒。」他边说边扔出了包裹,面对宇文瑾,若非必要他决不靠近。
「他……」他忍不住想再问个清楚,却被汀兰打断。
「宇文王爷,你对于我们少主的关心,会不会太过。」身为夜部的头儿,对于这几乎是黑榜上人人欲诛杀的对象他自然有所认识,不过因为苏景竹和他相处时开心,所以他什幺也没提,无论是宇文瑾的身分还是经历。
短短四字,宇文瑾眼里闪过震惊和失落,只是因没有灯火的照耀而不甚清楚,「他知道了我的身分…所以…他才不来?」
这人,貌似对少主挺上心的。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自然是不会错过宇文瑾眼里的情绪,同时也惊讶于外传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爷竟然会流露出这样心情,这对他们的少主而言是福还是祸呢?
「我说,少主中了毒。」汀兰再强调一次,冷了双眼。「而关于王爷,我并未多说,这样,对少主也好。」
「他中了……」
「雾失。」汀兰二度打断他的话,「少主的师父正在帮少主解毒。」
真不愧是小竹妖身边的人,这行事作风真是差不了多少。连着两次被打断话,宇文瑾没有一点怒火,大概是,知道了那谪仙般的小少年没有意外,自己的身分也没曝光,心底,是鬆了口气的。
「少主的生活很单纯,王爷你不要让少主进到那个染缸里。」呃…只管理暗阁内的事务,这算单纯吧!汀兰说这话时莫名的心虚。
「那是自然,本王将景竹当成弟弟,本王就会尽其所能的护着他。」
「希望王爷能够记得今日说过的话。」见苏景竹吩咐的事情做到了,汀兰转身离开,眨眼间身影隐没在暗夜之中。
今晚,他说的话还真是有够多的。
回到王府后,宇文瑾也不赶着换掉身上的衣物,而是先解开青色布包的结。打开来,黑貂披风被摺的整整齐齐,远看像块黑色的豆腐,柔软的毛皮上还放着一封书信,夹着两三片初生的竹叶。
他拿起竹叶,在烛光下还是稚嫩的叶片近乎透明,他见到叶片上有着一个个针刺状的小孔,烛光直接穿透了叶面,合成了一个「景」字。
这小竹妖呢!还真是心巧的一个娃了。他笑了笑,接着打开书信看着。
『瑾大哥,基于景竹现在被乾爹乾娘和一帮师父们禁足,这封信就让汀兰拿给你了。希望景竹上次喝完酒后没有对着你发酒疯啊,有的话也请你多多见谅,谁叫景竹喊你一声大哥是吧!待下个月中旬禁足令解除之后再见啰!
剩下的纸是景竹闲来无事画的画,是关于上回说过的水利工程图,希望可以帮到大哥一些。
景竹于十一夜提笔』
翻看了后头的纸张,果然每张都如苏景竹所说,是她在那夜地上画的图,而且还较之前有了详细的注解,这下工部尚书会乐颠了的。
仲春午后,清风柔和,直让人想找周公下棋去,就在这个时候,苏景竹的卧房外多了两颗鬼鬼祟祟的黑毛,压低音量在讨论着什幺。
「你先去说啊!不是你想吃吗?」
「推我做什幺?难道你就不想吃了。」
「可是师父很可怕。」
「到时候拿一份去孝敬师父就好了,小竹不是说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不会怎样啦!」
『唰』一声,房门无预警的被打开,还在墙角下的两人面貌一模一样的人瞬间抖了一抖,想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就这幺被抓了个现形。
一双美目看着房门外的两人,六目相对,片刻无声。
「佳绮,妳什幺时候回来的?怎幺在这里?」最后,双生子的哥哥飞霜打破沉默。要不然这女人绝对可以就在这里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一整个下午。
「我关心妹妹。」语毕,她转身走回内室。
「佳绮,妳还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像小竹那样,多好啊!」雪降调侃着跟在苏佳绮的身后进屋,飞霜也随着跟上。
屋内,刚泡完药浴沖完澡,苏景竹正拧着湿伶伶的头髮半躺在卧榻上,身边还有一纍帐本和商行间的往来书信,这次禁足她又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忙的足不出户的日子。
「飞霜、雪降,你们怎幺来了?」放下绞头髮的丝绢,她笑的狡黠。果然啊,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小竹啊,这种事妳知我知就好了,一定要师兄明讲嘛?」雪降走上前,用自己的内力替她将长髮烘乾,动作熟悉像是时常这样做一样。
「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景竹目光挪向另一人,「飞霜,你们想好了师父那里怎幺说吗?」
雪降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来,颀长身躯靠上她的,笑得很痞,「只要做完之后给师父送上一份,师父应该就当做不知道,趁着今天黎非叔和绣染姨不在我们出去溜溜,可别告诉我妳不想出去啊!」
「我是很想出去,可是……」她的语末突然改变语气,硬是把双生子的心脏提了起来。
「可是什幺?」他俩异口同声的问。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医圣毒仙有事短暂离开京城,才跑来这里想把人拐出去,要吃上一顿好吃的有这幺难吗?
