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奈木香乃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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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0-10-11 17: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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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是一本由兰陵笑笑生著作,齐鲁书社出版的1430图书,本书定价:175,页数:1989年6月,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精选点评:

  ●确是一本奇书,中国古典现实主义的写法现在看来也很有启发性

  ●看不下去。应该是水平不够,改天看看其他人的分析再看。

  ●HBO拍上十季,全灭

  ●不为头顶星空而喟叹,也不为心中至理而震撼,只为茫茫人生情天孽海而哭泣,红楼与金瓶的梦魇由此而来。人事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凭谁话尽兴亡事,一衲闲云两袖风。

  ●只剩叹息,哎。

  ●看的azw3版本,有少量错别字,做得还行,里面原文“的地得”不分全都是“的”,“咱每“”对应“咱们”,“那”这个字是哪的意思,“象”是像,语言习惯和现代小说完全不一样,经常没有谓语,毕竟是山东方言写的,不是国语小说,你带入国语小说的印象自然觉得满篇都是错别字,实际上原著就是那么写的,一开始读还真有点不习惯

  ●第一要潘安的貌;第二要驴大行货;第三要邓通般有钱;第四要青春少小,就要绵里针一般软款忍耐;第五要闲工夫。此五件,唤做'潘驴邓小闲'。

  ●看不下半文半白的小说了。

  ●世人只知潘金莲,有谁可知李瓶儿?

  ●我看的就是这版完整版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一):历尽劫数,方知平平淡淡才是真

  作者这种白描似的、看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写作方法写出来的效果还是挺震撼的。西门庆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人生的“巅峰”,殊不知“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也只有尝尽了酒色财气之后的四大皆空,才让人觉得特别空虚和残酷。

  《红楼梦》和《金瓶梅》同样表达了不管那“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多么让人流连忘返、失魂落魄,也终究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最后历尽劫数,还是回到了青埂峰下,做一颗清心寡欲的顽石来得长久。

  《红楼梦》写的是灿烂的青春,《金瓶梅》恰恰写的是怡红公子口中的愚男笨女。小时候喜欢看红楼,因为曹公为痴男怨女们造了一个特别美好又理想的梦境,在这里不用整天世事经济学问,只要跟姐姐妹妹吟诗作画、给丫鬟们当差。红楼为世上所有觉得自己special的人提供了一个避难所,在那里,梦境变成了现实。

  长大以后喜欢看《金瓶梅》。不是因为里面写了西门庆怎么器大活好、干嘛干嘛的时候变了多少种姿势。是因为越看到后来越让人觉得细思极恐,报应循环,不是不报,时刻未到,这才是食人间烟火的尘世。看完书觉得:就像有个尤物,把你蒙上双眼、搞得浑身热血沸腾、硬得都要撑破了的时候,一狼牙棒砸到丁丁上,这辈子都硬不起来的感觉。

  《红楼梦》打着“好色不淫”的旗号给人们编织了一个干净美好的梦,《金瓶梅》借由着世间肮脏的酒色财气劝人向善悟道。

  .s李渔的《肉蒲团》其实也是打着三级片的旗号劝人向善。其方法都是空空道人渺渺真人的方法:让你去浮华中历尽劫数,方知平平淡淡才是真。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二):管中窥《金》

  历时两周,终于通读了一遍《金瓶梅绣像批评版》,王汝梅校订,有部分眉批,没有张竹坡的篇前点评。

  没有什么特别震撼的感受,就是觉得好看,算是词穷了。作者很厉害,虽然我在之前已经看过《三言二拍》,又早早地读过《红楼梦》,对于同样题材的金瓶梅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但是这本书剧情依然可以攫住你的的眼球,伏笔埋得深,揭得也特别干脆。

  书中整体概括应该是两男七女的故事。金瓶梅虽然号称是三位女主角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人领衔的宅斗大戏,但是其实主线还是围绕男人,落实到书里就是西门庆和陈敬济两代男主角和他俩身边女人的糜烂生活史。书里的女人撕逼的起因几乎都是男人,却又不仅仅是男人

  说一说个人觉得作者笔力非常厉害的点吧,我印象比较深的一处,就是来旺媳妇宋惠莲,因为自己老公来旺被西门庆设计陷害,发解回老家徐州,她以为她老公已死,然后寻死觅活,西门庆好说歹说终于安抚好了,然后又被潘六姐给设计逼上绝路,自缢身死了。西门庆回来,之前作者铺垫了很多西门庆是如何从肉体上离不开这个仆妇,结果到了章回结束,淡淡一句“她也是个没福的人”,再不多一句,转过头就该吃吃该喝喝了。作者把宋惠莲这个挺出彩配角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打入地狱,冷酷的反转。

  然后一处就是李瓶儿因子衔恨这一段了,潘金莲因为妒忌李瓶儿生子,然后蓄养了一只波斯猫,波斯猫冲撞了西门官哥,也就是李瓶儿她儿子,嗝屁了,李瓶儿也因为之前和西门庆在经期XX,落下了病根,再加上儿子突然离世,精神肉体双重打击,就月经持续不调,形容枯槁,最后回天乏术也去天国陪她儿子了。李瓶儿算转变很大的角色了,对花子虚的狠辣,对蒋竹山的嘲弄,前期应该是类似潘金莲这种毒妇人设,自从西门庆翻墙越垣,和她暗通款曲,她就登时变成娴静懦弱的小女人了。一味忍让,各种送礼陪聊,做小伏低,可还是被暗害了,作者这时候厉害了,在她要成为悲剧女主角的最后一刻让她腹黑了一把,对大娘吴月娘说,你以后千万别像我,好好抚养孩子,千万别像我傻不拉几,被(潘金莲)给害了。然后一下子给另一位女主角潘金莲后日的前程埋下了隐患,直接给吴月娘最终赶走潘金莲吃了一颗定心丸。

  书里还有一个值得玩味的角色就是应伯爵,算是作者花了大量笔墨润色的重要男配,平时谄媚恶俗,只知道拍西门庆马屁,每次来西门庆这里,从不空手而归,而且和西门庆关系绸缪之际就已经开始吃里扒外,介绍人来借贷,然后前前后后抽好几次成。最后西门庆纵欲身亡,也是流下了真挚的泪水,但丝毫不妨碍他转头就把挚友给卖了。而且最有争议的就是他的结局。一般来说,小说作者浓墨重彩塑造的人物都会铺垫好他的生活轨迹,一步一步推演到终局。就像舞台演员退场以后,给一个非常显眼的ending thanks。可作者偏偏不这么处理,作者借着庞春梅给自己炮友陈敬济挑选名义妻子的当口,说,应二的女儿啊,她死了,那就没什么嫁妆了吧,这个虚假老婆不适合她来当。非常草草给了这个如同蝼蚁的小人物一个告别预告,应花子死了啊,你们看戏的就退场吧!我个人觉得作者这里处理是很惊艳的,但是很多对这个角色有感情的人可能是抱有不同看法。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三):陈敬济的夜宴与乌江

  虽说读小说论喜欢一个角色总显得傻气,像是共情太过,又很容易影响对作品本身的评断,但我确实很喜欢陈敬济,因他藐视肉身,没被自己那俗胎给困住。

  敬济藐视的是自己的肉身,他人的肉身于他是快活源。他拿自己的肉身当工具,有点锁骨观音的味道,还真有位被他渡的——为他削发刺目的韩爱姐。

  敬济这人,齿白唇红,面如傅粉,清俊乖觉,他的生存准则是他劝金莲那一句,“洗净了终是污染,成就了倒是风流。” 他比书里写的所有娼妓都洒脱,西门庆死后,李桂姐劝李娇儿早日离家,说的是,“你我院中人家,弃旧迎新为本,趋火附势为强,不可错过了时光。” 她们这些卖唱的,今日伴这位,明日随那厢,目的不过是生活中求个安稳,若能富贵自然更好。但是敬济无所求,为的是快活,卖了自己的身再去买他人的身,尝不出此间苦楚,只把这良宵度。

  我对他生感慨,是书中写他与金莲私情暴露,他被赶出西门家,敲诈孟玉楼未果,货物被夺,钱财散尽,落得睡冷铺,再被父亲故人两番相助皆不珍惜,最后被送去了晏公庙。庙里的大徒弟金宗明见他生得清俊,晚上就同他一起睡,书里写,“原来敬济在冷铺里,被花子飞天鬼侯林儿弄过的,眼子大了,那话不觉就进去了。” 寥寥几句,全无心酸,旁人或觉得苦楚之事,于他不过如此。在这之前的几章不是没有讲到敬济冷铺存身,但只写花子见他是个富家哥儿,让他睡到热炕上(除非“贴烧饼”作暗语解)。有日天降大雪,十分严寒,敬济冻得哆嗦,睡着时便梦见从前光景,然后落下泪来,众叫花子问他怎么哭了,他称他们为哥哥,给他们道一小点心事,无丝毫不和。这个时候他早与侯林儿睡过了,公子哥给叫花子做老婆,不论放在哪个世界里都难免让人唏嘘良落为娼,但是敬济他根本无所谓的,自尊为何,道德又为何,肉身有何贵,肉身又有何苦,全然伤不到他。兰陵笑笑生亦觉如此,根本不表敬济与侯林儿这段,直到后来敬济到了晏公庙,再从金宗明那段事里引出过往。

  而敬济发现金宗明贪他的身,无丝毫被辱之情,想的是不如给点甜头,以便自己白日得个自由身。过了几日他便真的拿着庙里的银钱出去玩,找他之前的歌妾冯金宝,听歌喝酒,寻欢无度。他对冯金宝说,“我如今又好了,往后常来看你。” 这就是敬济觉得的“好”了——有地方睡,有钱花,有女孩子给他唱个曲,唱 “泪双垂,垂双泪。三杯别酒,别酒三杯。鸾凤对拆开,折开鸾凤对。” 再后来他被春梅相救,生活上是真的好了,重穿锦衣娶娇娘,红绡帐底卧鸳鸯,再遇金宗明,他依旧给金宗明作揖,相聊几句,全然无芥蒂。

  敬济还有一段,是月娘等女眷锁了门要打他,他急中生智,脱了裤子躺在地上,露出那话,让众人瞧他不得,以此脱身。我看的那崇祯本的注批,“这等想头,不知从何处得来,想有色鬼附其腕。” 焉知附的是色鬼还是菩萨呢,敬济是真的超脱了色相,想时间多少人为自身肉体所苦,敬济全然无畏,一个色相而已,卖就卖了吧。他的苦楚,不由色相所加,困色相中却不为其所苦,他人道不悟,却实则有份超脱在其中。再者敬济不同西门与瓶儿,死时肉身不是病死于污秽,而是在床上被斩杀,意识来不及感慨一遭肉身就已经要上新路了,更何况他活时亦无存惜过那肉身半毫。

  当然也会想,敬济的乌江是什么,云雨后被赤身斩杀,但若问他霸王夜宴再来否,想他会说好,问他色相背后生为何欢,想他会说,难道不欢吗。

  补两段西门与金莲,金莲隔往事望武松和西门死前走马灯那两段写得真好,一个是电影本,一个是戏剧景。

  瓶儿的死有征兆,自觉身体不好,情思被伤,大势已去。西门的死是不自知的,因此愈发可悲,读者眼睁睁就看着西门往死那处奔去了,全然不觉,若在戏台上,必得穿着锦袍戴宫花,咿呀几句,抬脚跨虚槛,再上前几步,蹬蹬几下,然后骤然栽下身来,神去也!西门庆至死的那几章,细到日子是数着过的,他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吃了哪些东西,许了哪些承诺,做了哪些打算,全部一一列举出来。看他动作,都是走,复走,坐,起身,坐下,打发,使,说,道,打睡,笑。世人忙碌,不外如此。月娘和他说自己做了一梦,梦见她从李瓶儿箱子内找出一件大红袍子来穿在身上,又被潘金莲抢了去,两人撕扯,那袍子就破了一大道口子,接着骂嚷开来。西门庆应道,“不打紧,我到明日替你寻一件穿就是了。” 接下去一段写的就是他到次日起来,头沉,懒去衙门,最后应了王六儿的约。骑马行到狮子街,“但见灯市中车马轰雷,灯球灿彩,游人如蚁,十分热闹。” 走马灯的景,回光返照似的穿梭不停。王六儿与他论细碎,说月娘节间摆酒不请她,西门也是道,不打紧,到明日如何如何。但他其实没有几个明日了,他要死了,他不知道,还在给他人空许承诺,身边人不晓他要死了,还望着他的话头,读者知道他要死了,纵使能为他感慨一句又如何,读者亦不知自己何时死。

