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金子 讲一个关于南非金矿的事

1881年，在德兰士瓦的迪卡普De Kaap又发现黄金。这个地方靠近现在的斯威士兰Swaziland，在1880年代，还是疟疾肆虐的地方，愿意拿自己生命去那里冒险的人不多，所以没吸引到几个人。不过总是有人来冒险的。1883年，一个法国人罗伯特August Robert，俗称法国佬鲍勃French Bob的，宣称发现了一个矿脉，称为先锋矿脉Pioneer Reef，蕴藏的金子不少，这就开始吸引更多的冒险家来这里试试运气了。1884年6月，一个纳塔的探险家宣布在迪卡普地区一个叫做巴伯顿Barberton的小村子附近发现了有开采价值的金矿，随后，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宣布新的金矿发现，这个偏僻的角落迅速成了世界的焦点。德兰士瓦政府很重视这个发现，专门派了官员来这里察看，这个叫巴伯顿的村子也很快就成了镇子。很快，整个南部非洲的资金都被吸引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了，各式各样的矿业公司也迅速组建起来，巴伯顿小镇上的股票交易所成了最火热的地方。

1885年初，一个英国人布莱Bray又发现了一处金矿，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叫做布莱采金场Bray’s Gold Quarry，随后，布莱与14个合伙人一起组建了示巴金矿公司Sheba Reef Gold Mining，成为这个地区第一个大规模开采金矿的实体。示巴金矿可是实实在在开采出了黄金的，自然进一步推升了这里的黄金泡沫，示巴公司的股票被推得最高，从每股1英镑很快就被炒到了每股105英镑，让那些最初的投资人们狠狠地赚了一大笔。但是能够进行生产的公司实际上很少，绝大多数公司根本就没有发现过金矿，即使是真地发现了金矿的那些公司，绝大多数也因为产出率太低而没有开采价值。众多公司中，只有5家具有经济性，实际上，只有示巴金矿公司的回报率还说得过去。贝特在巴伯顿的经纪人最早发现了这个事实，及时通知贝特，把所有的金矿股份出手。贝特动作不算慢，在金矿股票刚开始下跌的时候及时出手，不过总体算下来投资还是赔钱了。没有贝特这么消息灵通的人士，损失可就大了，特别是那些远在伦敦的投资人，几乎血本无归。1885年中，谁再说去南非这个地方投资金矿，可是要被笑话的。泡沫破碎后，只有布莱的示巴公司还在运作，1万3千吨石头最终出产了5万盎司黄金，每吨120克。

总是有人不死心的。这一次，地点不在德兰士瓦东部了，而是跑到了中南部。1886年，一个澳大利亚的冒险家哈里森George Harrison，路过比勒陀利亚以南60公里的一个叫做郎拉赫特Langlaagte的农场。本来哈里森是要去巴伯顿试试自己的运气的，不过这里的寡妇农场主乌斯图岑Pretronella Oosthuizen让哈里森以及他一个叫沃克GeorgeWalker的英国煤矿矿工一起给她盖几间房子，所以两个人就在这里停留下来。无意间，两个人发现这个农场的石头有些奇怪，按照哈里森在澳大利亚淘金的经验，判定这里面有可能有金子。4月，两个人与乌斯图岑家族签了合同，允许他们来勘探金子。5月份，哈里森就宣布发现了金矿，匆匆跑到比勒陀利亚，见到了德兰士瓦总统克鲁格。按照德兰士瓦政府当时的政策，哈里森免费得到了一个地块可以进行开采，不过哈里森很快就用10英镑的代价把地块卖了。发现这个金矿的哈里森并不知道，这底下，蕴藏着比当时世界上所有的金子都多的黄金。