瞄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苏佳绮,她对两个大男生摊了摊手,「你知道吗,汀兰现在领了清风师父的命令,不准我踏出墨竹居一步,所以我现在就算真想出去也没辙。」
只可惜两个人为食亡的大男生没看到她们暗地里交换的达成目的的眼神,还继续好傻好天真的开口,「不过就是汀兰嘛!我们两个这幺多年的武功也不是练假的,一炷香之内一定摆平他。」
「是被摆平还是摆平人家?」苏佳绮看着大言不惭的两人。人家就站在他们身边这幺久了都没发现,还说要摆平对方。
「汀兰,你听到了吧!」苏景竹口气好像是在说「小狗狗,快点出来」的感觉。至少,被喊的人有这种想法。
「主子,您想出去就出去,别拿属下当幌子。」从房内的阴影处出现,汀兰脸上有着无奈。就算他真不放行,主子还是一样不会听,与其让主子在房间待到无聊想法子捉弄他,不如让主子出去恶整别人。基本上这是身为下属不该有的想法。
「吓!汀兰你什幺时候在的?」某两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彻底。
苏佳绮双手环胸,目露鄙视,苏景竹则是笑得乐不可支,「汀兰一直都在喔。」
这下,两人连想去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原来人一直都在身边他们却没有发现…换了师父在这里肯定抓他俩回炉重造,说什幺他连华的徒弟怎幺能输给清风教出来的杀手。
「唉呀!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妞要出去是吧!」卧榻边的窗外,一道鲜红身影出现,只手撑住窗台轻鬆越过卧榻跳了进来。
又…多了一个……苏景竹突然笑不出来了。虽然还是可以出去,但就代表要多做一份吃的啊!GOD!她穿越过来就是当厨娘的吗?
倒了一杯上等的高山乌龙递给自家不晓得听墙角听多久的师父,她唤了另一个师父的名,这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反正做一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也是做,她认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却在还没走出墨竹居时就遇到一个蓝衣身影从不远处而来,几个人脸色瞬间一变。
「师兄───」飞霜雪降第一个垮下脸同时哀嚎,云从凤在景竹的事情上可是比医圣毒仙还要不让步,这下子美食没有了……
「从凤……」苏景竹看到来人也是面色很差,心下尴尬不已。
那天醉酒醒来,她在竹屋里看到的人不只汀兰,还有她的大师兄脸色複杂的看着她。更让她惊吓的是她的大师兄竟然和汀兰一样一身黑衣,而且自己还紧紧抓着他不放,当下,她一个鬆手,差点摔到床下去了。
而他,虽然没有对酒窖有所评论,不过显然对她喝酒喝到烂醉的事情感到不高兴,见她醒来,他也只是拿了一颗解酒的药丸给她,随后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然后直到今天才再见到他。
事后,她从汀兰那儿听说了,是她在醉眼朦胧间对着云从凤喊着另一个名字,死死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把他当成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想到这点,苏景竹就开始头痛了。师父们和云从凤对她的家庭背景都是略之一二,即使不清楚她的母亲是谁,可是她的父亲众人可说是心里都有个底,然后又因为很小年纪认识,所以对她接触过的人也都是清清楚楚,这下子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就怕是云从凤会再追问。
「要出去?」缓步而来,云从凤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只是与他熟识多年的师弟师妹们都知道这笑容的主人是个比他们暗阁小阁主还要不好惹的人。
「唉唉唉──又要签不平等条约了,这次轮谁了?」轩辕翊看了看自己的师姪们,摊摊手。他这幺大个人了是不是不该跟这些小辈混在一起疯呢?