  潘金莲为何执迷武松,就和早些年电影本子里那打伞的男人一样,天总要在落无根水,雨中总有薄情人撑着伞来,意象太好,全是痴念写作。金莲试探武松那回,银妆世界,雪下正紧,她立在帘下望武松一步步踏雪而来。金莲看到的是什么,是武松宽阔肩膀上背负的一个世界,她到底是觉得武松能与她撑开一片不同人生来。武松拒绝她后,金莲杀亲夫嫁西门私女婿再被逐出门,她又重新落到王婆处,却依旧是在帘下站着,见武松步步走来说要娶她,要与她一家一计过日子。人生兜转,她在帘下两回,一样的意象,怕是她自己都迷糊了吧,觉得在西门家的过往不过一场黄粱,觉得自己的归宿到底还是武松,她对自己说,“我这段姻缘还落在他手里。” 武松这里真似金刚,或者恶鬼,谁管他,总之度金莲的总得是武松了。想起小玉那一句,“他若度我,我就去。” 金莲的孽缘来脱度她了,金莲去不去,自然要去的,越迷糊越得去,去了他就开膛破肚你,挖出你的心来祭他哥,没事的金莲,之后便是他欠你了。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四):书摘

  2018.1.9:

  《前言》:

  鲁迅曾指出,《红楼梦》的可贵之处在于它突破了我国小说人物塑造中“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传统格局。其实,最早突破这一格局的应该是《金瓶梅》。《金瓶梅》已经摆脱了传统小说那种简单化的平面描写,开始展现真实的人所具有的复杂矛盾的性格。对于这一点,崇祯本评点者注意到了。他在评析潘金莲时,既指出她的“出语狠辣”、“俏心毒口”,惯于“听篱察壁”、“爱小便宜”等弱点,也赞美她的“慧心巧舌”、“韵趣动人”等“可爱”之处。评析李瓶儿时,既说她“愚”、“浅”,也指出她“醇厚”、“情深”。即使是西门庆,评点者亦认为作者并非把他写得绝对的恶,指出“西门庆临财往往有廉耻、有良心”,资助朋友时,“脱手相赠,全无吝色”。尤其可贵之处,评点者冲破了封建传统道德的束缚,对潘金莲这样一个“淫妇”,处处流露出赞美和同情。

  2019.1.10:

  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

  1、只为这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 。

  2、“东家歌笑醉红颜,

  又向西邻开玳宴。

  几日碧桃花下卧,

  牡丹开处总堪怜。”

  3、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

  4、婆儿烧香当不的老子念佛——各自要尽自的心。

  5、老鼠尾巴生疮儿——有脓也不多。

  6、看见月娘摊着些纸包在面前,指着笑道:“你看这些分子,止有应二的是一钱二分八成银子,其余也有三分的,也有五分的,都是些红的黄的,倒象金子一般。咱家也曾没见这银子来,收他的也污个名,不如掠还他罢。”西门庆道:“你也耐烦,丢着罢,咱多的也包补,在乎这些!”说着一直往前去了。

  7、西门庆道:“他家无人,俺两个一搭里去的是,省和他嫂子疑心。”……说着出门上马去了。单留下这几个嚼倒泰山不谢土的,在庙流连痛饮不题。

  第二回 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1、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2、这妇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杯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酒,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妇人吃他几句抢得通红了面皮,便叫迎儿收拾了碟盏家伙,口里说道:“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

  第三回 定挨光王婆受贿 设圈套浪子私挑

  1、那妇人听了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是不嫌时,奴这几日倒闲,出手与干娘做如何?”

  2、那妇人向袖中取出三百文钱来,向王婆说道:“干娘,奴和你买盏酒吃。”

  第四回 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

  1、郓哥道:“我是小猢狲,你是马伯六,做牵头的老狗肉!”

  第五回 捉奸情郓哥定计 饮鸠药武大遭殃

  1、“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

  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

  野草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

  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2、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武大痴态跃然纸上,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除了炊饼,他一无所有。)

  3、那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钻入床下躲了。那妇人顶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杀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见了纸虎儿也吓一交!”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些话,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道:“不是我没这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便来拨开门,叫声“不要来!”武大却待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脚来。武大矮小,正踢中心窝,扑地望后便倒了。……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了得,谁敢来管事?(看来自古以来叫一大伙人捉奸的传统是有道理的。每个人都趋利避害,老实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尊严地活下去真难。)

  第六回 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

  1、何九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婆娘的模样,心里暗道:“我从来只听得人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

  第七回 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1、(神級撕逼现场)姑娘开口道:“列位高邻在上,我是他是亲姑娘,又不隔从,莫不没我说处?死了的也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如今休说他男子汉手里没钱,他就有十万两银子,你只好看他一眼罢了。他身边又无出,少女嫩妇德,你拦着不教他嫁人做什么?”众街邻高声道:“姑娘见得有理!”婆子道:“难道他娘家陪的东西,也留下他的不成?他背地又不曾自与我什么,说我护他,也要公道。不瞒列位说,我这侄儿媳妇平日有仁义,老身舍不得他,好温克性儿。不然,老身管着他。”那张四在旁,把婆子瞅了一眼,说道:“你好公平心儿!凤凰无宝处不落。”只这一句话道着婆子真病,登时怒起,紫涨了面皮,指定张四大骂道:“张四,你休胡言乱语!我虽不能是杨家正头香主,你这老油嘴,是杨家那膫子㒲的?”张四道:“我虽是异姓,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老咬虫,女生外向,怎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姑娘道:“贱没廉耻老狗骨头!他少女嫩妇的,你留他在屋里,有何算计?既不是图色欲,便欲起谋心,将钱肥已。”张四道:“我不是图钱,只恐杨宗保后来大了,过不得日子。不似你这老杀才,搬着大引着小,黄猫儿黑尾。”姑娘道:“张四,你这老花根,老奴才,老粉嘴,你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时,不使了绳子扛子。”张四道:“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将钱来焦尾靶,怪不得你无儿无女。”姑娘急了,骂道:“张四,贼老苍根,老猪狗,我无儿无女,强似你家妈妈子穿寺院,养和尚,㒲道士,你还在睡梦里。”当下两个差些儿不曾打起来,多亏众邻舍劝住,说道:“老舅,你让姑娘一句儿罢。”

  第八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

  1、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

  第九回 西门庆偷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皂隶

  1、到第二日,妇人梳妆打扮,穿一套艳色服,春梅捧茶,走来后边大娘子吴月娘房里,拜见大小,递见面鞋脚。

  2、这妇人坐在傍边,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第二个李娇儿,乃院中唱的,生的肌肤丰肥,身体沉重,虽数名妓者之称,而风月多不及金莲也。第三个就是新娶的孟玉楼,约三十年纪,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挑身材,瓜子脸儿,稀稀多几点微麻,自是天然俏丽,惟裙下双湾与金莲无大小之分。第四个孙雪娥,乃房里出身,五短身材,轻盈体态,能造五鲜汤水,善舞翠盘之妙。

  第十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妻妾玩赏芙蓉亭

  1、看官听说:原来花子虚浑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对鱼瓶儿来,就小字唤做瓶姐。先与大名府粱中书为妾。粱中书乃东京蔡太师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后花园中。这李氏只在外边书房内住,有养娘伏侍。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粱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上,李逵杀了全家老小,粱中书与夫人各自逃生。这李氏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走上东京投亲。那时花太监由御前班直升广南镇守,因侄男花子虚没妻室,就使媒婆说亲,娶为正室。太监到广南去,也带他到广南,住了半年有余。不幸花太监有病,告老在家,因是清河县人,在本县住了。如今花太监死了,一分钱多在子虚手里。每日同朋友在院中行走,与西门庆都是前日结拜的弟兄。终日与应伯爵、谢希大一班十数个,每月会在一处,叫些唱的,花攒锦簇玩耍。众人又见花子虚乃是内臣家勤儿,手里使钱撒漫,哄着他在院子中请婊子,整三五夜不归。正是:

  紫陌春光好,

  红楼醉管弦。

  人生能有几?

  不乐是徒然。

  第十一回 潘金莲激打孙雪娥 西门庆梳笼李桂姐

  1、金莲只在月娘面前打了个照面儿,就走来前边陪伴西门庆。分付春梅房中熏香,预备澡盆浴汤,准备晚间效鱼水之欢。看官听说:家中虽是吴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来往,出入银钱,都在李娇儿手里。孙雪娥单管率领家人媳妇,在厨中上灶,打发各方饮食。譬如西门庆在那房里宿歇,或吃酒,或吃饭,造甚汤水,俱经雪娥手中整理,那房里丫头自往厨下去拿。此不必说。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洗毕澡,两人歇了。

  第十二回 潘金莲私仆受辱 刘理星魇胜求财

  1、当下众人吃得个净光王佛。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锺酒,拣了些菜蔬,又被这伙人吃去了。那日把席上椅子坐折了两张,前边跟马的小厮,不得上来掉嘴吃,把门前供养的土地翻倒来,便剌了一泡屯谷都的热屎。临出门来,孙寡嘴把李家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常峙节借的西门庆一钱银子,竟是写在嫖帐上了。原来这起人,只伴着西门庆玩耍,好不快活。

  第十三回 李瓶姐墙头密约 迎春儿隙底私窥

  第十四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迎奸赴会

  第十五回 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

  1、又一个走过来说道:“只我认的,你们都猜不着。这两个妇人,也不是小可人家的,他是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是咱县门前开生药铺、放官吏债西门大官人的妇女。你惹他怎的?想必跟他大娘来这里看灯。这个穿绿遍地金比甲儿的,我不认的。那穿大红遍地金比甲儿,上戴着个翠面花儿的,倒好似卖炊饼武大郎的娘子。大郎因为在王婆茶坊内捉奸,被大官人踢死了。把他娶在家里做妾。后次他小叔武松告状,误打死了皂隶李外傅,被大官人垫发充军去了。如今一二年不见出来,落的这等标致了。”正说着,吴月娘见楼下围的人多了,叫了金莲、玉楼席坐下,听着两个粉头弹唱灯词,饮酒。

  第十六回 西门庆择吉佳期 应伯爵追欢喜庆

  第十七回 宇给事劾倒杨提督 李瓶儿许嫁蒋竹山

  第十八回 赂相府西门脱锅 见娇娘敬济销魂

  1、妇人道:“亏你脸嘴还说哩!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儿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来问大姐姐。常言:信人调,丢了瓢。你做差了,你埋怨那个?”西门庆被妇人几句话,冲得心头一点火起,云山半壁通红,便道:“你由他,教那不贤良的淫妇说去。到明日休想我理他!”看官听说:自古谗言罔行,君臣、父子、夫妇、昆弟之间,皆不能免。饶吴月娘恁般贤淑,西门庆听金莲衽席睥睨之间言,卒致于反目,其他可不慎哉!自是以后,西门庆与月娘尚气,彼此见面,都不说话。月娘随他往那房里去,也不管他;来迟去早,也不问他;或是他进房中取东取西,只教丫头上前答应,也不理他。两个都把心冷淡了。

  第十九回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

  1、当下吴月娘领着众妇人,或携手游芳径之中,或斗草坐香茵之上。一个临轩对景,戏将红豆掷金鳞;一个伏槛观花,笑把罗紈惊粉蝶。月娘于是走在一个最高亭子上,名唤卧云亭,和孟玉楼、李娇儿下棋。潘金莲和西门大姐、孙雪娥都在玩花楼望下观看。见楼前牡丹花畔,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又有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端的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春之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不一时摆上酒来,吴月娘居上,李娇儿对席,两边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西门大姐,各依序而坐。月娘道:“我忘了请姐夫来坐坐。”一面使小玉:“前边快请姑夫来。”不一时,敬济来到,头上天青罗帽,身穿紫绫深衣,脚下粉头皂靴,向前作揖,就在大姐跟前坐下。传杯换盏,吃了一回酒,吴月娘还与李娇儿、西门大姐下棋。孙雪娥与孟玉楼却上楼观看。惟有金莲,且在山子前花池边,用白纱团扇扑蝴蝶为戏。