郎拉赫特农场处在德兰士瓦中南部的白水岭山脉。哈里森发现的含有金子的石头就是在白水岭发现的。白水岭的英文拼写是Witwatersrand，实际上是亚非利康语的名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高出地面几十米到几百米的山脉，一到雨季，就会有一道道瀑布从山上垂下来，像一条条白链子。白水岭是东西走向的，宽十几公里，东西长上百公里，起起伏伏，说不上高耸。这里海拔1600-1800米，正好是印度洋与大西洋两个水系的分水岭。山北面的溪流，最终都注入到林波波河，在莫桑比克流入印度洋，山南面的溪流，要经过瓦尔河汇入奥兰治河，在现在南非与纳米比亚边境的地方流入大西洋。这一带降雨量还说得过去，比较适合牧业，也可以种植粮食，基本上是草原，不过也有不少低矮灌木，树林稀稀拉拉也能见到。这里在德兰士瓦算是不错的地方。布尔人在1840年代赶走了这里的土著人，在这里定居。

其实早在1852年，就有人在白水岭西端，现在的兰德芳登Randfontein的地方发现过黄金，不过仅开采出了价值600英镑的黄金，就再也找不到金子了。随后的二十多年里面，在这一带，时不时地会有人报告发现一些金子，但是量都很少，引不起人们重视，反而是白水岭北面50公里的马哈里斯堡山脉的溶洞里面发现过一处有些开采价值的金矿，但是出产也不高。所以，对于白水岭的金子，大家并不重视。1884年，来自德国的斯特鲁本兄弟弗莱德和哈里Fred and HarryStruben在自己的农场里面采石头，把石头粉碎之后发现了能看得见的金沙。两兄弟就开始自己开采，但是地面上的这种石头很少，很快就采光了。这算一次比较大的发现了。两兄弟坚信这种情况不是偶然的，并且断定，金子是可以藏在石头里面的。1885年6月，两兄弟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克鲁格，宣称这个地区会蕴藏巨大的金矿。但是，这个时候巴伯顿的金矿泡沫刚刚破碎，两兄弟讲的又不符合一般人的常识，没人重视。当然，必要的勘查还是需要的。德兰士瓦政府从纳塔请了一位专家，去两兄弟的农场察看。专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最终断定，比勒陀利亚大街上的金子都比这个地方的多。

说石头里面会有金子，当时的人们可不相信的。人类开采黄金的几千年里面，一直是在河床里面找金子的。一些河沙里面有金子，当然河滩里面也有金子。有些发现金子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河流，但是追究起来，也是远古的河床。溶洞里面也有金子，不过那里也是与水有关系的。人们相信金子就在水里面，和沙子混在一起。要去找金子，就要找这样的地方。淘金的工艺虽然有进步，但是仍然很原始，河沙在河水里面筛选，金子的密度大，就会留下来，因为颜色形状与沙子有明显区别，可以被矿工分辨。这个时候能得到的金子，当然也都是肉眼可以看到的金粒。现在斯特鲁本兄弟非要说石头里面会有金子，自然会被专家笑话。不过等到1886年哈里森也在石头里面发现了金子，就有人觉得，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当年钻石的发现不也是不合常理不是?钻石能在石头里面，为什么黄金就不能在石头里面?人们幻想着，可能黄金也像钻石一样，可能在地底下深埋，于是，白水岭的金矿引起了一些人的重视。

白水岭现在在南非常见的中文翻译名称是金山。这个名字是从南非的华人老侨开始用的。与美国的旧金山相比，在华人老侨的嘴里，南非的白水岭就是新金山。新金山有两个，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是另外一个新金山。这个地方的确富饶，到21世纪初期，一共出产了5万吨黄金，超过全世界历史黄金总产量的30%，还蕴藏着全世界已知的50%的黄金，叫做金山真的是名副其实。不过，这个地方的金子是怎么来的呢?

