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诗，漾诗，起床啰。”
沉稳的声音伴随阳光一起透进，视线终于由模糊对焦至清晰，
才发现是枕边人沙智，已经坐起，
一点儿睡眼惺忪的感觉也没有，
反倒是漾诗，看起来有如鬼门关前走一遭，
“沙智，我昨天做了可怕的梦。”
“什幺梦？”
“梦到老师跟沙智都是两栖类……”
漾诗搔搔头，看起来一片混乱，
沙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漾诗比出“五”，
于是手指间的蹼状物又形成，回复，
“不！”瞳孔一个大缩放，漾诗直接在床上仰天长啸，
那声音跟忘了带卫生纸到厕所一样伤脑筋，
“怎幺了！”一个秃头大叔挺着肚子推开了房门，
线条的短袖令身材更加有中年感，更别提卡其色的裤子跟白袜了，
而这神色慌张的大叔，正是沙智的爸爸，
“没事啦爸爸，漾诗只是知道我们的身分无法接受罢了。”
沙智的爸爸不知为何鬆了一口气，
明明自己的秘密身分就这样曝光了……
大叔整理了动作，又回复中年男子应该有的异常挺拔站姿，
“要保守秘密喔漾诗，不然就------
没办法了呢。”大叔笑的和蔼可亲，
漾诗却背脊一阵凉，是生命受到威胁的那种凉感，
凉到很灼热，几乎要掉汗，
“放心漾诗不会说的，漾诗，因为现在有法律保障，
所以我们不会轻易把知情的人灭口，
但为了爱漾诗的大家，绝对要保持理智，
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沙智拍了拍漾诗的肩膀，也腼腆地笑了，
坏人的笑容总是最美丽真诚，
“漾诗。”
温柔有磁性的语气再度传来，好似被一双纤纤素手托起腮帮，
“嗯……”漾诗突然感到片刻的时间缓慢很多，
缓慢到消音了也可以看出来沙智嘴巴在说什幺，
“放心吧，我会保护妳的，因为妳是我重要的人。”
漾诗突然又一阵热，这样的情绪上的季节交替令漾诗差点儿血管收缩不及，
差点儿晕眩，
“叔叔也会爱你们的！”
不过随即又被大叔的一席话降温至底……
“叔叔我把早餐做好了，快下来吃吧。”
“谢谢叔叔。”“谢啦爸。”
大叔带上门，走下楼的脚步声很沉重，
粗估肚子就有三十公斤吧，
漾诗与沙智直接在房间开始更衣，可能是因为太过习惯对方，
换衣服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害臊，
稍微转过身去就开始宽衣解带，气氛依旧自然悠哉，<
突然一阵寂静，沙智暂停了动作，
“漾诗会不会讨厌我了。”
漾诗一惊，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的反应太大，
大到被误会是排斥？
漾诗转过身，面对沙智裸着的背，因为沙智头髮不长所以背显得白皙线条柔美，
像条魅惑的水蛇，带点青涩的味道，
虽然沙智平时没什幺特别大的情绪，但时间久了还是可以感受到一缕一丝，
就像此刻，漾诗可以嗅到一丝哀伤，从沙智的侧脸，
那张略显冷豔的侧脸，
一个没有多思考，漾诗直接紧紧搂住沙智，
把沙智的手臂，腰，都包裹住，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只穿内衣裤，
“沙智，好温暖，
不管沙智怎幺样，我都最喜欢沙智了。”
沙智微微低下头，看来有些欣慰，
一边享受这份温暖，
但时钟的滴答声唤醒片刻的美梦，
“来不及吃早餐了，我们快点出门吧，
爸！早餐要带到学校吃喔！”
“已经打包好了”楼上喊，楼下应，一切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默契非同小可，
“叔叔真贴心。”
沙智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对着镜子里的漾诗说话，
“暂时的，我们两栖类因为人类法律的关係，
本来是父母生了，我们孩子就要自食其力，
但现在至少要照顾到子女完成所有学业。”
在镜子前，俩人牵起了手，看起来就跟往常一样美好，
“走吧漾诗。”“嗯。”
看到俩个小女生感情荣洽地下楼，沙智的爸爸会心一笑，
“来，早餐。”又大又厚的手让丰盛的三明治便当看起来好迷你，
“谢啦爸。”“谢谢叔叔。”
沙智的爸爸直到送出门，孩子们离开了一段距离才安心回到屋里，
“为了配合人类的正常生活，爸爸还去研究了家庭主妇这个职业。”
“咦……真是辛苦叔叔了……”
“叭叭。”后头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俩人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芦洲老师与那台低调的奢华，
“你们这样散步会迟到的，上来吧。”
老师还是一身俐落，但又不失女人味，口红的颜色十分丰润好看，
如果头髮可以放下来，绝对可以当什幺女郎，
俩人不假思索上车，
沙智坐在副驾驶坐，漾诗则坐在后座，
膝盖像个孩子一样卡在驾驶与副驾驶中间的细缝，
今儿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车里的两栖类们却一如往常地冷冷的，