  第二十回 傻帮闲趋奉闹华筵 痴子弟争锋毁花院

  1、金莲道:“就是揭实枝梗,使了三两金子满顶了。还落他二三两金子,勾打个甸儿了。”西门庆笑骂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爱小便宜儿,随处也捏个尖儿。”金莲道:“我儿,娘说的话,你好歹记着。你不替我打将来,我和你答话!”那西门庆袖了鬒髻,笑着出门。金莲戏道:“哥儿,你干上了。”西门庆道:“我怎的干上了?”金莲道:“你既不干上,昨日那等雷声大雨点小,要打着教他上吊。今日拿出一顶鬒髻来,使的你狗油嘴鬼推磨,不怕你不走。”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儿,单只管胡说!”说着往外去了。

  2、西门庆自娶李瓶儿过门,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家道营盛,外庄内宅,焕然一新。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把李瓶儿带来小厮天福儿,改名琴童。又买了两个小厮,一名来安儿,一名棋童儿。把金莲房中春梅、上房玉箫、李瓶儿房中迎春、玉楼房中兰香,一般儿四个丫头,衣服首饰妆束起来,在前厅西厢房,教李娇儿兄弟乐工李铭来家,教演习学弹唱。春梅琵琶,玉箫学筝,迎春学弦子,兰香学胡琴。

  3、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家伴妻眠。

  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

  第二十一回 吴月娘扫雪烹茶 应伯爵替花邀酒

  1、月娘令小玉安放了锺著,合家欢饮。西门庆把眼观看帘前那雪,如撏棉扯絮,乱舞梨花,下的大了。端的好雪。但见:

  初如柳絮,渐似鹅毛。唰唰似数蟹行沙上,纷纷如乱琼堆砌间。但行动衣沾六出,只顷刻拂满蜂鬓。衬瑶台,似玉龙翻甲绕空舞;飘粉额,如白鹤羽毛连地落。正是:冻合玉楼寒起栗,光摇银海烛生花。

  第二十二回 惠莲儿偷期蒙爱 春梅姐正色闲邪

  第二十三回 赌棋枰瓶儿输钞 觑藏春潘氏潜踪

  第二十四回 敬济元夜戏娇姿 惠祥怒詈来旺妇

  蛮腰细舞章台柳,素口轻歌上苑春。

  第二十五回 吴月娘春昼秋千 来旺儿醉中谤仙

  第二十六回 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蕙莲含羞自缢

  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第二十八回 陈敬济侥幸得金莲 西门庆糊涂打铁棍

  第二十九回 吴神仙冰鉴定终身 潘金莲兰汤邀午战

  神仙道:“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也。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眉生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黄气发于高旷,旬日内必定加官;红色起于三阳,今岁间必生贵子。又有一件不敢说,泪堂丰厚,亦主贪花;且喜得鼻乃财星,验中年之造化;承浆地阁,管来世之荣枯。

  承浆地阁要丰隆,准乃财星居正中。

  生平造化皆由命,相法玄机定不容。”

  神仙相毕,西门庆道:“请仙长相相房下众人。”一面令小厮:“后边请你大娘出来。”于是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等众人都跟出来,在软屏后潜听。神仙见月娘出来,连忙道了稽首,也不敢坐,就立在旁边观相。端详了一回,说:“娘子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必得贵而生子;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发福。请出手来。”月娘从袖中露出十指春葱来。神仙道:“干姜之手,女人必善持家,照人之鬓,坤道定须秀气。这几椿好处。还有些不足之处,休怪贫道直说。”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泪堂黑痣,若无宿疾,必邢夫;眼下皴纹,亦主六亲若冰炭。

  相毕,月娘退后。西门庆道:“还有小妾辈,请看看。”于是李娇儿过来。神仙观看良久:“此位娘子,额尖鼻小,非侧室,必三嫁其夫;肉重身肥,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夭。请步几步我看。”李娇儿走了几步。神仙道:

  额尖露背并蛇行,早年必定落风尘。

  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

  相毕,李娇儿下去。吴月娘叫:“孟三姐,你也过来相一相。”神仙观道:“这位娘子,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亏;六府丰隆,晚岁荣华定取。平生少疾,皆因月孛光辉;到老无灾,大抵年宫润秀。请娘子走两步。”玉楼走了两步,神仙道:

  口如四字神清澈,温厚堪同掌上珠。

  威命兼全财禄有,终主刑夫两有余。

  玉楼相毕,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嘻笑,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现。神仙抬头观看这个妇人,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位娘子,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唇中短促,终须寿夭。”

  第三十回 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

  第三十一回 琴童儿藏壶构衅 西门庆开宴为欢

  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

  第三十二回 李桂姐趋炎认女 潘金莲怀妒惊儿

  第三十三回 陈敬济失匙罚唱 韩道国纵妇争锋

  第三十四回 献芳樽内室乞恩 受私贿后庭说事

  第一个就叫韩二,第二个车淡,第三个管世宽,第四个游守,第五个郝贤。

  情知语是针和丝,就地引起是非来。

  第三十五回 西门庆为男宠报仇 书童儿作女妆媚客

  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

  第三十六回 翟管家寄书寻女子 蔡状元留饮借盘缠

  第三十七回 冯妈妈说嫁韩爱姐 西门庆包占王六二

  卖盐的做雕銮匠,我是那咸人儿?

  第三十八回 王六二棒槌打捣鬼 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第三十九回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济拜冤家

  第四十回 抱孩童瓶儿希宠 妆丫鬟金莲市爱

  第四十一回 两孩儿联姻共笑嘻 二佳人愤深同气苦

  第四十二回 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赏元宵楼上醉花灯

  星月当空万烛烧,人间天上两元宵。

  乐和春奏声偏好,人蹈衣归马亦娇。

  易老韶光休浪度,最公白发不相饶。

  千金博得斯须刻,吩咐谯更仔细敲。

  第四十三回 争宠爱金莲惹气 卖富贵吴月攀亲

  第四十四回 避马房侍女偷金 下象棋佳人消夜

  第四十五回 应伯爵劝当铜锣 李瓶儿解衣银姐

  第四十六回 元夜游行遇雪雨 妻妾戏笑卜龟儿

  第四十七回 苗青贪财害主 西门枉法受赃

  第四十八回 弄私情戏赠一枝桃 走捷径探归七件事

  第四十九回 请巡按屈体求荣 遇胡僧现身施药

  第五十回 琴童潜听燕莺欢 玳安嬉游蝴蝶巷

  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 斗叶子敬济输金

  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 潘金莲花园调爱婿

  第五十三回 潘金莲惊散幽欢 吴月娘拜求子息

  第五十四回 应伯爵隔花戏金钏 任医官垂帐诊瓶儿

  第五十五回 西门庆两番庆寿旦 苗员外一诺送歌童

  第五十六回 西门庆捐金助朋友 常峙节得钞傲妻儿

  第五十七回 开缘薄千金喜舍 戏雕栏一笑回嗔

  第五十八回 潘金莲打狗伤人 孟玉楼周贫磨镜

  第五十九回 西门庆露阳惊爱月 李瓶儿睹物哭官哥

  第六十回 李瓶儿病缠死孽 西门庆官作生涯

  斑鸠跌了蛋——嘴答谷了

  春凳折了靠背儿——没的倚了

  王婆子卖了磨——推不的了

  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

  第六十一回 西门庆乘醉烧阴户 李瓶儿带病宴重阳

  第六十二回 潘道士法遣黄巾儿 西门庆大哭李瓶儿

  第六十三回 韩画士传真作遗爱 西门庆观戏动深悲

  第六十四回 玉箫跪受三章约 书童私挂一帆风

  第六十五回 愿同穴一时丧礼盛 守孤灵半夜口脂香

  第六十六回 翟管家寄书致赙 黄真人发牒荐亡

  第六十七回 西门庆书房赏雪 李瓶儿梦訴幽情

  《驻马听》

  寒夜无茶,走向前村觅店家。这雪轻飘僧舍,密洒歌楼,遥阻归槎。江边乘兴探梅花,庭中欢赏烧银蜡。一望无涯,有似灞桥柳絮满天飞下。

  梦是心头想,喷涕鼻子痒。

  第六十八回 应伯爵戏衔玉臂 玳安儿密访蜂媒

  第六十九回 招宣府初调林太太 丽春院惊走王三官

  第七十回 老太监引酌朝房 二提刑庭参太尉

  第七十一回 李瓶儿何家托梦 提刑官引奏朝仪

  第七十二回 潘金莲抠打如意儿 王三官义拜西门庆

  第七十三回 潘金莲不愤忆吹箫 西门庆新试白绫带

  第七十四回 潘金莲香腮偎玉 薛姑子佛口谈经

  第七十五回 因抱恙玉姐含酸 为护短金莲泼醋

  第七十六回 春梅娇撒西门庆 画童哭躲温葵轩

  第七十七回 西门庆踏雪访爱月 贲四嫂带水战情郎

  第七十八回 林太太鸳帏再战 如意儿茎露独尝

  第七十九回 西门庆贪欲丧命 吴月娘失偶生儿

  第八十回 潘金莲售色赴东床 李娇儿盗财归丽院

  第八十一回 韩道国拐财远遁 汤来保欺主背恩

  第八十二回 陈敬济弄一得双 潘金莲热心冷面

  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第八十三回 秋菊含恨泄幽情 春梅寄柬谐佳会

  第八十四回 吴月娘大闹碧霞宫 曾静师化缘雪澗洞

  第八十五回 吴月娘识破奸情 春梅姐不垂别泪

  第八十六回 雪娥唆打陈敬济 金莲解渴王潮儿

  第八十七回 王婆子贪财忘祸 武都头杀嫂祭兄

  第八十八回 陈敬济感旧祭金莲 庞大姐埋尸托张胜

  第八十九回 清明节寡妇上新坟 永福寺夫人逢故主

  第九十回 来旺偷拐孙雪娥 雪娥受辱守备府

  第九十一回 孟玉楼爱嫁李衙内 李衙内怒打玉簪儿

  第九十二回 陈敬济被陷严州府 吴月娘大闹授官厅

  第九十三回 王杏庵义恤贫儿 金道士娈淫少弟

  第九十四回 大酒楼刘二撒泼 洒家店雪娥为娼

  第九十五回 玳安儿窃玉成婚 吴典恩负心被辱

  第九十六回 春梅姐游旧家池馆 杨光彦作当面豺狼

  第九十七回 假弟妹暗续鸾胶 真夫妇明谐花烛

  第九十八回 陈敬济临清逢旧识 韩爱姐翠馆遇情郎

  第九十九回 刘二醉骂王六儿 张胜窃听张敬济

  第一百回 韩爱姐路遇二捣鬼 普静师幻度孝哥儿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读后感(五):最喜欢文评。文持重、持中、理解爱护女性。批评张,逗乐。(张无聊、无知、没读懂、大男子主义)

  最喜欢吴月娘:“好个汗邪的货,教我有半个眼儿看得上”!

