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所有的房屋全部倒塌,没有一座是完整的。
仅存的几座也惨不忍睹,有的高出了从前很多,有的陷进了地面以下,有的南北调了个方向,成为危房,根本不能住人了。
人们在原有的废墟上搭建了帐篷。
那些帐篷也是草草用稻草编织的,或者是用被单编织的。
帐篷群在村子里绵绵延延,五个村子连出去好几里地。
从前大梁山一千多口人,目前只剩下了不到七百。其他的人都在大暗病跟大地震死去了,失踪了,活下来的不少人也是残废。
劳力的短缺,精神的颓废,对以后的乡村建设更加困难。村子里的工作也越来越难做。
将死去的村民埋葬以后,再也找不到那些失踪的人口,王海亮打算回到帐篷大睡一场。
他累坏了,再说村民已经不再拥护他了,也该歇歇了。
哪知道刚刚合上眼,忽然,他的猎狗黑虎一下子扑进了帐篷,张开簸箕一样的大嘴,扯住了他的衣襟,一个劲的向外拉。
猎狗的举动让海亮又吃一惊,大地震已经过去了,仅有的两次余震也已经过去。他搞不懂黑虎焦躁不安的原因。
“黑虎?咋了?”海亮揉揉惺忪的双眼问道。
“嗷嗷,嗷嗷嗷!”猎狗扯嗓子一吼,海亮就知道黑虎有了新发现。
他立刻抓起旁边的猎枪,跟着黑虎的身躯冲出了帐篷。
目前天色已经黑了,不远处是各家闪烁的灯火,时不时还会传来村民因为失去亲人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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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尾巴一摇,飞奔向前,王海亮随后紧跟。
王海亮惊讶的是,黑虎竟然来到了大夯哥的家。
猎狗忽然停下,冲着喜凤嫂家的土炕嗷嗷大叫,利用爪子开始挠土,哗哗作响。
海亮立刻明白了,喜凤嫂的土炕下面有人,普通人感受不到,但是猎狗可以感受到。
喜凤嫂家的房屋全部塌陷,搜救的人翻腾了一遍,却独独留下那个炕洞子没有检查,炕洞子里有人。
那炕洞子已经被一大块巨石堵死了,密不透风。
王海亮吓一跳,赶紧扔下猎枪,慢慢蹲下,他用力扣住了石块的棱角,丹田一较力,大喝一声:“起——!”
呼哧一声,一块七八百斤重的石块就被他掀开了,滚在了旁边。
果不其然,一个大大黑窟窿显露出来。
海亮大喝一声:“里面有人吗?”
过了几秒钟,里面终于传来一阵哭声:“海亮,有人,有人啊,苍天,我们还活着,拐子哥,我们还活着。”
喜凤嫂的脑袋从里面显露出来,紧接着,张拐子的身躯也从炕洞子里爬了出来。
让海亮感到奇怪的是,张拐子跟喜凤嫂都没有怎么穿衣服,那衣服慌乱不堪。
喜凤嫂跟张拐子被埋在废墟里三天,终于获救了。
三天前,大地震来临的时候,张拐子为了救活喜凤嫂,不顾生死扑进了女人的屋子。
就在房屋倒塌的一瞬间,张拐子抱着喜凤嫂的身体溜进了炕洞子里。
那个炕洞子很大,上面是一块平板石块,石块非常坚固,作为支撑抵挡了倒塌的围墙,洞口的位置也被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块堵死了。
那天晚上喜凤嫂感动极了,张拐子也庆幸可以跟女人死在一块,他们终于成为了一对亡命的鸳鸯。
大地震过去以后,张拐子的拐棍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他的身体没有力气,搬不动上面的磐石,也移不动洞口的磐石,就那么跟喜凤嫂一起闷在了里面。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害怕,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喜凤嫂紧紧抱着张拐子,张拐子也紧紧抱着喜凤,两个人不知所措,女人发出了尖锐的啼哭声。
张拐子说:“喜凤别怕,别怕,我在呢,我会跟你在一块,咱们一定可以出去……”
正是因为有了男人的依靠,喜凤才没有那么怕了,喜凤说:“拐子哥,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啊?为了俺你值得吗?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张拐子说:“值得,我愿意,我愿意跟你在一块,你死我就死,你活我就活,但是我不许你死在我前面。”
男人的话就像一阵暖暖的春风,一下子吹透了女人的心扉,喜凤嫂的心里一暖,黑也不怕了,暗也不怕了,她的手将男人越抱越紧。
大夯哥死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么暖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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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大夯活着的时候这样肉麻的话也没有跟她说过。她从张拐子的身上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
女人就是用来疼的,也是用来爱的,这个瘦小枯干的男人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也有着一颗疼女人的心。
他这不是花言巧语,而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他是爱喜凤的,大夯活着的时候就爱。
是大夯的死给了他机会,他要用自己的所有呵护女人,照顾女人,必要的时候不惜为他舍去生命。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而且正在做……
喜凤说:“拐子哥,你真的稀罕俺吗?”
