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这些陈年往事,眼下,局势更加诡谲。
皇上力欲清君侧、统天下,臣子却各怀鬼胎,形成僵持局面;此局,乃是晋国当前最大危机。
特别是太子靖泉;
总而言之,与左扉交好,必定有利无弊。姑且不论左扉心之所向,他乃皇帝身边最贴近的内监,即便只是知晓皇帝身处何处,都是步有利的棋。
而提及左扉,出身低贱,原先在汉广楼的一间茶馆当小二,可某一日突然被汉广楼的千金发现,引荐给当时的摄政太子靖华,万万料想不到左扉可以如此得宠,扶摇直上,最后当上皇上的贴身太监。
这故事听来就含着阴谋。
首先,一介小二怎幺被堂堂京城第一商女发现,再者,作为汉广楼千金,这名女子应该自行试图争取入宫,怎幺会引荐这样一个太监?更何况,靖华当年不过是个予取予求的魁儡皇帝,这位千金又怎幺判断数年后他能掌握大权?
实在是疑点重重。
是因为靖华过分宠爱那位千金,故此排除众议,为了迎合她,才让左扉入宫吗?可是,这也说不通,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如真喜欢上一个姑娘,大可直接收入后宫,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那幺,第二个可能便是,这一切都是他们排好的戏码。
也许,靖华本就倚重左扉这位布衣卿相,才透过这种方式,将他纳入宫闱。但想来却也有几分不合哩,如果皇帝欲徵僻贤才,一声令下即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让左扉成为宦官。
低着头,柳青如望着白玉茶碗中的自己,才过了三个月,脸容却变得千分苍老,她咬牙苦笑,为复国大业,不会轻言放弃;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踏踏──脚步声传入耳畔,她动作渐慢,雍容华贵、高贵清冷地抬头,妖也似的眸微微瞇起,如妖花初初绽放,看似清新动人,却含着浓厚生动的怨恨。
那人便是左扉。
权倾天下的左扉。
有着好香好浓的兰花香。
「左大人。」修长白皙的手往对面一挥,示意要左扉坐下。
相对地左扉却完全愣住了,僵在原地不动。
柳青如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果然清秀、清秀的不似男子,太阴柔了,像妖精一样,像妖精一样!这比喻恰到好处,她从未见过男子可以有楚宫之腰,和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容。
那太美了,美得像一幅画,如月光轻扫般柔和,又如旭阳般耀眼,如今却活生生走入眼帘。她装着不在意,继续酌茶寒暄:「坐吧,别站着。」
他怜怜的目光朝她扫来,分明是站着,愁思却是飞着;分明是伫立在原地,那眼底的哀愁却彷彿飘回清明时节的微雨纷纷。
他启步,走了过来,含着灵气逼人,甚是天姿。
只可惜,这样一个男子,竟是个宦官,不禁可惜。如果他是普通官宦子弟,那想必全京城的女子皆会仿效潘安,掷果求讨欢心!
「七子娘娘,您找左扉所为何事?」他警戒地站在两尺外,不敢靠近,只是有礼地点头。
柳青如歛下眉,眼前这名男子的目的何在?
看似谦虚退让,实则是个绝技;週遭的人随意瞥一眼,尚以为他畏畏缩缩,她傲骨天生,是她压着他打,此举无疑是个小陷害的举止,让人以为她入宫短短数日便嚣张跋扈,一来可以略断她往后的路,打坏她的名声,二来如此明确的表现出不亲近,如此看来,若是他们结盟,届时被发现时他尚可以狡辩自己心不甘情愿。
可是陷害她的得利点不大,她方入宫七日,一点也不构成威胁。反观左扉在圣侧已是多年,深明如何才能在这座华美宫殿里生存。
柳青如怎幺也猜不透,但她仍旧颔首微笑:「您应该还没用午膳,这儿东西寒酸,请您赏脸。」
饮下一口清茶,他似乎认出是汉广楼所出,张口问道:「七子娘娘,您……」
「臣妾有事相託,求求公公!」她迅雷不急掩耳,火速跪下,叩!跪得敲响桧木地板。
左扉有些慌张,丝毫没有高官架子,连忙扶她起身:「七子娘娘!请您别这样!」
「公公!臣妾只求您一句话。」
「娘娘请说。」左扉默问。
柳青如隐隐显露一丝表情,即便是跟在身旁多年的女婢都难以解释她的情绪,似在惋惜暮夏飘零的残荷,又是在展笑迎傲骨的梅枝,既温柔而无奈、既同情又讽刺。
「臣妾乃从楚国而来,前些日子初见圣上,甚感空虚,臣妾想,圣上必定世介意臣妾不是晋国人,又想起左大人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特来问道。」
「娘娘多虑了,皇上并无因此而厌恶您。」
「公公您莫安慰我!自那日以后,皇上再也没看过我,臣妾入宫短短几日,便要被打入冷宫,求求公公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