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我方能静下心来写一写我的母亲。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心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一束早阳透过窗子斜射进医院的病房内,病房里安静明亮。母亲正安详地睡着。我在母亲的头前擦拭床头的尘土。就在那一刻,母亲睁开了眼睛。她,醒来了!并且眼睛有了神采,明亮着。她看见我了,忽然,微微一笑。我忽地眼里聚满了泪光。我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今天终于能够对得上我的目光了!我停下来,蹲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叫着母亲。母亲看着我,和我喃喃说话。
此刻,我心里激动万分。母亲,昏睡了五天,终于在这一刻醒来。虽然说着莫名的话,但是,我那么感激上苍,我能依然看得见母亲的笑容,能听得见母亲的声音!
惊魂
那天刚下晚自习,我拖着疲惫刚进家门。手机急促地响起来,是弟弟,他让我赶紧去医院。我心里立时慌了神。弟弟说母亲病了。我的心突突跳,问弟母亲要不要紧。弟弟没说话就挂了。这让我更加慌乱不已。我期盼弟弟对我说,不要紧,没性命之忧。但是,没有回音。
我不知道自己怎样下楼的。骑着电动车,一路上,我自言自语:“娘啊,你一定要撑住啊,你的孩子们都在等着你呢!”“老天啊,你可要保佑我的娘啊!”“娘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可不要吓女儿啊!”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车上下来一帮人,弟弟、爸爸还有医生、妹妹,母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立刻浑身瘫软了。走过去,说不出话来。此时,我感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助,大脑空白一片。这是怎么了?刚才还通过电话的母亲,怎么了?母亲被推去急救室,我坐在走廊的地上,眼泪无声流下。
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母亲一会儿竟然醒过来了。她问我们怎么会在医院里。医生高兴地对我们说,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休克,一会儿就好。先观察一晚上,明天就出院。
哎呀,一场虚惊啊。此刻,我欢喜得眼泪又出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呢?
病情加重
晚上,弟弟让我回家休息,明天还有早读,他自己陪在医院里。第二天早晨,我起来就给弟弟打电话。弟弟说,后半夜母亲开始不清醒了,医生怀疑是脑梗塞。我心里立刻堵了起来。
下了早读,我请假去医院。母亲已进了重症监护室。磁共振结果出来了,医生确诊是脑血栓。
母亲在医院里的头几天,一天比一天要好。第三天,我和妹妹扶着她能下床溜达几圈。可是,第四天夜里,母亲突发房颤,血压升高,血糖偏低。此后,母亲便不再清醒,每天昏睡。
就这样的一天天不见起色。我们的心越来越不安,生怕耽误了病情。弟弟和医生商量转院。但是,鉴于母亲有心脏病,医生不建议转院。他给联系了济南的专家,弟弟带上母亲的病历和片子,去让专家查看。结果,专家建议母亲的病不需转院,慢慢疗养才好。
像个孩子
22天后,母亲出院了。
我下班后就往那里赶。喂母亲吃药吃饭,事情很多的。
现在的母亲像个孩子——天真可爱。
她现在抵触吃药,不张嘴,强塞到嘴里就用手抓出来一扔老远。皱着眉头说,这是嘛,怪苦。每次吃药,还要哄着。弟媳有办法:“娘啊,吃药。张开嘴了,好宝宝!”母亲便开怀地张嘴,一个个吃下去。大家围着。吃一片药,就喂给母亲喝水。这个说,仰脖。母亲就仰起头,慢慢咽。那个说,我看看还有没有。母亲就张开嘴转一圈,让大家看。那样子,经常让大家哈哈大笑。
吃饭时,母亲饱了就说:“不要,不要。”说完,紧闭嘴巴,一口也不吃了。
那天,我递给母亲裤子便急着去倒水,没想到,回来竟看到母亲自己穿上了。我高兴地说给爸爸听,再说给弟弟听,都跟着乐,说母亲长能耐了。
今天,我和爸爸搀着母亲走路。弟弟说:“你撒手试一试。”我说不敢。弟弟说,她能自己走。我和爸撒开手。果然,母亲能小迈几步,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母亲呵呵笑着,挺自豪的,我们都欢喜得不得了。
帮妈妈记得我们
母亲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她看见我们叫不上名字来,但知道亲热。她经常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有时,看着母亲,心里作痛。那一个月前的母亲,哪里去了?那个思维清晰的母亲,还能不能回来?越想以前,心里越唏嘘、悲凉、痛楚。
那天看过一篇文章——《帮妈妈记得我们》,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作者说,他的母亲患认知性障碍后,他经常将病后的她和过去的她相比,因此感到失落、恐惧。他看到母亲总是忍不住悲伤,他熟悉的母亲哪里去了,明天会不会变得更糟。后来,他转变角度思考问题终于释然。他发现,正是因为母亲的疾病,才让他重新认识了她。也正是因为她的认知障碍,生活中有了纵情欢笑的美妙时刻。他说,母亲某一天再也想不起我们的时候,他也不会埋怨她、嫌弃她。现在她还认得他,就是最幸福、最值得珍惜的事。无论如何,他都会把母亲当做正常人照顾。
这些话恰如一味良药,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不能不知足,不能太贪婪。我的母亲还在,我还能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她还能吃我做的饭,穿我给她买的棉鞋。我能扶着她走路,那温热的身体,让我的心里踏实、温暖、激动。这是上苍对我多大的眷顾啊。
爸爸、弟弟、弟媳、侄女、妹妹、妹夫、老公,这么多亲人,轮流陪伴着母亲,不至于使她孤单。这又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事啊!
感谢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