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尹悠盘腿坐在沙发上，无意中翻到这句话，攥住书扉边缘的素手不由顿住，她的视线缓缓环视精致典雅的卧室。
这间卧室是她亲自设计的，一看就让人感觉很舒适，绿色浅竹图案的床头背景墙，果绿色被褥，米黄色壁纸，木质地板，绿色盆栽，靠落地窗的位置还有雪白的毛茸茸的澳大利亚地毯。
她总是幻想着，她能和陆以慕一起躺在地毯上晒太阳，暖烘烘的阳光晒在两人身上，她就窝在他的咯吱窝下，晒得舒服了就翻个身继续睡。
但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陆以慕太忙了。
陆氏集团诺大的一个跨国集团，陆以慕肩上负担着数以万计的生计。
门被推开，陆以慕穿着雪白衬衣走进来，玄黑色西装慵懒地搭在他手臂上，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精健有力的手臂。
他神色疲惫，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额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难解的事情。
“回来了啊，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尹悠把小脚塞进拖鞋里，走到陆以慕身侧，接过他的玄黑色外套。
陆以慕挥开尹悠，疲惫地摇头，“不用了，你先休息吧，我今晚要彻夜处理公事。”
“陆以慕，你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觉了。”尹悠的表情有些生气，雪白的小脸凛然，柳眉微蹙，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是吗，要是连身体都倒下，他就算有十八般武艺也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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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以慕根本没理会尹悠，他从卧室拿上几份文件，径直去了书房。
尹悠无奈，去厨房嘱咐佣人熬些易消化的粥类，送进陆以慕的书房。
“我也不让你去休息了，但你吃点东西可以吗？”尹悠放柔嗓音，轻声嘱咐道。
陆以慕从屏幕上抬起头，视线在糯糯的小米粥上停顿片刻，心绪繁杂。
尹悠见陆以慕最终端起粥碗，心头微松。
她从未见过有人将喝粥这个动作做得如此优雅，汤勺和嘴唇呈四十五度，举手投足间都是诗，是画。
正怔愣间，尹悠听见陆以慕开口了，嗓音还是那么有磁性，像含着颗小石子，但却极低极低，稍不注意就会让人忽视过去。
“尹悠，你不会让你和媛媛叮当吃苦。”
所以……
不要离开我……
不要……
……
陆以慕很拼，但他个人甚至集团的力量是薄弱的，外面开始有沸沸扬扬的传言说陆氏集团要被充公。
有次尹悠在西餐厅用餐时见到杜允文。他轮廓依旧亲和优雅，穿着休闲的衬衣长裤，腕间手表很有品味，他应该是同好几个同事一起来的，看见她后向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径直向她走过来。
那么一刹那，尹悠承认，她的大脑有片刻的痴傻，熟悉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
“最近还好吗？你，媛媛，对了还有那个新出生的小宝贝叮当。”杜允文问，嘴角含着淡笑，犹如冬日里的一抹阳光，温暖而又不伤人。
“很好，你呢？”尹悠笑问。
“就那样活着呗。”杜允文简单道。
尹悠有心想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但以她的立场又没有资格。
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杜允文就走上前一步，附在尹悠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轻声道：“尹悠，陆以慕公司出问题了，对方是他爷爷当年的政敌，目标就是陆氏，这次恐怕在劫难逃，如果有任何问题，你记得来找我。”
话罢杜允文就没有停留离开了，但尹悠的心思却沸沸腾腾难以沉下去，所有人都说陆氏出问题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陆以慕该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
回家后，尹悠抱着个媛媛的卡通抱枕坐在落地窗前，艳红色的夕阳斜照在她的脸颊上，朦胧美好，肌肤泛着淡淡的荧光。
她拿起手机，给杜允文发了一条微信：陆氏有什么办法挽救吗？
杜允文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复：对方权势只手遮天，国内难以有人可抗衡。陆以慕唯一可做的就是转移财产，化整为零，但据我所得的消息，他现在的行动都被控制住了。尹悠，你可以离婚，断臂虽然可怕，但总是保住了命，别被他连累了。