四个俊朗俏丽的师兄妹彼此互看了一眼,无声的默契,转瞬间达成共识,随后一个人影猛然被推了出来。
「靠!你们这些不良师姪!」人群中跌出来的人爆了一句粗口。
「两方伤害相较下自然是要取其轻。翊师父,你就认了吧!」苏景竹此刻很好心的收出小手拍拍自家师父的背,貌似安慰。就算是最后让乾爹乾娘抓到偷溜,有翊师父在前头挡着挨骂也没那幺严重嘛!
「师叔毕竟是师叔啊!在师兄面前说话自然比较有份量。」飞霜也开口。
「师叔不会被师兄骂。」雪降跟着接话。
其余没有开口的人听了这言论,再看看云从凤含笑以待的模样,没人真的保证这些话的真实性。云从凤,就是一只很是腹黑的狐狸。
「嗯哼……」轩辕翊清了清嗓子,挺起身子,很努力的想要摆出一副「师叔」的威吓感。只不过……
「小竹,我想吃妳亲手炖的滷白菜,好吗?」
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轩辕翊的气势剎时萎了下去,飞霜雪降、苏佳绮甚至是季清风眼神都在云从凤身上扫过不只一次。这狐狸,当真狡猾如斯,以职务之便行美食之利。
「师兄,早说嘛!不待这样吓人的。」飞霜雪降又是异口同声,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见这师兄的出现给他们多大惊吓。
因众人目光都在云从凤身上,也因此唯有一人看见他的问话问出口后,苏景竹眼眶一红却又在转眼间稳住情绪的模样。
「只要是镜花水月有的食材,师兄师姐还有师父们要吃什幺景竹自然是做的出来。」她嘴角笑容深刻,笑意未答眼底。只是隐藏的好没被人发现。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再如此相像都不会是那人。
京城第一酒楼,镜花水月。同样的厢房,同样的烟雨美景,不同的是黑袍的俊美男子对面坐的是一位嘴角噙着温柔笑意的白衣男子,总是带笑的俊秀脸庞容貌和对面之人不相上下,只是一身气质不若面前人的冷邪,而是种让人舒服的感觉,淡雅如兰。
「难得啊!宇文王爷会约我在这儿喝茶观景。」许久的沉默之后,白衣男子终于开口打破这静谧气氛。
替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白毫,风慕凡望着眼前那人,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只不过这位好友此刻似乎是对窗外景緻的留意更胜于他。
「风相若是有兴致让更多人认识你,尽量在这儿嚷嚷不要紧。」抿了一口茶水,宇文瑾说这话时眼抬也没抬却已给人莫大压力,若不是在这儿的人是风慕凡,若不是他们相识已久早熟知他脾性的话,恐怕已经对着宇文瑾跪了下去。
「你近日似乎恋上了微服出巡。」不晓得是第几次了,他一再在他面前警告别喊他王爷。瞇起犹带笑意的眼,他看起来再认真不过的发问:「不知卿所为何图呢?」
继续啜饮着杯中茗,宇文瑾显然没有半分回答的意愿,只留风慕凡独自推敲原由。
「是你看了朝上某人不顺眼,想趁此机会看那人平日行事如何?」
这…好似是御史台的事,况且真叫宇文瑾看了不顺眼,恐怕隔天就不会出现在早朝上了。理由不足,换。
「还是你无聊了,想在京里找些乐子?」
话说这公事也没少到让他无聊吧!不是听说前些日子桓河氾滥的事还叫工部尚书伤透脑袋。理由还是不足,再换。
「该不是瑾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儿,这才要隐起身分只望她真心相待?」他不过出使东岳三月,世事应该还没有变化得如此之快。
「慕,你可以去桥头接替那说书人的位置了,相信那些稗官野史让你说来会更精彩万分。」放下茶杯懒懒说着,宇文瑾还怕再听到什幺奇怪的原因,转头,只见风慕凡一脸似笑非笑的等他回答,虽然气质不同可这笑与他倒有几分相似,果然好友就是气味相同。
这人啊,他一开始怎会以为小竹妖与他是同一类人,小竹妖比他还更有几分出尘气息,更像那天上谪仙。
「我不过在等一人,等一个听了我的名却不晓我身分的人。」对友人,他不需要,也没有太多隐瞒,尤其是风慕凡,那是生死交命的挚友,如同另一个异姓兄弟。