关于金山地区黄金的成因，目前还有几种说法，这里只讲被接受得比较多的一种。25亿年前，金山地区还是海底，或者是湖底。周围有高大的火山，把各种各样的贵金属带出了地面，使得这一地区成为世界上贵金属最丰富的地方。金山沉在水下，河流就把金子带到了这里沉积。大约在20亿年前，这里浮出海面，不过沉积的那一层金子已经被后来的沉积物掩盖了，不在地表。

大约在20亿年前，这一带经受了一颗巨大的火流星的撞击。这颗火流星直径估计在5-15公里之间，撞击的时候，速度达到了每秒10-500公里，是人类已知的地球经历过的最猛烈的撞击。这次撞击是真正地惊天动地，撞击中心温度可能高达一万摄氏度，把所有的原子都气化，火流星自己也就无影无踪了，撞击地方的岩石也灰飞烟灭，大约有7万立方公里的尘土被抛到了空中，爆炸形成的风暴，瞬间速度可能达到每秒数万公里，撞击扬起的沙尘遮盖整个地球至少数月之久。这个撞击相当于14级的地震，冲击波迅速扩散，所到之处山崩地裂，形成了一个直径100公里，深50公里的大坑，诱发全球跟着地震。这个大坑并不稳定，冲击过后，立刻塌陷，地震继续，大坑逐渐变浅，直径变大。直接接受冲击的撞击中心一开始被火流星的巨大压力压了下去，等到火流星气化消失，坑的中心就开始反弹，在大坑塌陷的同时竟然凸了出来。这个大坑最终扩展到直径350公里，坑的边缘隆起。这个边缘，正好是黄金沉积的地方。这样，本来平平的黄金沉积层，就形成了一个倾角插入低下。露出地面的部分，逐渐风化，或者随风而去，或者被流水带走，再也没有了踪迹，而留在地下的部分，就静静地等在那里，等待人们的发现。要是没有这次撞击，可能这些黄金早就流逝了。

白水岭又发现金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伯利。不过这一次大家普遍没有反应。巴伯顿的教训还在，大家有些怕了。当然总还是有人要试试运气的，这个人是在1880年当过金伯利市长，1881年与罗德斯一起当选开普殖民地议员的罗宾逊JB Robinson。罗宾逊这个时候混得可不怎么样，在钻石矿的大并购中，罗宾逊不幸同时成了罗德斯和巴内图的打击对象，最终损失惨重，接近破产，在金伯利也已经找不到什么机会了。没有什么退路的人当然会对任何机会都不放弃，罗宾逊决定去白水岭看看。但是他的所有财产都被好望角银行冻结了，根本没有什么钱，于是，罗宾逊找到了逼得他几乎破产的贝特。罗宾逊非常直接地抱怨贝特和罗德斯把自己挤得无路可走，随后，提出希望贝特能够援助一些钱，让自己重新开始，给多少钱，也让贝特看着办。贝特对这个来访感到很吃惊，没缓过神来，就答应支援2万英镑，换取罗宾逊即将成立的公司的三分之一股权。之所以是三分之一，是因为罗宾逊还有一个没有钱的合伙马克斯Maurice Marcus。可能当事人没有人想得到，这笔看起来糊里糊涂出去的两万英镑投资，将成为贝特最成功的投资之一。

1886年7月初，罗宾逊动身去白水岭，同车的是那个在巴伯顿淘金失败的医生绍尔。绍尔也从朋友那里得到了新发现金矿的消息，还是决定自己去试试运气。这个现在只需要不到4小时车程的路途，两个人在路上花了两天时间。抵达郎拉赫特农场，两个人住到了农场主的家里，第二天，就看到了哈里森挖出来金子的岩石。在这里，一个更早来到的法国淘金者已经挖了一个十米深的斜井，采石头开采黄金。东面一公里多的距离，一个布尔人费雷拉Ignatius Ferreira也已经取得了几个地块的开采权，正在忙着开采，还建了一个营地，给新来的人提供住宿。看起来，这两处都有说得过去的出产。两个人都动心了。当晚，罗宾逊就租下了郎拉赫特的寡妇主人名下的所有地块，买下了农场的剩余的部分。绍尔没钱，在主人家儿子的陪同下，沿着矿脉一直向西勘察，走了十几公里远，采了不少样品。绍尔确信，这里的确有大金矿。