张拐子说:“稀罕,简直稀罕死了。”
“那有多稀罕?”
张拐子说:“我对你的稀罕,就像大梁山水井里水,八辈子也掏不干,我对你的稀罕就像大梁山的山道,从大梁山到月亮上那么远。”
张拐子学问不大,不会比喻,但这种粗俗的比喻正好说明了他的真心。
喜凤感激地说:“拐子哥,从今天起,俺也稀罕你,从大梁山到月亮上,再返回去那么远,以后俺就是你的女人。”
女人激动急了,男人也激动急了,他们相互拥抱着,在不见天日的炕洞子里亲吻起来,纠缠起来。
一个是死去了女人得不到抚慰的男人,一个是死了丈夫,得不到宣泄的女人,两个失落的灵魂在黑暗的角落里一起颤抖,一起震撼。
男人亲了女人的唇,吻了女人的口,女人也贴了男人胡子拉碴的嘴巴,蹭他的腮帮子。
他们的心情无比激动,忘记了生死,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恐惧。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也开始解下他的扣子,两个失落的身体跟灵魂终于重合在一起。
炕洞子里有一股子霉味,大夯的儿子如意已经睡着,因为一个冬天,烧干净了里面的柴火跟煤球,炕洞的空间很大。
就这样,男人跟女人就那么在炕洞里翻滚起来,这头滚到那头,那头又滚到这头……
完事以后,他们没有感到羞涩,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挑明了,王海亮正在给他们做媒。
他们只是把即将要做的工作提前完成了而已。
十几分钟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亲密了,觉得谁也离不开对方了。
张拐子真想就这么死去,跟女人永远也不要分开。
可狗曰的王海亮还是找到了他们俩的踪迹,将他们给救了出来。
张拐子跟喜凤嫂被救出去以后,张拐子还不乐意,觉得王海亮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王海亮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喜凤嫂,也看到了张拐子脖子上的牙印,那是喜凤嫂情不自禁的时候咬的。
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噗嗤一声笑了。
“拐子哥,你没事吧?”
张拐子红着脸摇摇头:“别管我,快看看喜凤。”
“喜凤嫂?怎么样,有没有感到不舒服?”喜凤嫂看着自己掉落的扣子,还有凌乱不堪的衣服,脸蛋同样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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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亮也是多此一问,人家没有不舒服,反而非常舒服……只是有点饿,因为当海亮发现他们的时候,张拐子跟喜凤已经整整三天水米没进了。
大夯哥的儿子也有气无力,孩子同样饿坏了。
王海亮一下子抱起了如意,他扯着喜凤的手从废墟里走了出来,摇曳的火光中,他的身影很高大。
早已有好心的村民迎接了过来,两个人被扶进帐篷以后,这才知道自己又活了,从死神的手掌里被海亮又拉了回来。
“哥——!你还活着?还活着?”建国猛然看到哥哥,激动的心情无语言表,一下子扑了过去。
张拐子抬手摸着建国乱糟糟的头发,他的的眼泪再一次流下,终于再次见到亲人了,感谢苍天,我还活着,弟弟也活着。
“大夯嫂,你没事吧?想不到你会跟我哥在一起?”建国感到了意外。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啥大地震的那天晚上,哥哥会跟大夯嫂在一块,还一块进了炕洞子。
最后忽闪一下,他什么都明白了,那天哥哥一定去找喜凤了,说不定两个人就在炕上。
他以后要管喜凤叫嫂子了,而且是亲嫂子,建国咧着嘴笑了。
将喜凤嫂跟张拐子救出来以后,王海亮多了个心眼。
那就是,既然猎狗黑虎可以找到的喜凤嫂跟张拐子,那么一定可以找到张大毛跟大白梨的下落。
喜凤嫂跟张拐子进了炕洞子,那么张大毛跟大白梨会不会也进了炕洞子?
而且海亮觉得,可以通过猎狗,把所有失踪的人找出来。
这么一想,海亮立刻行动了,赶紧拉起猎狗,直奔张大毛的家。
张大毛失踪了,他的媳妇大白梨也失踪了,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或许他们真的掉进了地缝里,或许是被掩埋在暗角里,没有被人发现。
海亮决定试试。
他在张大毛家的废墟里找到几身衣服,那衣服正是张大毛跟大白梨穿过的。
他将这两个人的衣服放在猎狗的鼻子下,让黑虎闻了闻,然后拍了拍猎狗的后背。
黑虎浑身的鬃毛一炸,立刻行动起来,低着头在地上闻过来闻过去。
黑虎在张大毛家的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猛然冲着一座倒塌的墙壁吼叫起来:“汪汪!汪汪!得儿汪汪得儿汪……!”
王海亮立刻预感到,那堵墙的下面有蹊跷。
他赶紧冲着不远处的人群喝叫一声:“快,拿家伙来。”
几个青壮年拿着家伙一扑而上,将那堵墙一点点扒开了,果不其然,一个洞口显露出来,那是张大毛家的红薯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