“这次考试漾诗还是要加油啊，又没有及格了。”
“咦……明明很认真写每一题的说！”
车子一路上平滑地像是开在没什幺摩擦力的输送带一样，
“沙智也辛苦了，差三题一百分。”
“咦！好厉害喔沙智！”<
沙智一脸无奈，双手交叉胸前，脸部肌肉有点单边紧绷，
“明明才教过妳的……当时妳说懂，但怎幺又不及格了……”
天才跟笨蛋相处久了，一定不是笨蛋变天才，
一滴墨汁可以染灰一杯奶，一杯墨汁可以吃掉一滴牛奶，同理，
“人类好像都会这样呢，应该是跟智商有关係吧。”
窗外的风景不停往反方向跑，老师一边驾车一边喃喃着，
跟天才闷在车里令漾诗觉得有点儿快窒息，
连空气的分子都很特别，
“还是有天才人类啊！爱因司坦啊！霍今啊！”
漾诗打出名人牌，
“他们都是两栖类。”沙智默默一嘴吹散漾诗的名人牌，
“真的假的！”
“我们其实也很辛苦呢，两栖类的智商其实已经超越人类可以理解的範围，
但为了生存，不得不刻意假装，
不管是什幺考试，测验，都要想办法维持在一般人的範围。”
“但有些比较爱出风头的两栖类就不会有所假装，
大部分的同类只想静静生活。”同样想静静生活的老师又补充了几句，
在两栖类智商是苦衷，但在漾诗耳里却格外尖锐，
几乎像是有人在耳边大笑那样刺耳，
“对啊，考试明明都会也要故意错几题，
名次也要控制在第二名。”
老师点头如捣蒜，感同身受，
”你们这些臭青蛙太嚣张了！“漾诗在心里暗自毒骂，
却突然一个灵感射了过来，令她豁然开朗，
窗外的学生朝着前方走，却往后头快速移动，
“老师，那妳试试帮我补习吧。”
一个急煞，差点儿闯了红灯，
事实上到学校的路也只有俩个红灯，
闯红灯的情况十分难得，
老师僵硬转头，却被漾诗太阳般的笑容照得无法直视，
“如果你们这幺聪明为什幺教不会我呢？”
“脸皮真厚。”沙智与老师异口同声感叹道，
虽然两栖类的智商很高，却有很多方面无法理解人类，
像是勇气，与突如其来的想法……
像漾诗这样靠着直觉的感性动物，其实对两栖类来说，
好似要解开放在口袋里打滚一阵子的毛线球一样，
只能无解，摸索，陷入疑惑，
“人类一般的家教是要收费的吧，而且老师也不能在外补习吧，常理来说。”
老师一边转动方向盘，学校的钟塔由底浮出视线，
沙智拍拍老师的肩膀，什幺话也没说，
却可以从沙智手掌的重量透过肩膀的感受理解一些沉重，
“等等……为什幺我要无缘无故教她啊…”
沉默的漾诗看着前座的俩人你来我往地推，
不知道为什幺想到了池边的青蛙在互相呱呱叫，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两栖类吧，
光想到就湿湿黏黏冷冷冰冰的生物，
很难跟眼前这俩个看似正常的人联想在一起，
“就当是封口费教我嘛老师！”
车子开到了学校停车场，因为是学生，也第一次来到停车场，
虽然每天都会看到车棚，却没有机会踏进来，
新鲜是新鲜，但也没什幺特别的，
老师缓缓停车，拉起手煞车，打到空档，
“好吧…这个星期日先试试看，
就上午九点来我家吧。”
“好耶！”
漾诗活像只情绪高昂的犬类，如果此刻漾诗有尾巴，
一定是以螺旋状的动法摇着尾巴吧，
一个太兴奋就从后头紧紧抱住老师，
令老师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开心的漾诗当然没有注意到，
“两栖类不习惯有身体接触，我也是跟漾诗相处一段时间才习惯的。”
沙智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着老师，
可老师像桶冰，只是一脸无奈，
果然还是不想跟人类太过密切，
人类的热情也是两栖类最难以习惯的文化，
“我一点也不想习惯啊……”
老师突然往回头与漾诗对视，漾诗的眼睛有大又圆，
像宝石一样闪烁着，
“漾诗，不害怕吗？我们都不是人类喔。”
说完又故意让蹼从指缝形成，复原，形成……
漾诗盯着它看，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深度思考，
眼神依旧有些呆滞，
“不知道为什幺，知道你们是两栖类之后，突然绝得跟你们又更亲近了呢，有种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的感觉。
而且，老师跟沙智都很温柔。”
老师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聪明的还是纯粹是个笨蛋，
殊不知真的只是很单纯，
老师拍拍漾诗的头，像拍拍小动物一样，
“唉…就这样吧，快下车吧，一早就累死我了。”
“谢谢老师！”
漾诗与沙智草草道谢后便小跑步朝教室跑去，
徒留老师在原地缓缓拿等等的教材，
“你们也帮忙拿一下啊…”
另一辆车刚好开了进来，很自然地停在芦洲老师的隔壁位子，
明明其他位子都空得起风，
那女子按下车窗，
针织的外套与柔软的形象很相衬，
如果地下有花想必这个女子也会一脸感伤，
準备一小盆水让季节的眼泪漂浮于上，
“需要帮忙妳拿东西吗芦洲老师？”
“拜託了艾子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