  只有他(文中用“他”而非“她”)反抗,而且不乱搞关系。书中人物,无一不惦念西门庆阳物的,连钱都不算什么。但吴月娘既不要阳,也不要钱。诚我最喜之人!人与人必有此气节方能美满。西门庆的恶心不要脸处处可见。对吴月娘也要强奸,这样不是婚姻,也谈不上喜爱。吴月娘能反抗,能拒绝不爱的、肮脏的、不道德的性、失德的人,都是真值得人爱的。西门庆做这些,本也无妨,只是不能又不要脸又暴横,须知这种事情只能在志同道合者之间行,且要看心情,是否相通。吴月娘远不是西门庆配得上的。能发脾气、能诚实、能不受制于人,不吵架,是真君子。吴月娘的发脾气+诚实,是一体的:同样的发脾气,潘金莲就不诚实。人贵诚,吴月娘做事,是对是错,不是讨好的,不歪曲、狡狯对人;其他人则不然。即便不知书达理、会得琴棋书画、语言鄙陋、聪慧不足,也不是那些聪慧多能而不能保操守之辈可比的。

  月娘的毛病是迷信。

  http://blog.sina.com.cn/s/blog_13e6fc83a0102vcx7.html

  不在于你。好淡嘴,女又十撇儿。”【拆字游戏:女+又为奴;十加一撇为才;合起来为奴才。即“好淡嘴的奴才”。】伯爵道:“我是奴才,如今年程反了,拿三道三。”【与腐败分子反腐败同意。】

  ”【潘金莲厌恶Anal sex(肛交),但为了笼络住西门庆,从不拒绝西门庆提出的Oral sex(口交)要求。据荷兰高罗佩对中国古代一百二十部春宫画册研究,属于正常或基本正常体位性交者占80%,Anal sex者占10%;Oral sex者占8%;Lesbian(女同性恋)者占1%;一男数女者占1%。以此研究结果,说明潘金莲并非是Perverts(性变态者),或许只是个PSAS患者。然而,她所要满足的是正常的性需要。所以,斯人对Anal sex表现出极大的反感。】

  先天立极,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

  昊帝尊居,鉴清修之翼翼,上报洪恩。【但见这一番描述,就已知道:所谓儒道释等等宗教,从来不是出世,而是一直追求入世。对世俗社会,红尘生活,也是放心不下。】

  《文献》杂志编者按:北京图书馆藏清在兹堂刊本《金瓶梅》,上有文龙(字禹门)光绪年间墨批六万余字。这是继张竹坡之后,对《金瓶梅》一书的重要评论,具有珍贵的文献价值。文龙批语分回末评、眉批、夹批等部分。现由刘辉同志将回末评辑录整理,在敝刊上分期发表,以供研究者参考。

  第一回

  《金瓶梅》淫书也,亦戒淫书也。观其笔墨,无非淫语淫事,开手第一回,便先写出第一个淫人来,一见武松,使出许多淫态,露出许多淫情,说出许多淫话。设非正直如武松,刚强如武松,其不为金莲之所淫也盖罕。《水浒》以武松为天人,其以此也夫!吾故曰淫书也。究其根源,实戒淫书也。武松一失足,便不得为英雄,且不如西门庆,并不可以为子为弟,直不得呼为人。人皆当以武松为法,而以西门庆为戒。人鬼关头,人禽交界,读者若不省悟,岂不负作者苦心乎?是是在会看不会看而已。

  然吾谓究竟不宜看。孟子云:人皆可以为尧舜。其不能为者,大抵察气所拘,人欲所蔽。而吾谓人皆可以为西门庆,其不果为者,大抵为父母之所管,亲友之所阻,诗书之所劝,刑法之所临,而其心固未必不作非非想也。假令无父母、无兄弟,有银钱、有气力,有工夫,无学问,内无劝诫之妻,外有引诱之友,潘金莲有挑帘之事,李瓶儿为隔墙之娇,其不为西门庆也盖亦罕。无其事尚难防其心,有其书即思效其人,故曰不宜看者,此也。

  按:此评写于光绪六年(1880)正月初三(农历,下同)。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日曾写有一则附记。文龙时为南陵知县。

  第二回

  文禹门云:吾尝疑男女苟合之太易,吾今知男女苟合之不难也。使武大所娶非金莲,金莲所嫁非武大,事尚未可知,实逼处此,虽有十武松,亦无之何,而况普天之下,有几武松乎?西门庆一蚁耳,而欲禁其不趋擅得乎?西门庆一蝇耳,而欲使之不逐臭得乎?而况有王婆子之撮合。读者试掩卷思之:一边是善于偷香窃玉之西门

  一边是善于迎奸卖俏之潘金莲,中间是善于把纤捞毛之王婆其苟合之能成与否,固不必再看下文而已知之。

  至下文之挨光者,不过文章之曲折,不肯下一平笔耳,然此其庆子

  浅焉者也。善读者当设身处地:使我而为西门大官也,不见其人斯已耳,既见而能忽然乎?畏人知不敢再往斯已耳,有闲工夫而能绝迹乎?无人说不能探问斯已耳,有茶铺人而肯缄口乎?无一文不能挥霍斯已耳,能徐银钱而吝出手乎?势至于此,已划骏马下坡,而曰吾能临崖勒马,其孰信之?虽然,要知《水浒》之西门庆早已身首异处矣。此以下皆是幻中楼阁,勿便将武松忘记,而谓可以幸免,则庶几可与看此文。

  第三回

  文禹门云:天下事有视为极难,而作去甚易者;亦有视为甚易,而作去极难者。世上原无印板情事也,有胸中欲说之话,而临时竟用不着者;有意外不经之谈,而触机竟道出者。大凡一言一事,皆令人料定,便无甚趣味矣。挨光一回,有夸为绝妙文章者,余不觉哑然失笑。文字忌直,须用曲笔,文字忌率,须用活笔。挨光一层,早被王婆子全已说破,此一回不过就题敷衍,略者详之,虚者实之,两回仍是一回也。

  故《三国志》中,每设一计,只用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使人急于要看下文,方知如此如此,原来如此也。若事前合盘托出,则下文仍是如此如此,又安得谓为绝妙文章哉!余颇不喜看此一回,以其味同嚼蜡也。喜看此回者,必是淫心荡漾,意欲仿而行之者也。曾一思调情岂有定法乎?按着则例,依着步武,顺着次序,前去偷人,其不挨大耳刮子也,算是他祖宗有灵。

  按:"有夸为绝妙文章者",系指张竹坡原评:"妙绝十分光,却用九个"便休"描写,而一毫不板,奇绝,妙绝!"

  第四回

  文禹门云:此刻西门庆,早已忘记武松;此刻潘金莲,但知防备武松;此刻王婆子,惟有借金莲之货,以骗西门之财,是三人者,正是利令智昏,色迷心窍,如入茫茫大海,实有不能自主者。想当时清河县中,知其事者,应有人为之摇头,应有人为之吐舌,应有人为之切齿,应有人为之握拳。大抵为之愤慈不平者居多,而羡慕之,妒嫉之,竟思效法之者盖寡。耳闻其事,目睹其形者,具有天理良心在。奈何后之人看此书者,明明知是《水浒传》中翻案,乌有先生说谎,子虚罗土掉皮,乃不知不觉,心往于王婆屋中,颠莺倒凤;神游于王婆床上,殆雨尤云。反而细思,能不大笑!此其人,尚可与看此书乎?不看《金瓶梅》,其心已有不堪问;再看《金瓶梅》,其事将有不可言者。果《金瓶梅》之误人欤?抑人之自误于《金瓶梅》欤?

  第五回

  (一)

  此数回皆《水浒传》中文字也。作者非不能口(疑为别字)具炉锤,另开口口(原残缺下同),但原文实有不可磨灭者,故仍其旧,正以见作者服善虑口口。读之能使前后牟尼一串,毫无补缀痕迹,此正见作者心细才大也。惟《水浒》以武松为主,此则以西门庆为主,故又不能不换面,此题旨使然耳。

  总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武二安在哉!西门大官人安在哉!若潘金莲者,处处有之,吾亦时时见之。虽人告我曰:此不姓潘,此不名金莲。予语之曰:潘金莲,亦不必实有其人也。有潘金莲之颜色,处潘金莲之遇合,而能不为潘金莲之作用,虽姓潘不能名为金莲也。第恐事同金莲之事,心同金莲之心,纵无其事,并无其心,而淫与金莲等,虽不名金莲,直谓之姓潘可也。

  (二)

  甚矣,人之不可有所恃也,而无能者,尤不可有所恃。潘金莲恃其色,西门庆恃其财,王婆子恃其口。色是祸水,财是双戈,口是利刃,固皆其所自有者也。若武大郎何所恃乎?才不能以倚马,力不能以缚鸡,貌不足以惊人,钱不足以使鬼,所恃惟一好兄弟耳,固非其所自有者也。呼之不能即应,招之不能即来,望之不能即见。而彼之所恃者,又为人之所畏,一露其机,于是有死之路,无生之门矣,岂不痛哉!"武二归来"四字,实武大催死令牌,送死令箭也。非自有而恃之者,吾见亦多矣。恃阀阅而骄人,恃科第而傲人,恃富贵而凌人,恃父兄之威而欺人,恃亲友之赫炎而侮人,是皆武大郎之类也。吾不知其死所矣。然则其所自有者,独可恃乎?潘金莲卒死于色矣,西门庆卒死于财矣,王婆子卒死于口矣。人顾何有所恃哉?曰:有。恃乎理,恃乎义,恃乎此心无私与无欲。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一日。后评写于光绪六年(1880)正月初四日。光绪八年〔1882)八月十日重阅一遍。

  第六回

  文禹门云:武大死于金莲之手,实先死于王婆之口,后死于西门之药,是三人者,情有分别,罪无差等也。贪财好色,神昏意迷,有一碍手碍眼之人,竟非杀之而不快,是殆亦骑虎之势,不得不然乎?夫以潘金莲之狠,西门庆之凶,王婆子之毒,凡有血气者,读至此未有不怒发冲冠,切齿拍案,必须将此三人杀之而后快。何得轻轻放过,而令其骄奢淫佚,放僻邪侈,无所不为,无所不至,怏怏活活,偷生五、六、七年。恶人富而淫人昌。作者岂真有深仇大恨,横亘于心胸间,郁结于肚腹内乎?而故为此一部不平之书,使天下后世之人,咸有牢骚之色,愤激之情乎?然则看此书者,亦可冷眼观之矣。

  第七回

  (一)

  文禹门云:批书者,总以玉楼为作者自况,不知从何处看出,而一口咬定,惟恐旁人不理会,时时点出,是可怪也。夫玉楼诚不愧为佳人,然亦有不满人意处。夫死不满两年,家资颇颇过得,宗保亦是乃夫胞弟,纵不能守,亦何必如此其鱼,且又若此之草草也。岂一见西门庆,便魂飞魄散,如潘金莲不能自主,如李瓶儿不能自由耶?妇人急色若斯,便非善良。做大做小,亦需探听明白,杨〔张〕四之言不足信,有名有姓有财有势之西门大官人,一访便知。纵然谋死人家亲夫,事未宣布;彼月娘尚在,为吴千户家女儿,琴童虽幼,亦可访问出来。不能做大,且不做老二,抑屈于妓女之下,岂玉楼之初心乎?然何以一见便收插定也,谓非急色得乎?

  quot;贞节"二字,扣定妇人女子,未免头巾气。但有财如此,有貌如此,人皆仰而望之。乃一见一个白净小伙,便以终身相许,虽非蠢妇人,亦是丑妇人,作者何取乎而以之自况也?或曰:玉楼为媒人所误耳。是诚然矣。自古英雄志士,一误不能翻身,正自不一,划一玉楼乎?玉楼不知而嫁之,为玉楼惜可也。若作者明知西门庆不是东西,既自以为玉楼,又何必定嫁西门,为终身之站乎?岂作者亦尝为仇人门下士乎?自比妇人,自比再酷之寡妇,自比误嫁匪类之粗愚而美艳之妇人,果有其事,不得不振笔直书,凭空结构,我操其权,何必作此无味狡桧乎?我固谓所批有然,有不然。

  (二)

  文禹门又云:玉楼之未过门也,心满意足;玉楼既过门也,水落石出,月娘在上,娇儿在旁,岂无目者,而能默然乎?此正作者漏洞处,亦正作者讨巧处。若写得太重,便失玉楼性情;若写得太轻,又非当时景况。故但以三日后"来往不绝",含糊了之。阅者万勿被他瞒过,遂谓此等事,作亦无妨,而误尽苍生也。须于无文字中求之,此两日内,有大不顺心,大不快活,许多事情,包藏其中。从此家反宅乱,从此家败人亡,皆在此一关头上。吁磋乎!《金瓶梅》之误人,正在此而不在彼也。

  按:前评应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一日于南陵县署以约小屋中。后评则当写于光绪六年(1880)。

  quot;总以玉楼为作者自况",系指张竹坡原评:"至其写玉楼一人,则又作者经济学问,色色自喻皆到。"

  第八回

  文禹门云:自此以下皆翻案文字矣。武松纵不能杀西门庆,武松断不能饶潘金莲。奸夫淫妇,幸逃法网者,间或有之;奸夫淫妇,白头偕老者,吾未之前闻。其合也,既不以正,相守也,亦不能常,此当然之理,亦必然之势也。试观金莲之恶,于打迎儿已露其机,庆儿之顽,于娶玉楼已开其渐。以金莲之恶,配西门之顽,谓其竟能久处也,其孰信之?金莲不淫杀西门庆,西门亦必淫杀潘金莲,固不待武都头之霍霍磨刀也。至于潘金莲之偷陈,西门庆之再娶李,斯固意中之事,不足为奇。若无其事,方是大奇。盖两善或有相济之时,两恶决无相容之势。慎于始者犹不能保其终,出乎尔者反乎尔。但看此回,有识者早已知其后矣,而无识者未之深思耳,只谓且顾眼前。夫且顾眼(前)之人,何可令看《金瓶梅》乎?不但《金瓶梅》不可与看,四书五经而外,是闲书皆不可与看。

  第九回

  文禹门云:此回脱卸《水浒传》,归入《金瓶梅》正传。李外传之传,读作去声,方合本旨,故用之以脱卸西门庆。《水浒》为里传,此书为外传也。

  独是武松一口恶气,未能出得,看者能勿怏怏乎?惟其怏怏也!方可与看《金瓶梅》。必须怏怏到底,方知《金瓶梅》不是淫书也。或曰:假耳,何必怏怏?予曰:既知是假,又何必看。第恐看到中间,又转以为真。斯不若怏怏者,尚有天理良心也。

  第十回

  文禹门云:潘金莲人门矣,春梅入室矣,李瓶儿隔墙消息已动矣。武松已去,正西门庆得志时也。作者至此,振笔直书,阅者自此,纵目流览。曾亦思:孟玉楼是证来的,潘金莲是劫来的,李瓶儿又是夺来的。时势如此,尚何言乎?天道如斯,尚可问乎?

