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玉娃在药水里不知道浸了多久时间,她感觉自己凹陷的肉块逐渐丰腴起来,浑身凝结的血液也逐渐恢复了常温,当然不是人体的温度,而是室温。
锺玉娃缓缓起身,南璇还在正厅,想来是秦时予还在招待客人……不对啊?她都泡了多久时间了,月落还在?他在那边干嘛?
她想着,皱起了眉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头,少了一点紫青色,恢复了惨白,她满意地看着铜镜,脸色依旧是苍白,但是双眼已经恢复了精神……她没睡饱的精神,至少不凹陷了,黑眼圈也少了许多。
她穿起宽大黑色纱裳,这是她的睡衣,如果今天月落没有来,她的行程就是让秦时予直接回去,她泡完澡之后上床睡觉……,当然不是,她就要开始她的一天工作。
因为天黑了。
她的衣服为了遮掩刺鼻的药水味,南璇都会帮她薰香,虽然勉勉强强可以遮住她那销魂的防腐药味,但是她自己常常是受不了,闻得一阵头疼。
头会疼代表她还活着。不然她身上的伤,无论手指手臂怎幺被砍掉,她都不会疼,不会流血。为了製造还是会溅血的假象,她都得穿上宽大的袍子上战场。
『锺将军是为了不让血染她的战袍让敌人看出来才身穿宽大玄袍的,真了不起。』诸如此类的耳语。
她将一头湿髮沾了些桃花露,遮掩药味。锺玉娃不喜欢擦头髮,她的头髮就这样滴着水,水沿着肩膀流下,浸湿了她的前襟,她也不在乎。
锺玉娃对什幺东西都漠不关心,毫不在乎。
她看着前厅灯火通明,缓步走过去,一脸慵懒,步入大厅的时候,整个人就傻在门槛那里。
月落跟秦时予两个人正在下棋啊啊啊啊啊!!!
「锺将军。」月落很快察觉站在门口的锺玉娃,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对她行了个礼,「深夜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手痒忍不住和秦军医下了棋,一下之后就收不了手了。」
秦时予颤巍巍地偷瞄了锺玉娃,心虚道:「……因为我一直赢不了月大人,忍不住就……。」
锺玉娃抚额叹了一口气,亏你秦时予走出去说要替我挡一阵的时候还这幺潇洒飞扬,现在却在这边当月落的棋下败将。
锺玉娃心里是这样想,但是她却丝毫不知道月落来这里的目的,锺玉娃招牌笑脸摆起,对南璇道:「準备晚膳吧,我们今晚四人一起用膳。」
月落拍掌叫好,讚道:「不愧是天朝第一女将军,真是豪爽至极。」
秦时予这边还在忏悔,不吭一声。
南璇一下子就摆好了餐桌还有一席菜宴,毫不客气地坐上其中一张椅子。南璇年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两只腿坐在椅子上便站不着地,登楞地晃着,锺玉娃微笑着用筷子尾巴戳了戳南璇,南璇一张大眼眨巴眨巴地瞧了瞧锺玉娃,小声道:「对不起……。」
锺玉娃笑着对月落说:「不好意思,月大人,我们家的南璇虽说是僕从,但是我视他就如同亲弟弟一般,让他跟我们同桌吃饭,应该可以吧?」
月落大方,微笑道:「有何不可。我这个人没有任何门第之见主僕之分。」
锺玉娃又赔笑道:「我家穷得请不起厨子,这是巷口那间点心楼的菜,我叫南璇『特、地』买了回来,四人一起吃。」
月落对于秦时予和锺玉娃像是唱双簧似的那个「特、地」二字恍若未闻,笑道:「甚好,我喜欢那家点心楼的菜。」说罢夹了一口,大力讚扬。
锺玉娃看着秦时予默默吃着饭,月落高兴得不像是平常朝上的铁血丞相,南璇乖乖地坐在那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夹着饭粒吃,这般光景真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啊……。
「锺将军为何不吃?」月落打断锺玉娃的出神。
锺玉娃微惊,莞尔道:「只是不小心发呆了。」说完,动动筷子,夹了一块嫩豆腐。
食物到了嘴边,锺玉娃又顿了顿,终于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地将豆腐放进嘴哩,含住筷子。
筷子要抽出来啊笨蛋。秦时予看着锺玉娃痛苦下嚥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叫。
锺玉娃缓缓地、用力地抽出筷子,闭上眼睛,很「用力」地「咀嚼」那块「嫩豆腐」。
这一切全部都看在月落的眼里。月落似笑非笑地动箸,食量很好,犹如秋风扫落叶,风捲残云地解决了整桌菜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