「哦?听了你的名却不知你身分的人?」风慕凡听了这话脸上也浮起一个饶富兴趣的笑容。在京城还有这种存在,真是奇葩啊!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你这话不矛盾了吗。」风慕凡质疑,当事人倒是没有反驳。待有一日见到,他自会明白。
正当风慕凡还想再说些什幺,厢房门口已先一步响起敲门的声音,林宁上前应门。
「两位爷,这是一位公子要请您们的。」小二轻快的声音随着手上的托盘进门,淡淡的香味从覆盖着的小铁盆下方传来。
「咳咳……」风慕凡剎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位公子……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而这请…他怎幺就联想到外那些纨裤子弟要讨美人芳心时会做出的举动。
「慕,够了。」瞟了他一眼,宇文瑾也将他脑中内容猜了个八成。
「放着吧。」原是想叫小二将东西放下人就出去,这东西自然也不会吃,但在见到那托盘边上的竹叶时却立刻喊住了向外走的小二。
「那公子可是名年约十五岁左右的小少年?」
「回爷的话,是的。」小二弯了弯腰,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也是乾净俐落,和他上次见到的扣着小竹妖的店小二截然不同。
拿起稚嫩的竹叶,想起了那个听说被禁足一个月的小少年,宇文瑾不由得轻轻笑出,「他不是还被禁足吗?」
风慕凡见那称职的小二在听见禁足二字嘴角抽搐了两下,虽然是细微表情却没躲过他的眼,不免猜测出一些事情,例如说,这店小二很清楚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再例如说,京城第一酒楼的幕后主人是谁。
掀开覆着的铁盆,他只见瓷盘上放着一个宛如钵碗,应该是麵粉所做的酥脆外壳,里面蕩漾着一种软软却又是半凝固的金黄液体。对上宇文瑾的目光,很好,看来好友也没有见过这种应该是甜点的东西。
「这,菜单上应当没有吧!」没有的东西,那少年要怎幺请?风慕凡问的轻鬆,却不乏在上位者的威严,而让两人惊讶的是,那小二仍是波澜不惊,在他们面前连笑容都没有落下。
「小竹妖?」宇文瑾挑眉怀疑眼前人,却见小二摇了摇头。
「少主今日……」小二像是想到什幺笑容加深了一点,「偷溜出来,恰巧见到了两位爷在这,才亲自下厨做了这道甜点。」
少主……这称呼和当晚那黑衣人唤小竹妖是同样的,与在酒楼初见时的情况合起,那小竹妖便是这镜花水月的主人?宇文瑾顿时明了。
「你这样轻易的将你们主子的底洩了出去,你们主子不会不高兴吗?」
「这是少主同意过的,他知晓两位定会猜到他的身分,并没有让小的特意隐瞒。」小二再行了一个礼,「两位爷,若是无事,小的先退下了。」
语毕,从容离开。
拿起一旁放置的餐刀切下一块,咬了一口,那金黄柔软的半凝固液体甚是合他的胃口。风慕凡对宇文瑾点了点头,中肯的就食物给出评论,「你能不能跟那人说说,到我丞相府上来当点心厨子,我怕我以后吃不到这种美味。」
「一块可以解决政事的美玉你让他待在你的厨房里,不嫌浪费吗?何况他身分也不低。」一间酒楼幕后的老闆,不知还是哪个家族的小少主呢。接过林宁切好的糕点,浅尝一口。嗯,味道的确不错。
「政事?」
「嗯,桓河氾滥。」他答的随意,听的人却被吓得够呛。宇文瑾的意思岂不是前些日子他提出的水道开凿的方法是出自于那小少年,天!这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也让他遇上。
「他是男的女的?」虽说他们龙腾未规定女子不能上朝为官,但那毕竟也是少数。
「公子,是男的。」
宇文瑾好笑的看风慕凡脸上出现纠结的表情。他早知道好友的理想情人便是要能和他讨论政事,甚至厨艺一把罩的女子,只可惜啊!小竹妖是个少年。
厢房外,小二退出之后,看往一楼大厅的某个角落,一身粗布麻衣却未减其风采的少年正倚着柱子看着他的方向,见着他出来,毫不吝惜的给了他一个拇指。他知道,那是少主说他做得好的称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