  今之世上,果有西门庆乎,而吾未见其人也。今世竟无西门庆乎?而吾曾闻其事也。西门庆故无如我何,我又奈西门庆何哉!西门庆纵奈我何,我又将西门庆若何哉!于是,有痛恨西门庆者,吾谓不必恨也;有羡慕西门庆者,吾谓不必羡也。恨之者不愿为西门庆,羡之者亦不能作西门庆。谚语有云:闲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到几时?

  按:此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一日于南陵县署。评前有是日所写附记一则,不录。

  第十一回

  文禹门云:西门庆直以粉头视金、玉二人。金莲或名称其实,彼玉楼其何以堪?离心离德,原不必侯西门庆之死,早知风流云散,有断断然者。

  羡慕西门庆而思则效之者,果何肺肠乎?凡人遇事,每欲前知。独至自己身旁,此等显而易见之事,大可前知,而又不知,果何故乎?或曰:当局者迷。西门庆一畜类耳,原不足语日后情事,即法语、翼言,亦冥思周览,是不足怪。独怪夫看书之人,所谓旁观者清,不能咀嚼世情之滋味,但贪图片刻之欢娱,其愚且顽,不几与西门庆相等哉!苟能离身题外,设想局中,旁人之是非,即可证我身之得失,目前之言动,即可定日后之吉凶。

  谁谓闲书不可看乎?修身齐家之道,教人处世之方,咸在于此矣。不此之思,而徒(疑脱谓字)《金瓶梅》是淫书不是淫书,不亦慎乎?

  第十二回

  文禹门云:此一回已将西门庆之粗鄙不堪、凶顽无比、无情无理、糊里糊涂、任性纵情、恃财溺色,写足十分。可见为之妻妾者,直与猪狗同眠,豺狼共食。

  批者总以月娘阴险。试问:遇此顶踵无雅骨,脏腑有别肠,为之妻者,将如此良人何也?其馀李娇儿、孟玉楼以及孙雪娥、庞春梅,冷眼旁观,或身受其毒,或心识其狠。视此喜怒无常,反复不定之丈夫,又当何如也?若使无知,直是一群蠢妇,何足爱惜;若使有知,又是一群苦鬼,有何情趣?男女交合,取其和美,彼此勉强,事过即忘。西门庆欣欣自喜,闻之者亦津津有味。以为有味者,此书中只有一潘金莲耳。夫金莲所图者,亦只此一事耳。观其不顾性命,毒死本夫;不要脸面,调戏小叔;不管尊卑,私偷琴童;污口亦可,辱身亦可,剪发亦可,贪得一个挨字。若使西门庆阉割,或因缥烂掉,金莲方深拒之不晦,病晋之不晦,手控口咬之不晦,回背云乎哉!西门所恃者此,金莲所求者此,奈何阅者亦注意此口而以金莲自比,致为李桂姐之所嫉所侮也按:"批者总以月娘阴险",系指张竹坡原批:"西门庆是混账恶人,吴月娘是奸险好人。"

  第十三回

  (一)

  皆谓此书为淫书,诚然,而又不然也。但观其事,只"男女苟合"四字而已。此等事处处有之,时时有之。彼花街柳巷中,个个皆潘金莲也,人人皆西门庆也。不为说破,各人心里明白,一经指出,阅历深者曰:果有此事;见识浅者曰:竟有此事!是书盖充量而言之耳,谓之非淫不可也。若能高一层着眼,深一层存心,远一层设想,世果有西门庆其人乎?方且痛恨之不暇,深恶之不暇,阳世之官府,将以斩立决待其人,阴间之阎罗,将以十八层置其人。世并无西门庆其人乎?举凡富贵有类乎西门,清闲有类乎西门,遭逢有类乎西门,皆当恐惧之不暇,防闲之不暇,一失足则杀其身,一纵意则绝其后。夫淫生于逸豫,不生于畏戒,是在读此书者之聪明与糊涂耳。生性淫,不观此书亦淫;性不淫,观此书可以止淫。然则书不淫,人自淫也;人不淫,书又何尝淫乎?观此书者,以淫人自居乎?以不淫自命乎?如以西门庆自许,须防备身后。

  (二)

  文禹门云:潘金莲之事未结,紧接孟玉楼人门,方接潘金莲偷娶,又接李桂姐开苞,随接李瓶儿偷期。独金莲作两次写。孟玉楼与金莲不离,二李之事,总插金莲在内,是金莲为书中第一淫货,固与西门庆双峰并峙,两水分流者也。金莲偷琴,西门辱之;西门偷瓶,金莲挟之。自此以后,金莲气愈盛,而西门恶益盈矣。或间西门之遇淫妇,如此之多,又如此之易,人事乎?抑邪缘乎?对曰:兼而有之。使西门而有父亲之管束,无银钱之花用,虽有邪缘,亦如大海之萍,旋聚而旋散而已。使金莲而无挑帘之逢,瓶儿非隔墙之便,虽尽人事,亦如镜中之花,可望不可即而已。故曰二者兼有也。

  世有两相情愿,终日居而不得其时,不得其地,未几生离死别,海角天涯,此之谓有情而无缘。世亦有貌不相爱,意不想投,而有事交关,有人撮合,竟至时偏凑巧,机转难推,此之谓有缘而无情。其或因情而缘转深,因缘而情愈密,不但男女,朋友亦有然者,斯固一言难尽也。此刻之西门与瓶儿,淫而已矣。盖有缘而无情,若使无缘,子虚不死;若谓有情,竹山难间。迫至缘合情深,瓶儿死矣,是又有情而无缘也。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一日。后评写于光绪

  六年(1880)正月八日。皆作于南陵县署。

  第十四回

  文禹门云:花子虚明明死于伤寒病,而目录大书曰:"因气丧身"。果何气乎?为乃兄乃弟耶?官司虽未赢,却亦未输。然则为其妻所气也,气其妻为友所骗也,其友固所称如兄如弟者也。家资之多少,虽不知其详,想亦知其略;妻友之所为,纵然无所见,未必无所闻。真兄弟争我财,不过困我身,仍未得我财,所分者胞叔之遗产耳。而妻则败我家,友则要我命而致我死,劫我财又将占我妻。子虚身死,而心能死乎?武大郎死于金莲之手,花子虚死于瓶儿之手,而实皆死于西门庆之手。论其事迹,武大之死,显而易见,花二之死,隐而难言。论其情罪,西门庆杀武大而夺其妻,死花二而夺其财并夺其妻。厥罪惟均,固无所谓罪疑惟轻,轻罪不议外,两个斩立决。并在一人身上,此其人尚可一日与处哉,

  李瓶儿明明来拜生辰,目录大书曰:"迎奸赴会"。是夜果与西门庆睡乎?曰:未也,睡在潘姥姥床上也。然而何以言奸也?其与西门通奸,不但金莲知之,月娘早已觉之,观其寄物,决无踌躇可想矣。孟玉楼又何尝不知,观其言曰:他爹归来,"也要留二娘"。女眷往来,与他爹何干?女眷留女眷不住,他爹何能留住?他爹留二娘,意欲何为?此时众人明明白白,因奸而来赴会,瓶儿亦自任不辞,且直以西门庆之妾之自居。其良心已丧,天理全无,视金莲何如乎?子虚死未五七,而死于李氏心中固不止五七矣。

  然则瓶、莲二人,皆惟恐其夫不死,治死其夫而急于嫁西门庆,一对淫妇,两个王命货也。且金莲迫于势不得已,瓶儿出于情不自禁。一个使其夫慷慨捐躯,一个使其夫从容就义,言之失笑,闻之能勿吃惊乎?论事则或隐或显,论心则无分无别,论罪则孰轻孰重?应当凌迟之妇人,其貌虽美,果何为乎?是知非西门庆不娶金、瓶,非金、瓶不嫁西门庆,八两半斤,俨然蟾足。一群猪狗交欢,何预人事,而乃驰神于其胯下,注意于其腰间也。

  按:文龙于三十八回写有旁批云:"服未满便嫁人,谓之浪。金、玉、瓶三人,而谓其非急色,不思淫,岂可得乎?玉楼尚非先奸后娶,差强耳。"可与此评参看。

  第十五、十六回

  (原无评)

  第十七回

  文禹门云:第十五回"赏灯"、"帮漂",描写瓶儿与桂姐身份。两两相形,优拙自见。二人又具姓李,遥遥相对,彼此分提,良人妇不如倚门娟,此世道可忧之一证也。

  第十六回"择吉"、追欢",瓶儿则一心向往,西门庆则满志踌躇。月娘之劝言,全在财上起见,金莲之依违两可,全为宠字扎根。至若应伯爵一群匪类,犬吠猜猜,如不知西门庆娶者为何人,李瓶儿之前夫又是何人,以惟恐事之不成,成之惟恐不速。世道人情,一至于此,作者神伤,阅者能勿心痛乎?

  如竟顺流而下,水到渠成,古今无此平板文章,作者亦不应有此草率笔墨,吾早知其必有波折也。及观此回,始叹文笔之妙,而作者警世之深也。穷凶极恶之小人,若西门者,亦可谓极矣,尚有向上之机,回头之路。初不必以圣贤勉之,以果报休之,但只以王法加之,此等半明不昧之匹夫,随波逐流之小子,未尝不爱身家,未尝不惜性命。观其走来走去,热地细蜒一般,此正天理昭彰之日,良心发现之时也。无奈霹雳一声,浓阴布满,咫咫突起,缓靛全消,而苗之待苏者转搞矣。且有此举,不但无益,而又害之。彼视天下事不过尔尔,于是胆愈大而恶愈盈矣。是知险阻艰难,天之所以成君子,席丰厚履,天之所以误小人。必也险阻艰难历尽而后席丰厚履;席丰厚履居安而不忘险阻艰难,斯可矣。西门庆者,何足语此。然早已置瓶儿于度外,而瓶儿固时时刻刻有西门庆在念中也。但瓶儿谓之思淫则可,谓之情感则不可。两个淫虫,何尝有情哉!试观得病即在乎此,病愈仍思乎也,此蒋竹山之易人也,情云乎哉?妇人水性,决东东流,决西西流,至瓶儿斯已极矣,梁中书与花子虚安能留得住?但可惜老么公一片苦心,一双青眼,只因短少一物,致所有之物尽付东流,而西门承受之矣。世有想念爱惜瓶儿者乎?可先反躬自省:可能日日夜夜如此,十年八年不瘦者乎?否则且袖手拭目,请看蒋竹山下落。

  第十八回

  (一)

  一个丧心病狂、任情纵欲匹夫,遇见一群寡廉鲜耻、卖俏迎奸妇女;又有邪财以济其恶,宵小以成其恶,于是无所不为,无所不至,胆愈放而愈大,心益迷而益昏,势愈盛而愈张,罪益积而益重。闻之者切齿,见之者怒发。乃竟有羡之慕之,辄思尤而效之,是果人情也耶?不内自省而欲思齐焉,不能改而思从之焉,吾恐其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也。人不得而诛之,雷将从而劈之矣,法不得而加之,鬼将从而吠之矣。此其人何以能生乎?纵逃显戮,难免冥诛,纵漏官刑,难泯人口。此其人虽死而亦不令其速死也,不知尚有羡慕西门庆者否?