窗外好像开始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雪白色的帐篷，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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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却是冷的，心也冷。
尹悠：我知道了。
随后尹悠就将手机扔到一旁，没再看杜允文发什么过来。
离婚吗？
这时，陆奶奶的几段话语徐徐在尹悠耳边回荡。
“悠悠，陆家在我走后必然会有一劫。这世间向来不缺锦上添花，可却少有雪中送炭。以慕要是能挺过那一劫，或许将带领陆家走向一个新的高峰……要是就此倒下去，就此一蹶不振，他就只能归于平庸了。”
“尹悠，答应奶奶，在以慕最困难时陪在他身边。他幼年时父不喜母不爱，我对他又太过苛求。他少年老成，却偏偏最喜欢欺负你，这恰恰说明你是他唯一的感情宣泄地。他推开你，也是太过珍惜，怕爱人做不成，最后彻底生疏。”
“尹悠，天之骄子往往是最经历不了挫折的，他站得有多高，摔的就有多痛……”
尹悠又想起外公留下的资料文件，当年陆奶奶曾说外公的文件可能救陆氏集团，可惜她至今仍毫无头绪。
陆奶奶的担忧或许是对的，陆以慕到底是变蛇，还是化龙，就看这场灭顶灾难……
她很想帮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
半年后，因某些不可宣告的原因，陆氏集团充为公有。
颓废古朴的陆宅被收回。连尹悠的个人工作室也因为面临太多的政策检查而倒闭。
陆宅大厅里，尹悠遣退最后一名佣人，深幽的星眸望向一侧忠心耿耿的苏姨。
“苏姨，我们能给你的不多，这点心意请你收下。我记得你儿子在H市当律师，你以后的生活应该吃穿不愁。”尹悠把一封信封交给苏姨。
苏姨恳求道：“夫人你让我留下吧，让我照顾两位小姐也好，你们以后要去工作，两位小小姐怎么办？”
“苏姨，我能照顾好媛媛和叮当，你放心。”现在，她和陆以慕全身上下只有十多万的身家，根本请不起佣人。
陆以慕这次算得上以财换命，要是不把所有财产上交，他就会面临牢狱之灾。
“夫人不用算我的工钱。真的，只要我能照顾两位小小姐。”苏姨捂着胸口，哭泣恳求。
陆以慕扶住苏姨快要倾倒的身体，不紧不慢低缓道：“苏姨，我已经给你儿子打电话了，他应该很快就能从H市赶来，你回去享清福吧，这些年来陆家谢谢你。”
苏姨的儿子很快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他向陆以慕道谢后，半强迫半恳求地将苏姨带走。
“陆以慕，以后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了。走吧。”苏姨走后，尹悠一手牵着媛媛，一手攥紧陆以慕的右手。而陆以慕怀里则抱着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叮当。
叮当笑得多欢快，呵呵嘻嘻地去抓爸爸刚硬的下巴。
陆以慕点头，牵着尹悠走出陆家。
在陆家大宅门前，陆以慕顿足，回首深深凝视了一眼静静伫立的庞然大物……陆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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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
尹悠和陆以慕的新家只有八十平方米，是侯海洋提供的。原本侯海洋还说自己在海平公寓有间百多平方米的空房子，让陆以慕住过去，但陆以慕拒绝了。
就算是住这八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陆以慕也坚持把房租算给侯海洋。侯海洋拗不过去陆以慕，叫了声哥哥，最终只得收下。
“媛媛，喜不喜欢咱们的新房子？”来到新家，尹悠蹲下身亲了一口大宝贝，笑脸诱哄着。
“喜欢。”媛媛答得响亮。
“陆以慕，你看媛媛很喜欢，叮当也笑得很开心。”尹悠笑望着陆以慕，这间房子是精装修，家具和设施什么的也都俱全。
但自然比不上陆宅，叮当的婴儿房都比这套房大。
“嗯，”陆以慕冷淡地应了一声，眸子看不出情绪，淡道，“先打扫卫生吧，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尹悠带笑点头，她拍了拍手，示意全家都看过来，“来来，现在我们全家来做个小游戏，媛媛你呢，带叮当在沙发上玩，看好妹妹不要摔下沙发。妈咪和爸比就去搞卫生，媛媛给妈咪和爸比计时，妈咪和爸比如果在两个小时内没有搞完卫生，媛媛就罚妈咪爸比好不好？”
“好好，我看妹妹，我计时。”媛媛举双脚同意。
游戏开始，GOGOGO，尹悠挽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
两个小时后，尹悠和陆以慕搞完卫生，媛媛冲妈咪爸比各亲了一下。
当尹悠和陆以慕在浴室洗澡时，尹悠捧着整晚面无表情的陆以慕的脸，踮起脚尖，温柔地亲住他。
“陆以慕，我们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
