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晚明日便回来,等我。」妲己站在马车前,看着纣王。
纣王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妲己,有点无奈有点宠溺。
「好好玩,趁这次看看外头也好。」纣王将妲己送上马车。
「我会回到您身边,妲己此生,只会留在殷受身边。」妲己亲吻了纣王的眼帘。
殷受,纣王的名,她第一次喊出了纣王的名,宣示绝对忠诚。
是的,她倾慕比干,比干是她此生的唯一。
但纣王也视她为唯一,她很清楚那种感情,不是得到所有就是被毁灭所有。
怎幺可能狠下心如此对他?他们都几乎一无所有,他们是如此相像的人。
不能给他爱情,那她便伴他一生。
纣王愣住了,几近狂喜后却是深深的痛苦。
他有强烈的预感,妲己不可能会再回来了,可看见妲己单纯的脸庞,他又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再怎幺痛苦都是自找的,怪不了任何人。
妲己坐上马车,便再无笑意。
接近终点的旅程,如何叫她不害怕?
「坷啦坷啦。」马车停了下来,妲己再次感到头痛。
无尽的恐惧近要将她压垮了。
「娘娘小心。」翠儿小声的扶着妲己下马车。
「在外就不要叫我娘娘了,叫我小夫人便可。」妲己苦笑。
「娘娘便是娘娘。」翠儿说道。
妲己是宠妃,而不是皇后,而只因为她没有任何的背景。
可在宫中,妲己被称为娘娘。
当妃已经够委屈了,至少让所有人知道,妲己不是个虚名。
于是翠儿从她进宫第二年便要求所有人叫妲己为娘娘,直到第四年妲己已得到纣王所有宠爱,才使「娘娘」成为了一种默契。
「小夫人吧,我还是看得明白的。」妲己从不称「本宫」,只自称「我」,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娘娘便是娘娘。」翠儿重複着同一句话。
自欺欺人又如何?
在翠儿的心中,妲己成长得太过安静,她从不争些甚幺,所以至少,让自己帮她争到的称号陪伴在妲己身旁吧。
当她被喊「娘娘」时,希望她能记得有个丫鬟曾经陪伴过她。
「娘娘,您要先拜访住持吗?」
「不了,我想先逛逛,你们先到里边歇着,我一个人去看看。」说不出来,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翠儿没再说什幺,当娘娘说了「我」与「一个人」时,便是要自处时。
「是的。」
妲己点了点头,便逕自往花园走了。
一草一木,都似在梦中出现过,令人感到莫名的眷恋。
「下次见……」印象中,好像有个女孩满心期待地跟他说过这话。
妲己蹲了下来,头痛的无法自已。
我是谁?问题盘旋在脑海不去。
我真的是苏妲己吗?如果我是,那记忆中的女孩是谁?如果不是,那我又是谁?
「够了!滚!」一道与自己声音一模异样的声音从房门传出。
「别再闹心了,当心隔墙有耳。」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儘管压低了声音,儘管微乎其微,但妲己一听便知道,说话的人正是比干。
为什幺他在这里?
妲己压低了身子,从屋外的一小角往内窥探。
「骗人…….」妲己看到门内,立刻睁大了眼。
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同比干在一起,甚是亲暱。
她用尽了全力使自己不要颤抖,不要起身。
「我闹心?你怎幺不想想看,我这几年来是如何过生活的?月华倒好,舒适地当上了宠妃,得到天下,而我呢?我却在这破庙中被迫出家?」
月华?月华是我吗?妲己近乎肯定,女子口中的月华便是自己。
「妳真如此认为?她怨恨妳抢走她的人生都来不及了,我告诉妳,她一生的愿望便是平平淡淡度过一生。」比干冷笑。
「甚幺破平凡,还她,都还她!」女子咆啸。「凭甚幺她能得到君王宠爱,每天都能在朝上见到你,我却只能当个尼姑,一辈子都与妳无缘?」
「凭甚幺她能离妳那幺近?凭甚幺她能得到天下?凭甚幺?凭甚幺?」
凭甚幺???????
妲己止不住的愤怒,她偷了她的人生,还敢说这种话?比干连一句话一个正眼都没看过自己,哪能奢求如此与他对话?
「别胡闹了!」比干的声音以参杂了怒气。「当初是谁说不喜纣王?要换到一个好地方躲起来?我查了多少人,才找到如此完美的替身?我动用多少关係让妳连在寺中都过的奢侈,妳只是不能与我在一起罢了,到底还要怨些什幺?」
「比干,我告诉你,我只要同你在一起而已,这是我真正的愿望。」女子看向比干。
妲己泪水止不住滑落。
真相总是来的太快太狠,她原来甚幺都不是,连当替身都要被嫌弃。
「……妳已出家,放弃吧。」比干淡淡的,同女子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妲己在房门外哭着,无声地笑着。
我得不到的人,妳这个肆意玩弄我命运的人,也休想得到。
「好,真好……不愧是狐妖,也能把堂堂一个臣子迷成这样!」女子怒极返笑。
「妳闹够了吗?闹够了,继续当月华,这一辈子,妳休想到纣王身旁。」
比干推门而出快步离开,却没发现蹲在最角落窥探的妲己。
妲己缓缓地站起身,躲到了旁边的林中。
斗大的泪珠滑落。
她全部想起来了她知道一切了。
比干之所以能认出自己的存在,只因为这本是他一首策划的。
无关特殊无关爱情。
为了现在的月华,便捨出了一切,给了月华最好的生活。
比干是爱着现在的月华的,一辈子不让她到纣王身边,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比干。
她知道他隐含在话中的意涵。
原来我甚幺都不是。
妲己的世界再次崩塌,再次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