  (二)

  文禹门云:批此书者,每深许玉楼而痛恶月娘,不解是何缘故?夫批书当置身事外而设想局中,又当心人书中而神游象外,即评史亦有然者,推之听讼解纷,行兵治病亦何莫不然。不可过刻,亦不可过宽;不可违情,亦不可悖理;总才学识不可偏废,而心要平,气要和,神要静,虑要远,人情要透,天理要真,庶乎始可以落笔也。其深惜玉楼者,岂以玉楼非先奸后娶,实系逛诱人门者耶?玉楼实有自取之道,前已言之矣。以后之玉楼,故且勿论,但以目下之玉楼言之:金莲偷仆,则为之掩饰,金莲看灯,则同其放浪,至责备瓶儿之语,与金莲异口同声,忘却自己。夫始终与潘氏相比者,尚得为贤良妇人乎?贞静既难言,幽闲亦未必,妇人除此四字,更何取乎?虽然,降志辱身,避凶趋吉,此则玉楼之所长也。较之潘、李、孙三人,固超乎远矣,若视为妇女中之骄之者,则恐未必。或其貌足以胜人,德恐有难言者,吾亦非苛论也,扬之太过者,不能不少抑之耳。

  若吴月娘,一千户家女耳。非有袱母之训导,又无诗书之濡染,不同阀阅之家,又非科第之室,一小武官之女,而嫁与市井谋利之破落户,既属继配,又遇人不淑。此而责之以守身以礼,相夫以正,治家以严,又要防患于未萌,虑事于久远,无乃期望太深乎?男子所不能行者,而求备于妇女乎?试思瓶儿之不可娶,不过大略言之,事之不成,又系自己失约,并非月娘之打搅,如此便已反目,至不与交谈。设或阻其佳期,断其好事,安知脚踢拳打之事,独不施于上房之身乎?吾未之信也。观人亦需论其大处,妇人之所最重要者,节。西门死后,月娘独能守,较之一群再蘸货何如乎?赞美妇女者,但有从一而终,守贞不二之语,则以前所有处分,皆可悉予开复矣。妇人之所最忌者,妒。西门生前,月娘独能容。否则内哄外斗,上下不安,投井悬梁,垢淬不已。目所见而耳所闻者,真难举数也。必如是而始谓之贤乎?《诗》之美后妃也,亦不过不妒嫉三字而已。批书者何期望月娘之大,而责备月娘之深也。我非谓吴氏之不可多得也,偏好偏恶,待人接物皆不可,而况形于笔墨,使人咸知其有所偏也。初无益于孟,亦无损于吴。盖孟者,梦也,我亦梦中说梦;吴者,无也,我亦无里求无而已矣。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二日。后评写于光绪六年(1880)新正十日。光绪八年(1882)八月十八日又重阅一遍。

  quot;批此书者,每深许玉楼而痛恶月娘",系指张竹坡原批。如十九回竹坡批"又大书月娘之罪"后,文龙夹批云,"然则自家妇女不可游自家花园矣,何罪月娘之深也。作者未必有此心,批者不知从何处看出;或者先生令正,终日坐在床上不出房门也。"

  第十九回

  文禹门曰:瓶儿必定要嫁西门庆,因情乎?图淫乎?,抑为寄物乎?必有能辩之者。设使蒋竹山而为伟男子也,西门庆得而殴辱之,不得而拆散之也。且西门本意,亦不过出气,尚未曾计及拆散也。其拆者瓶儿自拆,而散者竹山自散也。蒋竹山被打,为西门庆之所使,张、鲁二人知之。竹山或未必知,夏提刑亦是告知,李瓶儿固早已逆知,并计及将来,必致竹山于死,为武大、花二之续,而我亦不知死所。

  此时此刻,当悔寄物之冒失,托身之荒唐,念子虚之含冤,恨西门之误事,顾何以心心念念,尚欲嫁之也?谓西门之情,有以感之乎?西门之情,果安在乎?谓寄存之物,可以归己乎?观西门之毒,果肯见还乎?前后寻思,可知李氏之必欲嫁西门者,非因西门之情,实图西门之物也。不在所寄之诸物,实在所爱之一物也。观其譬竹山日;"中看不中吃的忘八",对西门曰:"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心事合盘托出。昔人云:一世修貌,二世修阴。潘、驴、邓、小、闲,当以驴字为第一。战败娘子军,攻破妇人城,竟非此不可也。世有想娶瓶儿者否?当先自认为西门庆,勿使人呼蒋竹山也。

  乃犹有以为不然,谓瓶儿实以情感西门庆者。观其过门三日,所思之物不可得,悔恨交加,死而已矣。天果令其竟死,子虚之气,可以少平;西门之恶,可以少敛;瓶儿之罪,可以少减。作者竟不令其死,瓶儿之愿遂偿,瓶儿之丑,乃愈不可掩矣。不必待群脾之相嘲,诸人之请见,其忸泥之态,有难以形容者。即此裸跪床前,哀鸣鞭下,苟非心神具惑,廉耻尽忘,早已玉碎灯前,花残阶下。目为淫妇,诅苛辞乎?其以西门庆为药,果何物乎?亦不过海狗肾、阳起石、淫羊蕾、肉从蓉而已尔,吁!

  按:瓶儿寄物一事,张竹坡于此回曾有一批,云:"寄物何日还哉?月娘可恨。"文龙在此又作了旁批,云:

  quot;专以寄物为月娘罪案,不知恨其未阻欤?恨其代收欤?妇人见钱见利不知有义,当不止月娘一人,而况图财害命,赖财绝交,骗财私逃,匿财发誓,滔滔皆是也,何独罪一妇人如此之甚也。即使定罪,亦当有首从之分,岂首先之人当从末减欤?抑在轻罪不议外欤?误收之于前,此刻应作何发付?或退还之欤?抑迎娶其人欤?先生必有以处。此若谓劝西门庆不可娶其人,为图财、赖财、骗财、匿财张本;要知西门庆之娶与不娶,亦非月娘所能作主。劝者自劝,娶者自娶,期已定矣,事已成矣。乃意外之风波,无端之离散,又非月娘之能计以阻其娶,又非月娘之奇谋以逼其嫁。事之迟误,娶者嫁者,各居其半,而在旁之一言,竟至不与交谈。已娶过门矣,仍付之不理,而与诸妾说话。此等凶恶丈夫,尚敢与之争财而据为己有乎?观西门庆之言曰:'你要告我收你许多东西',可见寄物尚在西门手内,非月娘之所能专也,然则何以如此深罪妇人也。批者未免心偏,故我不自觉其言之长也。岂有私心乎?亦不平之鸣耳。"

  第二十回

  文禹门云:李瓶儿传告竣。二十回内,月、娇、玉、雪、金、瓶与春梅,均已入门在室矣。此书之间架已成,所谓一小结束也。此后当从何处落笔,以定其罪案,而渐泄作者之本旨,唤醒痴人也?作者于是徘徊四顾,月娘则在上房矣。娇、玉、雪亦在门之内,金、瓶、梅皆安置园中矣。此外尚有似是而非之桂,亦称之曰姨者,二十两银子包住,遂亦据为己有。愚人之愚,贪人之贪,乃至于此。故先于此处开端,一到便碰丁子。可以渐悟园内之金,有人窥伺;门中之雪,正自飘飘;玉纵犹温,瓶尚未破,其今日献娇于我者,恐转眼又撒娇于人。陇且不能保,更安望蜀乎?以一怒激之,庶几可以寒心回首,闭户不出,六房串遍,亦足以消遣温柔,疲于奔命而终老是乡也。逆取顺守,获罪于天者,竟不至一败涂地也。未尝非此一怒之功,居然使浪子回头,金壬改过,是即所谓急流勇退,见机而作之达人。故下回又以月娘求子感动之,可见鼠盗狗偷者,总不如明媒正娶者之可以耐长久也,然而淫人不悟也。

  第二十一回

  文禹门云:吴月娘原不能称大贤大德之妇,设使其于归诗礼之家,而濡染刑于之化,唱随相得,家室定宜,丈夫爱其温柔,姬妾喜其覆庇,纵不能追踪荐菜,亦当无愧于苹繁也。或问何以知之?吾于西门生前所容,西门死后能守信之也。至于居家小节,持家大体,其间别有学问,即治国亦此规模,为文人志士之所难能,而责成于妇人女子不亦谬乎?而况人因境转,境随时移,不幸而为西门庆之妻,固已辱于泥涂而堕人陷井也。试思西门庆何如人乎了或为其严父,或为其明师,或为其难兄,或为其畏友,尚不知能挽回一、二否?为其以下之人,竟欲禁止而救正之也,势必有所不能。与此等人相处,而又为其妻,居然不受其辱,已可谓明哲保身,又复能悔其心,真可谓经权得法矣。

  盖良人者,妻妾所仰望而终身世也。夫可弃其妻,妻不可绝其夫。求子一层,纵然是假,却亦假得大方。有此心始能有此事,行此事尚欲诛其心,责人无已时,想必以金莲之品箫,瓶儿之马扒,为是真不假。暖乎!错矣,大误矣。

  彼以收瓶儿之物为月娘罪,此不过小家女儿眼皮浅,并非杀人放火劫来者,亦非养汉偷人骗来者,况有为首者在。且有罪坐家长知情一层,无非责以不应,亦何至深恶痛绝,直以大奸大恶,竟置诸淫妇于宽典也,是诚何心哉!如以收其财不应阻其娶,岂瓶儿为必应娶之人,实为不可不娶之人乎?曾亦思瓶儿之未来,岂因月娘之所阻乎?瓶儿之竟来,又岂月娘之所能阻乎?西门庆恼月娘,非西门庆而亦恼月娘,是又一西门庆也。

  按:此评误置于九十八回后,系装订错简所致。"求子一层,纵然是假,却亦假得大方。"系指竹坡原评:"言月娘烧香,嘱云:不拘姊妹六人之中,早见嗣息。即此愈知其假。"文龙于此又有旁批云:"先生何以知其假?便令是假,妇人能如此挽回丈夫之心,亦算叩头陪罪了。不知先生之意,果欲何为?"

  第二十二回

  (原缺回评)

  第二十三回

  (一)

  读《水浒传》者皆欲作宋江,读《红楼梦》者皆欲作宝玉,读《金瓶梅》者亦愿作西门庆乎?曰:愿而不敢也。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恐武大郎案犯也,恐花子虚鬼来也。既不敢又何以愿之乎?曰:若潘金莲之风流,李瓶儿之柔媚与春梅之俏丽,得此三人,与共朝夕,岂非人生一快事乎?然则不敢,非不敢也,但愿乐其乐而不愿受其祸耳。抑知西门庆亦何常计及害哉!顾此即不能顾彼,利与害本相连,福与祸本相倚。以西门庆为可杀,则此书不淫也;以西门庆为可羡,则其人之淫,固亦一西门庆也。

  (二)

  文禹门云:甚矣女子小人,断不可使其得志也。圣人谓其难养,近之远之皆不可。此盖言其大同也。其细小琐碎处,令人自去寻思。阅历深者,自能理会:自古及今,大而天下国家,小而身心性命,败坏丧身于女子小人之手者,正指不胜屈。又有小人而女子者,阉宦是也。女子而小人者,蟀妓与仆妇是也。其性属阴,其质多柔,其体多浮,其量隘,其识浅,同是口眼耳鼻,别具肝肠肺腑,令人可恨,兼令人可晒。善读书者,于此回之蕙莲,其光景情形,详细玩味,便可触类旁通,则所以待女子小人者,思过半矣。

  夫蕙莲亦何足怪哉!吾甚怪夫今之所谓士大夫者,或十年窗下,或数载劳中,或报效情殷,捐输踊跃。一旦冷铜在手,上宪垂青,立刻气象全非,精神顿长,扬威跃武,吵视同寮,吹毛求疵,指驳前任,几若十手十目不足畏,三千大千不能容。当兴之利不知兴,应去之弊不能去,坐堂皇(?)曰打,退私衙曰钱,劝之不听,讥之不解。其不至于身败名裂也,尚自诩曰:大丈夫不当如是耶?吁磋乎!此皆蕙莲之流也。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三日。后评写于光绪六年(1 880)正月十二日。

  第二十四回

  文禹门云:此回写蕙莲轻浮之态,可谓淋漓尽致,栩栩如生。世间有此等贱货笨货,而且颇多,一误纵之,便思上天,如断线之风筝;一误触之,使人握耳,如燃捻之爆竹。彼决不知人有羞耻事,此时虽欲收服之,不可得也。幸而有潘金莲在。其先亦名金莲者,盖谓非金莲不能降服蕙莲耳。夫金莲,毒物也,人世之砒霜也。以毒攻毒,非用此毒物,去毒病之毒,其害正未有了时,然则金莲之毒,更可想矣。用之得法,砒霜可以治荡妇;用之不得法,砒霜亦可以杀亲夫。世尚有金莲其人乎否?为之夫者,可勿慎诸!