那笑容，犹如初春的阳光重重阻挡的云朵，虽然微弱，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美好和生气，直射进陆以慕的内心。
陆以慕心弦好似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将尹悠压在白色墙壁上，从后面……
尹悠是自己走进浴室的，最后却是被陆以慕抱出浴室。
冬日雪花，晶莹剔透，美好烂漫，却也冰冷，残忍。
陆以慕重新开始，从零开始。没有陆氏做背景，没有陆家大少这个称号。
但结果……
“对不起，这份学历实在是太高了，我们要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陆总，我们曾经也算是合作关系，你说我把你招进公司是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位领导吗？唉。”
“陆总，真是对不起了。”
“陆总，或许你该想想谁在背后搞你……”
陆以慕从一家全国五百强企业中走出来，一辆骚包的玛莎拉蒂呼啸而来，停立在他面前。
喻北堂迈出大长腿，一身西装笔挺，嚣张从车上走下来。
“得得，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曾经的竞争对手陆以慕陆总吗，怎么了这是，手上怎么拿着简历？”喻北堂饶有兴致地张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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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慕攥着简历，直接越过玛莎拉蒂，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雪中送炭是难得，落井下石是人性。喻北堂那些话不能影响他什么，他陆以慕没那么脆弱。
“陆总陆总，你别走得这么急啊，陆总有困难就来找我啊，只要让你老婆陪我一夜。你知道的，我对她很有兴趣。”喻北堂今日本就是为羞辱陆以慕而来，自然是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喻北堂还想在陆以慕身后说些什么……
哪知毫无预兆的，陆以慕突然返回，一拳凶狠地挥向喻北堂的右脸，喻北堂没有提防，身子一个不稳，直接跪倒在地。
“陆以慕，你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敢，咳咳……”喻北堂撑着地面挣扎要站起来，但陆以慕又接连两脚，恶狠狠踢向喻北堂心口，把快要站起来的喻北堂再次踢倒。
喻北堂以手成拳抵在唇边，闷哼两声，竟然咳出血。
骂他侮辱他，他都可以容忍。但侮辱尹悠，他绝不能忍。陆以慕打红了眼，手下一拳比一拳凶狠。
喻北堂不像陆以慕那样勤于健身，一时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还是路边行人怕出人命，紧急拨打110才算是阻止了一场凶杀案。
……
尹悠接到警局的电话时，还以为陆以慕出了什么大事，又不敢把两个小宝贝放在家里，只得牵着媛媛抱着叮当急忙赶到警局。
“以后不要再斗殴了，闹到警局也难看。而且你老公是怎么回事，有暴躁症吧，下手太狠了。”警察一本正经地告诫。
“抱歉抱歉，以后不会了，而且我相信我老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尹悠牵着媛媛抱着叮当鞠躬道歉，还得注意不压迫到怀里的叮当。
媛媛学着妈咪的样子鞠躬，眼眶里含着隐隐的泪花，嗓音糯糯道：“对不起，警察叔叔不要生气，爸比以后不会了。”
“小家伙真乖。”警察摸了摸媛媛的发顶，怒气倏地消失不见。
好白好嫩的女娃娃，偷回家给自己儿子做童养媳好不好？
陆以慕面无表情地坐在警桌前，双手被铐链铐住。喻北堂在律师和手下的拥簇下走向尹悠，放荡不羁笑道：“悠悠，你这话就不厚道了，他不是无理取闹之人，难道就我是？你看看我脸上的伤，可都是他打的。”
说着，喻北堂还把脸凑向尹悠。
尹悠无视喻北堂，直接走向陆以慕，柔声道：“我来了，没事了。”
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打架。陆以慕双手紧攥在一起，对这个家产生深深的愧疚感。
尹悠通过手续领回陆以慕后，警局有人有些纳闷：“那个打人的男人有些面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唉，曾经局长都要捧着的人，一代勋贵，威风凛凛，就这么倒了。”
……
晚餐时，尹悠做了四样菜，香甜的玉米汤，看了就有食欲流口水的香辣排骨，喷香喷香的金黄色的葱花煎蛋饼，还有一碟令人口齿成津的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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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悠把煎蛋饼分成三份，一份送进陆以慕碗里，一份送进媛媛的碗里，一份给自己，而后抱着叮当，给她小口小口地喂玉米汤。
“排骨有七块，媛媛你说我们该怎么分？”尹悠边给叮当喂玉米汤，边考媛媛。
