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刘老师手里拿着个小盆儿,往那装满水的大澡盆里勺起一盆水,接着就哗|的往一位女孩子身上冲,冲了几回,这女孩洗好了,接着便冲下一位…。
这洗澡的速度够快,每个人不到几秒钟便洗好了。
大姐姐帮玉文的头发和身上涂了些肥皂,快速的搓了搓,接着把玉文拉到水龙头前,也是和刘老师一样,她手里拿着小盆儿,往大澡盆的热水里勺了一盆水,接着便哗|的往玉文头上浇,玉文还来不及呼吸,水便从头顶冲到脚板,她感觉到那热水流经耳边时发出的呼呼声…。
她都忘了那股气儿是怎么喘上来的,鼻子里的那口气还来不及换上,接着又是哗|的第二盆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她的眼眶一红,泪水和那热水一股脑地全流了下来…。
头洗好了,澡也洗好了,大姐姐把一条白色大毛巾往她身上一裹,呼噜几下便把她身子擦干。
去旁边,自己把衣服穿上。
玉文听话的往墙边站去,并把衣服穿好。
这一切似乎不用怎么教似的,她听着命令,自行配合着便都做好了。
几个女孩带着她一起回寝室,那是女孩子们睡觉的地方,男孩子们的寝室在另外两栋。
玉文和汝男同睡一张床,两人各睡一边,她们年纪小,睡下铺,上铺是六年级女孩子睡的。
这一夜,玉文久久无法睡着,想妈妈想得紧,想着想着就哭了,她不知为什么被送到这学校来,这一夜,是怎么睡着的,她已忘了,只记得两张眼皮和太阳穴痛得难受。
这就是玉文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接下来的十几个寒暑,她和这所学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玉文被送来时只有四岁,如往常一样,她又靠在寝室走廊边上的那面墙哭,一边哭还一边用小手指头抠着那凹凸不平的墙面,偶尔抬头望着远处的饭厅,因为顺着饭厅走下来的长廊,是直通到她的寝室,若是妈妈来学校看望她,便会出现在那条长廊上。
童年的记忆中,哭:是她深刻的一部分,她也记得小牛,小牛比她大两岁,每当玉文站在墙边哭时,小牛便哄着她:你不要哭,你妈妈明天就会来看你!这句话很有效,她止住了哭,玉文知道,明天是个盼望,也许妈妈会来看她,也许不会,总之,小牛说了好多个好多个明天。
玉文被分到刘组,这些被送到学校的学生,都有保育组老师管理着,分到哪一组,也是依保育老师的姓氏来区分,女生有刘组和龚组,长期以来,刘组的女生都羡慕被分到龚组的女生,因为龚老师脾气比较好,刘老师则嘴快、又爱骂人。
至於男生的保育老师有四个,反正,男生就这么大张、小张、大杨、小杨的称他们的保育老师,大张老师的体型大、很胖,私底下,男生叫他张跛盖,跛盖就是屁股的意思,大张老师有个大跛盖。
刘老师并没有常常骂玉文,倒是有几次,玉文的衣服叠得不够整齐,刘老师把她的衣服,还有其他女生的衣服全从衣柜里给拉了下来,只要是叠得不够好的,全被她给拉了下来,衣服丢在地板上一大堆,刘老师还会把衣服炒一炒,玉文得在衣服堆里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重新整理好,再放回柜子里去。
像美丽、敏之的衣服,似乎没有被炒菜的纪录。
玉文在华兴念过幼稚园中班,她听薇薇学姐说她是两岁半进华兴的,若真是这样,不知道薇薇学姐是不是包着尿布上幼稚园。
上中班时,玉文不是天天喝牛奶,那时台湾整个社会的物资普遍缺乏,记忆中,她怕极了那股牛奶腥味儿,但是幼稚园的李主任规定牛奶一定要喝完。
於是玉文端起小铁杯,屏住呼吸,一口气地把牛奶全灌了下去。
晚上回到寝室,五、六年级的学姊还们留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寝室里就这些小萝卜头,大伙儿在冰凉的磨石子地板上追逐着,八点多了,刘老师从她房间出来,大声叫道:全部上床,开始点名!刘老师拿起点名簿,一个个的叫着名字:郁丹!有!玉文!有!敏斯!鸭呀!底下传来一阵窃笑。
每次点名叫到敏斯,她总是鸭呀!原来敏斯的大门牙掉了,老没长起来,她喊有!时,门牙会漏风。
这时,躺在床上的玉文,便看到刘老师嘴角边上有一丝笑容。
点完名,刘老师把寝室的灯啪!的一声全关上,又回到她房间里。
整个寝室里一片漆黑,刚玩过头的玉文,体温还来不及下降,她把小手臂放在铁制的床杠上…冰凉凉的,好舒服!夏天时,每个人都有一条小盖被,听大姐姐说,这些盖被是美国人送的。
十点左右,晚自习结束的大姊姊们,陆续回到寝室,寝室的灯又亮了起来,那时会有一阵小骚动,不久,灯熄了,寝室再度的静了下来,大、小孩子们全进入梦乡。
夜里,小玉文最怕听到山下火车声音,那声长长的呜|一声,划破黑暗,让她好想家。
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同床的汝男会乒乒碰碰的踢床,一阵踢打,把玉文弄醒了,她知道汝男又做梦了。
虽说害怕黑暗,但若遇到要考试了,前一晚厕所就会特别热闹。
小玉文也会睡得很安心,因为厕所的灯总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