  第二十五回

  文禹门云:宋蕙莲,蟹也,一释手便横行无忌。潘金莲,蝎也,一挨手便掉尾赘人。西门庆,蛆也,无头无尾,翻上翻下,只知一味乱钻,仍是毫无知觉,此刻直如傀儡,任人撮弄。阅者无如之何,但责备其妻不能救正,是所谓豺狼当道,转问狐狸,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不清其源,而澄其流者也。"大姐姐不管"一语,玉楼可以言之。论人者,当立脚高处,始可分别皂白。若有偏好偏恶,是先自迷其目。彼尚未见西门庆为何如人也,乌足与论天下事乎?

  按:"若有偏好偏恶,是先自迷其目"。系指竹坡两处夹批:一为"写尽月娘之恶",一为"写玉楼真正好人"。文龙于此亦有旁批:一为"我不知月娘为何恶哉!"一为"写玉楼真正老奸之辣货也。"

  第二十六回

  文禹门云:杀其夫,占其妻,已成西门庆惯伎。自被武松放过,胆一日大似一日,手一日辣似一日。武大郎尚在暗中,花子虚仍是偷作,迫至来旺,居然大锣大鼓,明目张胆,大明大白,于众闻共睹之下,直做出来矣。

  来旺本有自取之道。诬贼一层,显系金莲主谋,玉楼参赞,西门庆出场,吴月娘实不知情,方一开口,便受呵叱。西门庆前犹挖壁拨门之贼,今则明火执仗之盗。为之画策者有人,为之助力者有人,为之旁敲侧击、内外夹攻者有人。虽有百月娘,亦奈之何哉!尚得曰:, '大姐姐不管一管",是果能管乎?果敢管乎?果容管乎?为管之者,助封为虐,来旺儿人提刑院矣。

  月娘被喝之后,其言曰:"乱世为王", "九尾狐狸精出世"。明明作者不肯抹煞月娘,而使之出头受辱,并出此言也。岂专指金莲一人乎?玉楼固亦在其中矣。何以知之?玉楼劝蕙莲曰:"你爹正在气头上,待会俺们再劝他。"厥后不但不闻玉楼之劝,要放来旺,金莲尚不知,玉楼去报信,并激之曰:"看你本事",含笑而道之。背后一而再,再而三:"大姐姐又不管",分明指使金莲出谋,而暗中参议。是金莲阳暴,玉楼阴险,其病根总在于嫉妒。谓予不信,细味玉楼之言:"合你我一般,什么张致。"金莲之言:若与西门庆"作了第七个老婆,把潘字倒过来。"观此金、玉二人之意,不但欲置来旺于死地,即蕙莲亦不令其能活也。

  蕙莲果死矣,本有所死之道。然人皆知死于雪娥之打,而不知实死于金莲,更不知实死于玉楼。至于蕙莲取死之道,已伏于玉楼叱之曰:"你们媳妇子,与你有什么说处",并看蕙莲穿金莲之鞋,一声儿也不言语。又云:"慎道贼臭肉,坐着见俺,待起不起的",杀机早动于此矣。屡言"大姐姐不管"者,正唆金莲之管之也。使月娘真管、能管,恐三娘亦未必能入此门矣。若玉楼者,吾甚畏之。

  第二十七回

  (一)

  看完此本而不生气者,非丈夫也。一群狠毒人物,一片奸险心肠,一个淫乱人家,致使朗朗乾坤变作昏昏世界,所恃者多有几个铜钱耳。钱之来处本不正,钱之用处更不端,是钱之为害甚于色之为灾。不能打破此二关,反又从而欣羡之、思慕之,尤而则效之,其人之心术尚可问乎?其人之闺薄尚可道乎?我非故作此迂腐语也。天下事不慎之于始,必至鲜克有终,不及早回头,必至无所底止。看书要会看,莫但看面子,要看到骨髓里去;莫但看眼前,要看往脊背后去,斯为会看书者矣。虽日置此书于其侧,亦何害哉?否则烧之,便可。

  (二)

  文禹门云:《金瓶梅》"醉闹葡萄架,,一回,久已脍炙人口。谓此书为淫书者以此,谓此书不宜看者亦因此。在省有人抽留此本,盖亦注意在此一回也。去岁又将此本寄来,匆匆看过,不甚经心。兹值封印之期,拣得此种,信手加批,借以消遣。

  阅至此回,详细追究,不觉哑然失笑。年少之人,欲火正盛,方有出焉,不可令其见之。闻声而喜,见影而思,当时刻防闲,原不可使看此书也。即佳人才子小说,内有云雨一回,交欢一次云云,亦不宜使之寓目。只有四书五经、古文、《史记》,详为讲贯,以定其性情。追至中年,娶妻生子,其有一琴一瑟,不敢二色终身者,此书本可不看,即看亦未必入魔。若夫花柳场中曾经翻过筋头,脂粉队里亦颇得过便宜,浪子回头,英雄自负,看亦可,不看亦可。至于阅历既深,见解不俗,亦是统前后而观之,固不专在此一处也,不看亦好,看亦好。果能不随俗见,自具心思,局外不舍局中,事前已知事后,正不妨一看再看。看其不可看者,直如不看;并能指出不可看之处,以唤醒迷人,斯乃不负此一看。见不贤而内自省,见不善如探汤,此《诗》之所以不删淫奔之词也。

  即此一回而论,亦不过言其淫,充其量而实写出耳。然尚不如《绿野仙踪》温如玉之与金钟儿、周莲之与蕙娘,更写得情趣如绘,不似此一味淫滥也。昔人云:数见不鲜。又云:见怪不怪。夫不鲜不怪,久视生厌矣。彼目光如豆,言之津津者,能勿贻笑于大雅之林乎?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十月十七日。后评写于光绪六年(1880)正月十三日。

  quot;在省有人抽留此本",系指友人邵少泉购求此书相赠,"惜被邹隽之大令抽去三本,不成全璧矣"。

  第二十八回

  文禹门云:潘金莲者,专于吸人骨髓之妖精也,岂月娘所能防范?西门庆如此饱喂,畅其所欲,尚无膺足之意。此等物件,断不可收置于房中,纵有铁笼笼之,亦会偷空向人挤眼,慎勿谓我固能降伏之也。西门庆坦然安置于二门外,假使其往李桂姐处再住数月,恐搜罗门下士,当不止琴童一人也。是岂尽月娘一人之过哉?陈敬济一清秀少年,又非有家教子弟。取赎诸物,又俱在金莲楼上,任其往来,西门庆果何心乎?不过自谓能驾驭之耳。即此托大心肠,已是揖盗入室。敬济纵不敢邪视金莲,金莲亦决不肯轻放敬济,是知张大户以金莲与武植也。西门庆使金莲见敬济,自受其家法也。

  善读书者,见有同金莲一样者,当生畏惧心,不可存押玩心,庶几免夫!或问:何以知似金莲而避之乎?岂妇之美者皆是乎?对曰:非也。在葡萄架下而不知羞者,即是潘金莲,不必家家皆有葡萄架。苟能触其类而推之,处处皆是葡萄架也。虽然,世有不顾廉耻,不爱性命,昏馈庸俗亦如西门庆者,又不足以语此矣。

  果孰是西门庆乎?小铁棍本无可打之道,乃不问青红皂白,一味乱打,便是西门庆。夫鞋拾于小铁棍之手,而入于金莲之手,果出于何人之手?此其间尚有层次,可一问而知。见面便打不奇,不问而打真奇。然而奇不在此,奇在金莲得之于敬济,又有汗巾之赠,乃竟敢抹却敬济,专以小铁棍向西门庆言之。铁棍虽小,讴无口乎?是真大奇矣。要知潘金莲平日之视西门庆,固早已糊涂虫待之,料其必不深追,何足虑也。玩西门庆于股掌之上,又何防顽敬济腿肚之间乎?此妖精之所以变化多端也。

  第二十九回

  文禹门云:作书难,看书亦难,批书尤难。未得其真,不求其细一味乱批,是为酒醉雷公。

  批者深恶月娘而深爱玉楼,至谓作者以玉楼自比,何其谬也。玉楼答张四之言,总以做大自居。追至班入门来,别有一大,是已大违其作大初心矣。自恨不能做大,遂移恨于做大者,真欲贬其大,废其大,而改小为大。故一则曰:"大姐不管"。再则曰:"大姐姐不管"。不思西门庆行为,果大姐姐所能管所敢管乎?大姐能管,三娘亦能管矣。三娘不明管而暗唆金莲管之,且不以正大管之,而以刻毒管之。若谓来旺之配,蕙莲之死,玉楼不与谋,不加功,不知情,吾不信也。直欲杀其夫而夺其妻,又恐其妻之碍吾路也,遂一并杀之。此等管法,不如不管之为愈也。金莲之恶,全是玉楼足成之。金莲不知,月娘不知,西门庆不知,看书者岂亦不知耶?金莲之妒,明而浅,玉楼之妒,隐而深。金莲之妒为固宠,玉楼之妒在谋嫡。若李娇儿,本妓者出身,不在意中也。

  试看此回,玉楼之唆金莲,心事和盘托出矣。开口先说:"不是舌头",安心拉舌头,却又自己叫破,阅者信之乎?又直将陈姐夫举出,在金莲心坎上扎一针,好利害舌头也。又云:"好不说你呢","乱世为王"数语,是月娘受西门庆叱时所说,不与此一事相干,其间果无增减舌头乎?"你的鞋好好穿在脚上"以下数语,明明是玉楼深知其事,而作为月娘之言,恐月娘尚不能想到于此,真可谓舌上有刀。见金莲粉面通红,深幸其舌头之得力,复又劝解之,并云:"不要使出来"。既不要他使出来,你又何必说出来,是皆显而易见。批者乃被其瞒过乎?玉楼果是贤良妇人乎?追至金莲与月娘冰炭,玉楼之计,得半之功矣。西门庆不死,杀月娘者,必玉楼也。

  若谓相士,独于玉楼毫无贬词,遂以玉楼为诸妇之冠,为德貌兼全之人,其亦不思之甚矣。作者借相士点破诸人终身,不过玉楼得好结果耳。何能详言其暖昧之事乎?若都指出金莲谋杀亲夫,瓶儿气死本夫,不但无此情理,亦无此神仙。世无此事,书不成奇矣。昔人云:盖棺论定。玉楼之妒月娘,有心而未成事,不似金莲之妒瓶儿,必死之而后已,其事故昭昭可指也。故曰:阴险。能瞒粗人,不能瞒明眼人。但以成败论,而夸张玉楼为全人,天下岂有一嫁再嫁,犹称为贤良之妇哉?虽然,凡事顺心者少,违心者多。玉楼之以金莲为兵刃,欲杀月娘也。而人听使者多,会意者少。金莲不以上口杀月娘,而以下口先杀西门庆。

  观此回之水战,当勃然变色,不当坪然动心。夫男女居室,常事也,战则危事也。以男贪女爱,变而为性赌命换,此生死关头也。西门庆已有数敌,乃屡遇此大敌,其战而败,败而死,不必再看下文,早知其必死于金莲上下口也,可不惧哉!然西门庆死,吴月娘生矣。按:"至谓作者以玉楼自比,何其谬也。"系指吴神仙为玉楼相面时,竹坡所写夹批与旁批。夹批云:"看他写玉楼全无一毫褒贬,可知寓意在此人。"旁批云:"一句丰采,二句性情,三句命运,四句作者患难,所以云作者必遭史公之厄而著书也。"文龙于此回对玉楼亦有多处旁批,其一云:"玉楼岂是安分妇人?其不满月娘处,随便带出,其意总以不做老大为恨也。又不自己出头,却来调唆金莲,险人哉!"