媛媛兴奋地举起筷子，挥着小胳膊，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爸比两块，妈咪两块，妹妹两块，然后我一块。”
尹悠刮了一下媛媛的鼻头，没好气道：“错了，是妹妹一块，你两块，妹妹人小吃得也少，媛媛要多吃，才能快快长大照顾妹妹，知不知道？”
媛媛嗯哪嗯哪地重重点头，小脑袋晃得跟摇鼓似的。
从头至尾，饭桌上的陆以慕都沉默无比，他甚至没有夹排骨，只用些腌菜拌饭。
尹悠把碗里还剩下的两块排骨送进陆以慕的碗里，浅笑道：“媛媛说了，这是你的，你怎么能不吃呢。”
陆以慕放下筷子，淡道：“这两块排骨你和媛媛吃了吧，我吃完了，先去洗澡。”
当夜，无星无月。尹悠爬上床，从身后紧紧拥住陆以慕，轻柔道：“陆以慕，我们存折里还有十多万，饿不死。你先休息一阵好吗，你以前好累，我看着都累，我们就把这段时间当度假了。”
陆以慕含糊地应了声，但第二天还是继续去找工作。他体内有股傲气，根植于骨髓，繁茂于血液，谁也无法摧毁。
随着日子的推移，陆以慕工作没找到，人越来越沉默，吃得越来越少，身子也日渐消瘦。
……
尹悠坐在床沿上，素指缓缓抚摸着家中唯一的银行卡，当日陆氏集团被查出有问题，所有财产都被充公，陆以慕是净身出户，这卡里的十多万还是她将工作室的服装甩卖后所得的。
掩下叹息，尹悠走出房门，来到颓然窝在沙发里的陆以慕面前，蹲下身，把精巧的下巴搭在他的大腿上，柔声喊：“陆以慕……”
他低声应了句，并没有抬起头，面部模糊：“嗯。”
“这有十六万，我们做点小生意吧，说到底，还是自己做老板好。”尹悠把银行卡塞进陆以慕的手里。
陆以慕好似被火烫着般，推开那张银行卡，他一无所有，连现在家里的生活费都是靠尹悠出。
要是用完这张卡里的钱，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拿着啊，我们是夫妻，你这么较真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那么有本事，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尹悠再次柔声劝了句。
陆以慕又推开那张卡，哪知这回用的力道有些大，把尹悠也推倒在地。
她的腰撞到桌沿上，刺痛难当，瞬间蔓延全身。可有个地方更痛，是心。
“够了，尹悠，你是不是在嘲讽我。我能有什么本事，没了陆氏，我什么都不是。”陆以慕的黑眸如狂兽般嗜血，他狂躁无比地直起身，原地转了两圈，而后倏地一脚就踢倒跟前的玻璃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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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飞向墙壁，倏地裂成碎片，摔落在地，“哐当”几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媛媛吓得从房间跑出来，缩在门边张望了一眼，小身子瑟瑟发抖。
叮当听见客厅里的玻璃碎响，吓得大哭起来，本能地叫着最亲近人的名字，抽噎道：“粑粑，粑粑，呜呜……”
叮当会说话了，叮当会说话了。
尹悠连忙忍着腰间的疼痛，冲进小卧室，抱着小叮当柔声哄。
陆以慕同样听见叮当细弱的叫喊，胸腔却升起一股烦躁，他压抑地低吼，面容狰狞，倏地就冲出家门。
他的无能，他对自我的否定，都让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妻女。
……
已是深冬，室外空气异常寒冷，哈出一口气都能结成白雾，细瘦树枝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这天就像陆以慕的心，嗖嗖地刮着冷风。
陆以慕弯腰坐在楼下花坛的边沿上，背影佝偻，面部脆弱模糊，黑是黑，白是白，白是他雪白的肌肤，黑是他那黝黑的眸子。
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双手死死捂着脸，咽喉处爆发出一声近似呜咽的哀嚎，喉结痛苦地来回滚动。
他到底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在奶奶去世后，他能够独自一人撑起风雨飘摇的陆氏；但在失去陆氏后，他甚至连份工作都难以找到，高学历多年管理企业的经历又有什么用，别人不敢用他。
两个小时后，陆以慕的心情初步恢复，他走出小区，到附近小超市买了包烟。
“老板，来包烟。”陆以慕沙哑开口，有些粗嘎，表情淡淡的。
老板懒洋洋地看电视，头也不转地道：“自己拿，上面有标价。”
陆以慕环视了眼这家小超市，货柜上大多是空着的，货物不全算了，货物包装袋上还沾满了沉积已久的灰尘。
这时一位拖拉着皮鞋、头发乱糟糟的戴眼镜青年走进来，好似没睡醒道：“老板来包康师傅方便面，牛肉味的。”
“自己拿。”老板照旧懒洋洋的，视线舍不得离开电视。
戴眼镜青年在货柜上那堆摆乱无序的商品里翻找，隐含怒气道：“老板，怎么搞的，为什么我说了那么久，你还是没有进牛肉味的？”
“没有吗，那就随便拿一包就是了，吃个方便面那么讲究干什么。”老板闲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