绍尔要去找资金。两天后，绍尔回到了金伯利，在朋友的建议下，一大早把罗德斯堵在了床上。还没完全清醒的罗德斯似乎对绍尔的这些金矿样品兴趣不大，不过还是让绍尔下午一点再来。一点钟绍尔再来的时候，陪着罗德斯的还有罗德斯的长期伙伴路得，以及两个澳大利亚的金矿专家。两个专家仔细察看了样品，当场粉碎了石头作检测，证实样品里面的确有含量不低的金子。罗德斯看起来仍然无动于衷，让绍尔四点再来。这一次，罗德斯让绍尔代表自己去白水岭收购地块，条件是罗德斯提供所有的资金，绍尔得到股份的15%。不过绍尔对这么慷慨的条件没有任何准备，竟然只要了200英镑启动资金。更令绍尔吃惊的是，当他第二天坐上了驶向白水岭的马车的时候，发现罗德斯和路得竟然也在车上，两个资本家决定亲自去查看。绍尔再回到白水岭，这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来的人多了不少，甚至绍尔离开的这几天时间，这里竟然建起了一个简易旅馆。在白水岭，三个人开始四处买地。

两周后，1886年7月底，这一带就已经非常热闹了，每天都有来自南部非洲各个角落的淘金者到达，很多人从德兰士瓦东部来，带着自己的淘金工具。不过白水岭的金子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白水岭的金子长在石头里面，而这个石头还非常坚硬。开采石头还不算难，但是要想把石头里面的金子弄出来，必须用蒸汽机来把石头粉碎，这可不是没什么资金的淘金者玩得起的。白水岭这一带只有一台粉碎机，这台机器现在非常忙碌，订单早就排到了几个月之后，而这个偏远的地方，订购一台新的粉碎机需要12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实际上，在1886年，整个白水岭仅仅开采了价值不到3.5万英镑的黄金。不过，这已经很令人震惊了。

采金子的速度太慢，但是不能耽误买地。于是，各式各样的公司出现，开始四处收购地块。即使没有人知道什么地方真的会有金子，周边地区的地价也迅速上升。上市公司也迅速出现，开始吸引整个殖民地和海外的资金。不过当时人们虽然知道了向下挖可以挖到金子，但是究竟矿脉能有多深，无人知晓。一个澳大利亚工程师宣称，不可能有深度超过70米的矿脉，信的人也不少呢。罗德斯和路得在这里面不算成功。罗德斯和路得非常谨慎，尽管绍尔的嗅觉还是很不错的，找到了不少非常优秀的机会，但是很多都被罗德斯和路得拒绝。罗德斯坦然承认自己对于金矿这个事情一无所知，完全摸不到门道。这些机会里面包括日后白水岭几个最富有的矿带。而这些罗德斯不要的机会差不多都被罗宾逊捕捉到了。不久，白水岭矿脉最富饶的地段大都到了罗宾逊的手里。几周后，罗宾逊的公司成了白水岭地区最大的公司。

金矿的发现者很快就被人遗忘了。除了乔治哈里森和乔治沃克，还有一个乔治对这次大发现有贡献，这个乔治是郎拉赫特农场主的侄子乔治哈尼堡George Honeyball。三个乔治实际上是在一起发现的这个金矿。淘金潮热起来之后，三个人都消失了。沃克是最早回到金矿的，多年后，沃克回到了这里，宣称自己是发现金矿的人，终于从南非矿业委员会领到了退休金，1924年去世，享年71岁。哈尼堡在1920年代，被人在一个比勒陀利亚北面的一个破土屋子里面发现，在这附近开商店的一个老板，与这位非常落魄的人物闲聊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竟然对南非有如此大的贡献。老板立刻通知了媒体，哈尼堡也就成为新闻人物，终于也从南非矿业委员会得到了退休金，终于住上了砖瓦房。乔治哈里森却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实际上，哈里森也从来没有和别人提到过他自己的任何故事，这个名字是不是真名，也令人怀疑，这个人类已知最大金矿的发现者，就这样从人们的视野永远消失了。

来源：矿业俱乐部，图文综合自网络