  第三十回

  文禹门云:此回无甚深意,不过慨时事之凌夷,朝内容奸,致使淫人富而恶人昌,正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时也。

  第三十一回

  (一)

  作者真有憾于世事乎?何书中无一中上人物也。敬济之戏金莲,金莲之许敬济,一对淫虫,姑无论矣。即所谓吴神仙者,亦有许多做作,并非清高之品,不过藉以点出诸人结果耳,并非正经脚色。至西门庆门以内之人,门以外之客,无非昏迷于财色二字。直放笔写至太师贪财,门官求色,若西门庆安得不使之得官得子乎?小人道长,天下事可知矣。笔酣墨饱,已到十分。

  (二)

  此一回生子得官,开筵请客,正西门庆生平得意之秋。破落户暴发情形,只从一条犀角带描写,已露出骄态三分。而蔑片之口角神情,亦栩栩欲活。又于花团锦簇之中,夹写玉箫偷情,金莲闹醋。偷情是西门庆家教,不足为奇。批者谓是月娘丫头,所以丑月娘,何所见之隘也。岂亦想作西门老大,而讥大姐姐不管乎?可发一嚎。金莲闹醋,直闹到无理无情,不知是同情常理也。谚有云:一家饱暖千家怨。夫富者自富,贫者自贫,两不干涉,怨何为乎?而竟怨矣,是可规人心矣。不但此也,居然男子汉,俨然士大夫,突然有一得意之人,群然羡慕之;羡慕未已,嫉妒心生。不必有所得罪,弱者见于色,强者发于声,岂皆曾受金莲心传乎?读书不多,见解不透,阅历不广,意气不平,往往然也。独一潘金莲乎?金莲尚在,瓶儿无生机矣。况又同处园中,瓶儿及子,均不得活矣。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四日。后评写于光绪六年(1880)上元后一日。光绪八年(1882)八月二十三日又阅一遍。

  quot;批者谓是月娘丫头,所以丑月娘,何所见之隘也。"系指竹坡旁批:"偏是月娘之丫头。"作者恶月娘等人,亦甚深矣。

  第二一十二回

  文禹门云:言者本无心,听者错会意,此害犹浅,谓我自有定见也。至若爱其人其人无一非,恶其人其人无一是,此其害甚大,因其先有成见也。加之爱欲其生,恶欲其死,又复爱不知其恶,恶不知其美,家庭之间,尊长如此,卑幼无容身之地矣。官场之内,上宪如此,属下无出头之时矣。作者道其所道,原未尝向我道也。阅者但就时论事,就事论人,不存喜怒于其心,自有情理定其案,然后可以落笔。

  即如此回,李桂儿之认干娘,本为势利起见,伊母女先已说明,后又被应花子叫破,原无甚大讲究也。西门家中,月娘正主,自然是拜月娘作干娘,不知何以为一流?又何以为同类?西门不以为非,月娘之欢喜,亦不过好人奉承耳,何以视为可愚,吹毛求疵一至于此乎?倒是李桂(姐)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诸妓当面叫破,而以月娘不解煞住。此正是作者曲笔,不为指出,反又责备月娘,不宜认女,何恶月娘之深也。

  想当时陋习,此等干亲,不足为怪,且以为荣,故应伯爵又教银儿拜认六娘也。亦以瓶儿得宠,多财而又生子也。然则亦是一流同类乎?果如此,金莲竟出乎其类矣。颠倒一至于斯,尚可与论人论事乎?无他,有成见而无定见,存爱恶而不酌情理也。

  若金莲者,与妓同类,尚是尊称。其妒心之毒,不杀官哥不快,不杀瓶儿亦不快也。官哥之惊,作者明指为金莲,李氏之不言,而曰"惧事",吴氏之不说,而曰"恶极",何所见而云然,谓非有爱恶之成见者乎?

  此一回总而言之:上写趋炎,为世人之常情;下写怀嫉,实妇人之大愚。就人论人,就事论事,月娘、娇儿、玉楼得好丈夫,尚是安分之妇,瓶儿亦可为善之人,独有金莲,可杀而不可留。

  按:"不知何以为一流?"系指竹坡旁批:"月娘、桂姐,异流而同小人也。"夹批:"与月娘一样声气,所云同类也。"又,"反又责备月娘,不宜认女,何恶月娘之深也。"系指竹坡夹批:"却用月娘收住,妙。见月娘非其一伙,不宜认为女,总是骂绝月娘也。"

  第三十三回

  文禹门云:世上人未有不爱美妇人者,而妇人之美者,未必皆喜淫而善妒,自有美之者。群起仰慕而逢迎之,爱之如瑶草琪花,视之如奇珍异宝,奉之如神明父母,纵之如爱女娇儿,争之可以舍性命,破家财,忘忧焦,丧廉耻;到手则颠莺倒凤,暮云朝雨,妇之不淫者,亦不觉勃然动情矣。如其愿则争妍献媚,拂其意则忍泪含填;一旦夺其所欢,失其旧宠,有不挟小嫌而成大恨,变巧笑而为娇啼者哉!遂使天下之美妇人,竟无不淫而且妒者。

  是亦如位高禄厚,权大威严。其初心颇爱声名,深知利害,且顾脸面,亦念子孙。无奈宵小希荣,诸公讨好,贺生辰,做满月,厚礼唯恐不肯收;拜老师,认世叔,手本唯恐不得上。望颜色唯唯听命,守规矩诺诺连声;发一言皆钦此钦遵,论一事必诚惶诚恐。直若其言可坊(仿)而行可表,遂无不亲若父而尊若神。相习成风,不觉庞然自大,人孰敢侮,予言莫违,是皆不自爱之人,群起而成全之也。丈夫如此,何论妇人;士君子且(?)论,何论愚妇女?而况尖酸成性,苛薄居心,彼亦莫知然而然,有识者早已虑其后矣。

  此一回写金莲之淫,却是绘水绘声,绘山绘影。其刁难敬济处,正是爱怜敬济处。旁人不知,只有一春梅,从而附和之。两个美妇女,便是两个浪家伙。此时敬济,虽欲避嫌疑,求干净,讴可得乎?夫以西门庆之气焰势利,强壮凶暴,犹不能制伏,而世之见美妇人垂涎者,果何心肠乎?看书而神移者,更无论矣。

  此处忽又将韩六儿提出,此二人即杀西门庆者也。一边尊卑相戏,一边叔嫂相奸,两个淫虫,双刀并举,西门庆之死,伏于此矣。

  第三十四回

  文禹门云:此回写得韩道国可晒,应伯爵可耻,西门庆可恨,李瓶儿可疑,潘金莲可怕。可晒者,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可耻者,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可恨者,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可疑者,若言有意全无意,道是无情却有情。可怕者,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至于春梅之醋见于面,平安之醋出于口,金莲之醋直浸透于心矣。

  第三十五回

  (一)

  此数回放笔写西门庆得意,即放笔写潘金莲肆刁。得意由于得官,肆刁由于失宠。一处顺境,一处逆境,处顺境则露娇〔骄〕态,处逆境则生妒心。骄则忘其本来面目,妒则另换一副肝肠,此小人女子之所以难养也。不仁者不可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职此故也。然则将何以处此等人?曰:奸夫淫妇,谋杀本夫,国法一斩一剐,原不可容留于人世。今则此书别开法门,而令其幸逃显戮,乃竟能逆取顺守,改位易辙,断无此情理。果有今日之善,定无前日之恶;既有前日之恶,必无今日之善。此等人其心已黑,其性已变,其举止动作,直与狼豺相同,蛇蝎相似。强名之日人,以其具人之形,而其心性非复人之心性,又安能官人之言,行人之行哉!

  本非人类,而与之相处之人,遂亦不成人矣。裱子认干娘,女婿戏丈母,主母与憧仆共饮,小叔同嫂子通奸,直闹成一个混浊世界。在奸夫淫妇,是其本性,而人亦染其习,甚矣,鸟兽不可与同群!

  (二)

  文禹门云:潘金莲初进门,其为人也,月娘不深知,玉楼固深知之。月娘不能知而爱之,谓其不我毒也,此正是月娘忠厚处。玉楼知之而又亲之,欲其为我用也,此正是玉楼乖巧处。迫至此日,月娘渐知金莲之恶而有悔心,此忠厚人常事,不受其累,不肯回头也。玉楼见其所结仇者李瓶儿,所深怨者西门庆,一不离于口,一不释于心,此二人均非玉楼之所欲去者。彼自有事于齐,焉肯为我伐楚乎?其不能为我用也明矣。明知不为我用,而仍指挥之,愚矣,玉楼不尔也。前此之心机妄用,后此之改嫁益坚。试观此时,与金莲虽不冰炭,亦不水乳,所答所问,只在有意无意之间;若劝若讽,渐露不瞅不睬之象,玉楼亦能矣哉!

  故月娘与玉楼较:月娘之实,不敌玉楼之巧;玉楼之橘,不如月607

  娘之正。作者写月娘,一则曰:月娘老实,再则曰:那月娘是个诚实的人,皆是直笔也。写玉楼则若隐若显,不即不离,全用白描,是在阅者自领会耳,何尝有褒无贬哉!

  若潘金莲,直是一条疯狗,遇之者病,遭之者死。不祥之物,避之惟恐不及,引而近之,适以自杀其躯而已矣。

  至于西门庆,则势利薰心,粗俗透骨,昏庸匪类,凶暴小人。外貌似有才能,其实半生尽为人之所使也。取砒霜杀武植,王婆子所使也;下聘谊孟玉楼,薛媒婆所使也;激打孙雪娥,金莲所使也;剪金莲发,李桂姐所使也;递解来旺儿,金莲所使也;打小铁棍,亦金莲所使也。至此伯爵使之放韩捣鬼,瓶儿使之放车淡四人,平安与画童挨冤枉打,又为书童所使矣。全无主见,一味凶顽。谓世上无此等人,此等人正自不少。见世上有此等人,此等人又何可学?看《金瓶梅》而色善者,易弗多置小星乎?读《金瓶梅》而心惊者,庶几可无大过矣。

  按:前评写于光绪五年(1879)五月十四日。后评当写于光绪六年(1880)正月二十一日。

  第三十六回

  文禹门云:此一回概影时事也。宰相与状元,固俗世以为荣而俗人所共羡者也。然必有其位,兼有其德,始无惭为真宰相;有其才,并有其度,乃不愧为名状元。兹则以大蔡、小蔡当之,天下时事可知矣。蔡京受贿,以职为酬,前已约略言之,举一以例百也。若再详述,恐有更仆难尽者,即以其仆之声势赫炎代之,此曰云峰先生,彼日云峰先生,云峰直可奔走天下士,而号令天下财东也。若曰:其奴如此,其主可知,此追一层落笔也。

  蔡蕴告帮,秋风一路。观其言谈举止,令人欲呕。或谓姓蔡的状元,方是如此,诸进士中,自有矫矫者,故又添一安忱陪之。若曰:三百名中,不过尔尔,此加一层着墨也。有识者壁然而心优,西门庆则欣然而色喜,以为我何人斯?居然宰相门下士,而与状元周旋,从此声价顿增,骄矜更甚,皆宰相、状元有以怡之也。时事如斯,尚可问乎?

  自《水浒传》出,贬公卿而褒强盗,堂名忠义,人号英雄,为国除奸,替天行道。其实乃卖法小吏,占据山林,抗逆天兵,屠毒郡邑。徐则失机之将,隐忍偷生,亡命之徒,逃藏避死。甚至妇人和尚,杂处无嫌,妖道小偷,亦称同气。无识之辈,亦谓逼上梁山,并未体会施耐庵心思。于是有《续水浒》、《后水浒》之作,皆狗尾也。俞仲华作《荡寇志》,忠义二字,始大白于天下。此书借《水浒传》已死之西门庆,别开蹊径,自发牢骚,明明示人,全是捣鬼。有前半部之淫奢,即有后半部之因果,不似《水浒》之结而未结也。阅者当通前彻后而玩味之,何得专注意于醉闹、水战等处,而自陷于淫也。是岂尽书之过哉?彼续书者,盖亦狗尾矣。

  按:此评误置第一册后,系装订错简所致。

  第三十七回

  文禹门云:王六儿亦书中紧要人物,与金莲同死西门庆者也。至此回方全身现出,以前均在隐隐约约之间,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故以爱姐作引,老冯作线。前生冤孽,今世冤家,一拍便合,不必定要挨光也。及写六儿之淫,合金莲、瓶儿、蕙莲、书童诸人而兼之者也。上口下口,前门后门,山东所谓三开箱者,原不自王六儿始,亦不至王六儿终,而六儿实备于一身。西门庆得未曾有,王六儿别有所图。一个是以逸待劳,一个是以一敌十。六儿原为谋生,西门自去求死。王者,亡也,亡于六儿之手,金莲收其功也。

  第三十八回

  (此回回评原共二则,前则当为第五十五回回评,后则当为第五十六回回评。今分别辑入各该回内)

  第三十九回

  文禹门云:此回打酿,为官哥祈长生也。吾谓祈官哥之生,不如咒金莲之死,金莲死,或犹可以生。今明明是金莲生日,恐官哥死期将至矣。祸水灭火,其金莲之谓乎?

  目录曰:《官哥穿道衣》,殊无意味。曰:《敬济拜冤家》,颇耐咀嚼。其拜因生日而拜,何以呼五娘为冤家也?二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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